七公主勉強吃了幾口晚膳,就不再動筷子了,老嬷嬷心中微歎,這般下去可怎麽得了:“公主,晉王妃既然與您談得來,不妨留她們多住些日子”。
“八公主有何謀算”?
老嬷嬷嘴角微翹,眼神也變得陰暗起來,“八公主,自然是要謀算您的夫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個庶出的公主,居然還想要侯府嫡出的公子,若說是皇家公主,倒也嫁的,可偏偏侯爺戰功赫赫不說,侯府世子爺,那也是文采韬略樣樣皆是翹楚,她也是癡心妄想。”
“母後是何意思”?
“皇後娘娘自然是傾向于您的”。
幾聲劇烈的咳嗽之後,七公主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卻不達眼底:“母後與侯夫人雖是親姐妹,可如今我這身子不争氣,姨母即便再疼我,也決然不會要她的親兒子娶個病秧子,還是個随時有可能一命嗚呼的人,她怎能眼睜睜的看着表哥當了鳏夫”。
老嬷嬷眼中已隐隐有了淚意,硬撐着沒哭出來,可聲音帶了幾分哽咽:“老奴聽聞,他們是墜崖的,卻完好無損,就連晉王的腿和眼都治好,咱們隻要想辦法讓他們說出,是誰給他們看的病,到時候公主自然也能痊愈的。”
七公主目光怔怔的望向遠方,數九寒天,她卻依舊開着窗戶,仿佛這樣才能讓她的心平靜些,她該如何與晉王妃說起她們之間的故事,晉王妃會坦誠相待嘛,任誰都不願意被揭穿身份吧。
“墨國的慕容家,最近可有事情發生”?
公主自從上次受傷以後,對墨國的慕容府越來越感興趣,虧得府上沒有男丁,不然老嬷嬷都要懷疑,公主這是惦記上誰了,好在離得遠,公主的婚姻自有娘娘和皇上定奪,用不着她一個下人操心。
老嬷嬷不敢怠慢,仔細的與七公主說着得來的消息。七公主凝神盯着桌上的宮燈發呆一陣兒:“你是說,慕容嫣兒被貶爲庶人,給了太子爲侍妾。那樣的人,豈能甘心被人踩在腳下。”
“那個慕容大小姐,人品真是很差,她的母親被休,跑到黎王府上,據說,被她着人轟了出去,那可是她的親娘呀。”老嬷嬷想起這種人就不齒。
七公主又關心了幾句慕容老太太的狀況,便不再多言,緩緩的起身,“我想去母後那裏坐坐,你去準備吧。”
老嬷嬷心下狂喜,自從七公主生病,閉門謝客後,很少去皇後的宮中,即便皇後娘娘親自過來,她總是不冷不熱的寡言少語,這般要去皇後娘娘那裏,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夜色落下,北國的長安城一片璀璨霓虹,街市上仍舊熱鬧紛呈,五彩琉璃的燈市将整個長安城變成了一座不夜之城,然而沒有人知道,在這繁華覆蓋下的種種交易也在默默上演。
侯府的内院死氣沉沉,侯夫人坐在側位長籲短歎,老夫人與侯爺小聲嘀咕着,小丫鬟掀
起簾子,兩位年少英俊帥氣的公子哥探身進來,正是侯府的兩位嫡出的公子,世子爺朱冉成和二公子朱冉青,兩人請安後,紛紛落座。
侯爺看着玉樹臨風的兩個兒子,也是滿心的驕傲:“宮裏來了兩位貴客,過幾日,皇上要設宴款待,你們皆要随爲父進宮,若遇到皇上考究功課,都要警醒些。”
兩人趕忙應承,朱冉青倒有些沉不住氣,“父親,孩兒是擔心,皇上這次借着宴請的名義,若提到大哥的婚事,該如何回絕,畢竟皇後姨母已經與母親私下裏提了提,我們總要有個章程才行。”
侯夫人輕歎一聲,若說七公主也是她看着長大的,與冉成青梅竹馬,看着就是一對璧人,她甚是喜歡。
可偏巧七公主一場大病,最終落了個殘疾不說,還身染重疾,能活到哪天,都要看老天爺了,這樣讓她怎能舍得把兒子一生的幸福都搭進去呢。
老夫人雖有顧忌,也不過是皇家顔面博不得,“成兒,你是怎麽想的?”
朱冉成三歲能作詩,七歲出口成章,十歲中了狀元,如今不過十八歲,滿腹經綸,已在翰林院供職,樣貌更是無可挑剔,與七公主又是表情,自小來往頗多,加上兩家大人本就有意聯姻。
可他自始至終都不願意迎娶七公主,他有自己的抱負,一生所學不想成空。
他起身鄭重的跪下:“祖母,父親,母親,孩兒自小便立志要報效國家,怎可兒女情長。再則,若是做了驸馬,便不能站立于朝堂之上,兒子不願意娶公主,此意在此,并不是嫌棄公主身有殘疾”。
侯爺滿意的點點頭,侯府深受皇恩,幾代人皆盡忠報國,責無旁貸。雖說他們侯府曆代從武,倒是這代子孫,冉成成就了少年狀元郎的美名。冉青又奪得了今年的武狀元,生兒如此,夫複何求。
老夫人皺起眉峰,都說物極必衰,當下,北國也如墨國一般,到了皇位傳承之時,墨國已然訂立太子,南盛國也有了少年皇上,就是北國遲遲未立太子,一來皇上正值壯年,而來皇子們年幼。
老夫人微眯着眼睛,手裏黏着佛珠:“冉成,八公主有意與我侯府聯姻,既然你不願意,那冉青呢。”
冉青撅起嘴巴,悶悶不樂的嘟囔着:“祖母,我們侯府哪裏需要借着些姻親來博得皇上的青睐。我和哥哥皆是要報效朝廷的,孫兒不願,還望祖母斟酌。莫要讓孫兒抱憾終身。”
這樣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侯府的後代還是有幾分傲骨的。
老夫人還是愁眉不展,貴妃和皇後同年生下皇子,當初爲了掙個長子的名頭,貴妃可是連催生的藥物都用上了,以至于産後傷了身子,再不能有孕,這雖是宮裏的辛秘,到底是瞞不住他們這些耳目通天的。
八公主可是貴妃肚子裏出來,自然會向着十皇子,此次結親,也是爲了籠絡住侯府,将
朱冉成和朱冉青皆納入麾下,爲十皇子争奪儲位加把力而已。
老夫人的爲難,侯爺自是知曉的,擡眼望着發妻,若是從前,七公主在那裏擺着,貴妃要收斂幾分。可自從貴妃算計七公主得手,便再也沒了顧忌。
皇後再心疼,皇上再自責,皆因沒有實證,無法替七公主讨回公道,隻是仗殺了幾個宮女了事,七公主至此不再踏出院門半步,真是愁煞了皇上和皇後。
老夫人像是終究下了決心,示意兩個孩子先出去,“大媳婦,老身這些年待你如何,你也是清楚的。現下是我侯府劫難之時,不如,就将那個孽障接回府吧。”
侯夫人臉色煞白,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侯爺眼明手快的接住她,滿眼的愧疚,年少輕狂是犯下的錯,好在發妻原諒,但礙于皇後的恩威,這些年都不敢在提及此事。
走在廊下的小道上,侯夫人迷迷糊糊,方幅度還沉靜在剛才的那個提議裏,身邊的柳嬷嬷心疼的看着,幾顆不起眼的小石子險些絆倒侯夫人,柳嬷嬷攙扶着她,倒也無大礙,她眼中蓄滿的淚水奔湧而出。
柳嬷嬷輕言細語的勸着,要愛惜自己個兒的身子,您還有兩位公子和小姐要指望着你呢。三個孩子皆爲婚配,若是被人拿來利用,侯爺又是個耳根子軟的,那個狐狸精雖未入府,可終究是老夫人的外甥女,這些年能當外室養着,可見老夫人功不可沒。
柳嬷嬷循序漸進的勸慰着,這些她如何能不懂,可有時候由不得自己。若在以前,隻要跟姐姐訴苦,就能壓制住侯爺,畢竟姐姐貴爲皇後,侯府就是沾着皇親國戚,也決然不能越過皇後去。
她不願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兒子娶命不久矣的七公主,姐姐生氣,過一陣子也會原諒她,畢竟是親姐妹,可若是選了八公主當兒媳婦,就等同于站在貴妃這邊,支持十皇子,姐姐斷然不會再幫她,她在府中的地位也會一落千丈。
柳嬷嬷将下人們打發的遠些,小聲的嘀咕,也是提醒她要看清形勢,一旦外面的那位得了勢,她們就要被踩在泥裏了。
想想也是,人家的兒子成了驸馬,将來十皇子登上皇位,八公主自然是聽夫君的,那位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九皇子再去往封地,不要說區區一個侯府,就是她的兒子也處于被動的劣勢,她握緊雙拳,鬥了十幾年,她絕不認輸。
聽聞寶貝女兒要過來,皇後早早的命人将茶點備好,尤其是七公主平日裏喜歡的點心,更是每樣都預備了些。
皇後風衣端麗,一颦一笑都帶着讓人不可鄙視的天家清貴。七公主跨步進來,入眼便是如此,皇後起身相迎:“這麽晚了過來,也不那個暖爐,仔細凍着。”
老嬷嬷趕忙将七公主的狐裘接住:“誰說不是呢,老奴千叮咛萬囑咐,這小主子,就是不當心自己個兒的身子骨,真真是愁煞老奴了。” 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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