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白狐狸不服氣的冷哼一聲,九皇子更加稀罕了,嚷着叫着,就差刷坡打滾了。

白狐狸劍拔弩張,九皇子勢在必得,這兩個就在車廂裏狠狠的對上了,九皇子很聰明,生怕白狐狸真的跑丢了,特意将車簾子拽緊:“你們若不答應,我就去找姐姐。姐姐很疼我的,也很聰明,定然能想到辦法如我所願的。”

九皇子話裏話外都是對七公主的崇拜之情,倒是引起晴兒的好奇心。八公主想讓人将九皇子抱出來,奈何晉王不發話,暗一和暗二擋在車前,任由誰都進不去的。

約過去半柱香的時間,戰王讓人将馬凳放好,晉王似乎并不領情,一躍穩穩的站在車前,伸手将晴兒抱下了車,九皇子被暗一抱下來交于他的随從。

白狐狸一竄上了車頂,故意挺着身子,前爪撐着腰肢,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俯視着太監懷中的九皇子,眼珠子骨碌碌的轉着,晉王将一枚石子彈向它的腦袋,白狐狸瞬間哈腰,對上晉王深邃的眼眸,便蔫蔫的附在了暗一的肩頭,老實了許多。

九皇子本就稀罕它,眼瞅着晉王能将它馴的服服帖帖的,更是心下難忍,恨不得現在就将這家夥占爲己有。

對于小孩子而言,看到心愛的玩具,卻拿不到,已是按奈不住了,更何況是有求必應的皇子,哪裏能善罷甘休,顧不得晉王還在場,便下令讓身邊的太監和宮女們圍住暗一,開始搶奪白狐狸。

暗一悠閑的斜靠在一棵大樹邊,任由這些人肆意圍上了,白狐狸像是很久沒有這樣玩過來,反而興奮起來,在人群中翻來覆去的瘋跑,時不時還去招惹一下九皇子。

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将玩得不亦樂乎的白狐狸結結實實的罩住,幾個小太監趕忙上前将她按住,它楚楚可憐的看着晉王。

此時,一位年約四十歲左右的老嬷嬷從牆邊的陰暗處走了出來,面色發白,棱角分明,濃眉入鬓,眼睛如同墨色的琉璃,融着陽光,威嚴高貴,對着他們輕輕福了福身子:“給各位貴人請安,七公主說想請晉王妃入内坐坐,還望王妃賞臉。”

暮色漸濃,西邊的天空餘着一抹明麗的绯色。晴兒擡頭,卻見斜陽淡淡,點染于檐角廊前,仿若上天潑了大片的金粉,一片暖黃。

老嬷嬷上前将白狐狸抱在懷中,無視九皇子渴求的目光,将白狐狸恭敬的交還暗一,白狐狸雪白的毛發上因着大網的緣故,染上了灰塵,整個看上去,死氣沉沉。

“這個小東西,跟了我一段時間,也怨我多半縱容它,倒是惹了九皇子不開心,還請七公主莫怪才是。”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像是算好了,他們不會乘坐軟轎,派了九皇子解圍,如今又悄無聲息的将愛鬧騰的白狐狸制服,不得不說,七公主的智慧絕非泛泛之輩。

老嬷嬷依舊面無表情,“晉王妃多慮了,七公主是擔心,這麽可愛的白狐狸鬧騰久了,九皇子更加愛不釋手,就難辦了。可即

便再難以割舍,君子也絕不會奪人所愛。”

“王爺,我一路颠簸,有些渴了,想去七公主那裏喝杯茶。”

“嗯,爲夫與戰王爺先去禦書房,一會兒過來接你。”

八公主微點額頭,算是與晴兒打過招呼。她轉身拉着九皇子的小手,款款跟在老嬷嬷的身後,暗一隐身入陰影之中。

晴兒擡頭望去,那宮門目測有三層樓高,,雙阙巍峨,角樓上挂着碩大的朱紗宮燈,在寒風中微微晃動。

宮門前的侍衛把守着,一個個面色嚴厲,有老嬷嬷領着倒也無人阻攔。裏面遠沒有外面那般寬闊,反倒有些逼仄,門對面便是丈許高的紅牆,紅牆向左右兩端無限延伸,如同探進黑暗裏的紅色錦帶。

這還是一條夾道,比方才的夾道略寬些,但壓抑卻更甚。

在往裏走,拐了左側,視野便開闊起來。這一路花木扶疏、亭台炫麗,若不是冬季,怕是百花齊放,鳳蝶往來,一派炫目的景色,北國的禦花園确實比墨國的要華麗許多。

過了禦花園,再走了一小段路便是七公主的宮殿,一座幹淨利落的院子,入門的牌匾清晰的刻着“卿天閣”三個字,晴兒跨步而入,過了淨房,走了幾個拐彎到了花廳,花廳面朝水榭那一扇側門盡數阖攏,似乎風吹的聲音也弱了下去。

華庭不遠處的八角涼亭裏擺着熱氣騰騰的茶點,一個纖弱的背影清晰可見,素色的單衣,正在平台遠眺,晴兒走入廳内,順着她的方向望去,他們入宮門的一切皆在眼前。

“坐吧,初聞晉王妃出自慕容府上,出于好奇将你請來,倒是冒昧了。”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雜質。

九皇子軟軟的小身子撲進她的懷中,“姐姐,我做的很好喲,你什麽時候開始給我講故事?”

“翠環,現将九皇子帶下去,姐姐一會兒去找你。”

彤雲落下殷紅的光,照在七公主的臉上,半明半晦,帶着種不真實的虛浮感,似是憑空出現的一座美人浮雕。

兩人均帶着面紗,就這般靜靜的坐着,連帶着周邊都安靜如斯,宮女們知趣的呼吸都清淺起來。

忽的刮起一陣兒寒風,耳側是風的浮蕩聲,院子裏有不斷的簌簌聲響起,幽谧至極,然而不知不覺,身側之人身上的血腥味也顯得刺鼻起來:“晉王妃見笑了,近幾天身子不爽利。”說着,一陣兒劇烈的咳嗽,手帕上染着鮮紅。

宮女上前收拾,倒也穩重得體,并未手忙腳亂,可見是司空見慣的。

“既然身子有恙,何必坐在這裏吹冷風,反而會加重病情。”

“誰說不是呢,屋内的炭火味太重了,我實在是無福消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讓不明緣由的人以爲,她們原本是熟悉之人。

光線越發的暗了下來,老嬷嬷不忍心,催促幾遍,七公主才起身回了宮殿。

鎏金地磚,繡花紗簾,做工精緻而

反複的紫檀木隔斷,入眼之處,處處鑲金嵌銀,令人眼花缭亂,北國富有,絕不是口口相傳的謠言,卻是如此。

宮殿裏點了許多燈籠,照得四下裏如白晝般,進入内室,腳下是綿延的薄錦青氈,視線的兩側時而掠進來月白色的沙羅,一縷淡淡的香氣在鼻端回旋。

那是艾草的香味,想必是用來遮蓋血腥味的。

“晉王妃是不是很奇怪,我們素未謀面,卻被我想方設法邀請進了北國的皇宮,現下又到了這裏”。

“願聞其詳”。晴兒淡然的斜靠的座椅上,平靜似水的雙眸不帶一絲算計,就這般大大方方的端詳着她。

晉王妃給她的感覺,和迢遙,很遼遠,仿佛與她隔了千山萬水,讓人覺出一種永遠不能企及、隻好仰望的尊敬之感。

“若說是緣分,晉王妃相信麽?”

眼前七公主,肌骨瑩潤,舉止娴雅,面色瑩白,眉不畫而翠,墨玉般的青絲,隻簡單的绾個飛仙髻,一枝梅花白玉簪點綴其間,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

她挪開目光,并未搭話,隻是靜靜的相對無言,片刻沉默。

七公主再次開口:“那晉王妃相信這世上會有魂穿一說嗎?”

晴兒詫異的眸光毫不遮掩的暴露在七公主的面前,她抿唇一笑:“我無惡意,來日方長,今日時間有點晚了,我就不留晉王妃了,晉王已然在院外等你了”。

晴兒恍惚間走着,她一直在思索,七公主所說的魂穿,可見她不是信佛之人,更加不會五行之術,那她這般話又是何意呢。老嬷嬷将她送到門内,隻一步之遙便要跨出這道院門,老嬷嬷輕歎一聲:“七公主自生病以來,不願見人,脾氣古怪些,還請晉王妃海涵”。

晴兒淺笑盈盈,跨出門檻。

晉王站在馬車前頭,黑色大氅包裹下的容顔,看到她,眸光微暖,綻放難得的笑容,上前幾步,握住她的雙手,暖着大手裏,生怕她凍着似的,将她抱入馬車。

因想着七公主的話,思緒衮衮,盡一時忘卻了寒冷,當下進了暖融融的馬車内,忽的想起,剛才的寒風果真是刺骨的。

她摘下面紗,笑着依偎在晉王的懷中,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投懷送抱,到讓晉王有些坐卧不安,輕拍她的背部:“可是在七公主那裏受了委屈,爲夫說過,你不必委曲求全,不喜歡出來便是,或者喚出暗一暗二,讓他們帶你也成,自有爲夫爲你撐腰。”

這次出來遊玩本就是臨時起意,身邊就隻帶着暗一暗二,他居然都留在自己身邊,心中更暖,擡起頭來望着他嫣然一笑:“七公主,人很好,并未爲難我。”

深重一歎,無痕迹的劃入森寒的冬日裏,晉王将她抱得更緊些,不遠處立在城牆之上的戰王,似看不清車中的一切,不過,剛才車内發出的笑聲卻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們原來已經這般融洽了,隻是他一直不願承認罷了。 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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