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斬釘截鐵的回答:“不會”。
她依舊笑着,柔軟的手輕輕撫上晉王的眉峰,将他因不悅而皺起的雙眉撫平。目光溫柔的能将冰雪融化,纖長的睫毛一眨一眨,水霧迷蒙的眸子,讓人不由的怦然心動。
“果真不會?”他期許着從她能有不一樣的回答。
路上的行人本想停步觀望,均被他們帶來的人驅散。
望而不得,近而斥遠,她與他,注定兩端,活生生的,就這麽站成了對岸,中間隔着一條寬河,水深無敵,洶湧磅礴,仿佛要吞噬性命,這河,終歸是,渡不過去了嘛,他不甘心,也舍不得,一生的執念,豈能輕言放棄。
“你說,隻要我到了這裏,你便告訴我黑匣子的來曆。我按照你說的做了,現在你能回到我,那個黑匣子是誰給你的,我必須見到他。”這也許是她能夠回去的一條路,無論如何,她都要試試。
“回到我身邊,我就帶你去見他”。
“你……言而無信”。
“那又如何,隻要能得到你,卑微到何種程度,我都在所不惜。”
晉王拉過晴兒:“他無可救藥了,你的事情,爲夫另想辦法,我們走。”
本想着帶她出來走走,能夠讓她心中的陰霾慢慢散去,現在看來,又是徒勞無功了,他們要盡快離開這裏。
還不等他們散去,一隊騎兵由遠至近,将他們團團圍住。
一匹白色的戰馬沖出人群,穩穩的停在戰王身旁,居高臨下,笑聲茵茵:“墨國的王爺大駕光臨,我奉父皇之命,前來迎接,還請王爺賞光”。
晉王轉身欲帶晴兒離開,戰王起身就要跟上。馬上坐着之人倒是不慌不忙,縱身一躍,從馬上下來:“這位夫人,你們剛才的對話,我略微聽到些,可否請你賞光,去宮裏坐坐,我并無惡意。”
面前之人,如畫瞳底,繞進融融笑意,綿密如萬千蛛絲,暗淡的,像是要泯滅她一般,若說無礙,她自是不信,倒也清楚,這是在人家的地盤,給你面子就是請,如若撕破臉,晉王即便能全身而退,也要費一番功夫。
所有心思都是在心底浮動,明明青天白日,卻讓人感覺是暗無天日,晴兒平寂的心底終究生出幾許好奇來:“反正閑來無事,我們就陪她走一趟”。
“娘子定奪便是”。
馬車徐徐啓程,晉王握着她的小手,将一個暖爐塞進她的狐裘内,過了午時,北國的溫度便會急速下降,“剛才馬上的那位是北國的八公主,王爺有三位,年齡都偏小些,故而尚未訂立太子,幾位公主年長,大公主和二公主皆已婚配,三公主嫁到漠北,四公主與五公主是雙生子,六公主不幸未成年已夭折,七公主身有殘疾,不大在人前露面。”
晴兒仔細聽着,皇家就是這樣,後宮妃嫔多,子嗣自然也多些。
她像是想到了些什麽不喜歡的事情,嗔了他
一眼。晉王攬住她,頗爲俏皮:“娘子放心,爲夫隻心系你一人,決容不下其他女子。”
八公主放慢速度,有意與戰王并肩而行:“王爺遠道而來,我們自要盡盡地主之誼,王爺莫要厭煩才是。”
戰王在北國的莊子本就不是秘密,礙于晨曦樓勢力的強大,北國許多消息來源也離不開,故而,他出入北國多次,卻從無人上前打擾,這次八公主堂而皇之的從大街上将他們請去,這陣風用不了多久便會傳回墨國,他詐死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
“我來往北國多次,皆相安無事,不知,這次是惹了哪位貴人,到叫八公主勞師動衆,親自相迎。”
八公主怔了一下,陌生的望他,以前他們私下裏經常書信往來,見面次數也不在少數,他這般拒人于千裏外的冰冷語氣又是爲了那般。
她蓦然發覺,他雖面帶笑容,但眸中那縷苦澀直入眼瞳,濃得揮散不開:“我今早接到消息,說是你要入宮,我便趕來了。”
“你确信是我的傳的信息?”他回身望向墨量,他們主仆隻錯半個馬頭,墨量自然能聽清他們所言,迎着戰王探尋的目光,他微微搖頭。
八公主當即将懷中的信件取出,戰王接過展開,墨量驅馬過來,倒吸一口涼氣,紙上的筆記與戰王的一般無二,不要說是八公主,就連帶墨量都甄别不出真假。
戰王忍不住凝視馬車許久,這輩子,也隻有一人能模仿他的筆記這般出神入化,難道真的是她,那她口中的失憶?心中莫名有些狂喜。
臨近宮門,路上的白雪都被清掃幹淨,地面覆着薄薄的一層冰,馬車放慢了速度,加上馬蹄裹着棉布,倒還算文檔。
八公主盯着馬車片刻,心底終歸是生了嘈雜與起伏:“車内的婦人,真的是那個傳聞中的草包慕容二小姐,看着不像,要不怎會讓兩位王爺都如此上心。”
戰王連個眼神都吝啬于她:“在本王心中,表妹自來都是聰慧可人的,何來草包一說,還請八公主慎言。”
進了宮門,要換成軟轎,晉王拒絕了,軟轎上沒有炭火,他擔心晴兒凍着,戰王雖未出聲,卻并不阻止,八公主有些爲難:“宮中的規矩從未更改,父皇現在禦書房,若是讓人去回禀,一來一去也費些功夫。”
晉王隔着車簾:“本王身子骨弱,經不得凍,若不然就由戰王代爲去宮裏向北國皇上請安便是,本王就在這車上等着便是了。”
晉王的賴皮功夫,晴兒第一次見到,卻不厭煩,心下還是很開心,皇宮裏規矩多,她也不願意去,動不動就要跪拜之禮,想想都腿疼。
戰王的嗓音格外低沉,那腔調裏的威儀與壓抑的不悅微微展露,俨然是大不了不去就是了,他們墨**事雖不敵北國,但是骨氣還是有的,更何況,早有傳聞,戰王和晉王都是一身的硬骨頭,不會谄媚邀功之人。
八公主陷入兩難,她
身爲公主,必然要維護北國皇室的威嚴,而戰王此行對她而言,也是有助力。
不遠處跑來白嫩嫩的一個小男娃,後面跟着兩排小太監和宮女,小男娃叫嚷着,跟來的宮女都不敢真的追上去,隻是緊緊的跟着。
小男娃很快便穿梭到他們的車隊之中,小短腿卻很利落,攀上了車轅,暗一剛要伸手,車内晴兒隔着簾子早就看到了可愛的小團子,晉王掀起簾子,讓小男娃順利的鑽進來。
“九弟,别鬧了,快點出來,那是墨國王爺與王妃,莫失了禮數。”隔着車簾,八公主不方便直接将九皇子抱出去,畢竟晉王在座,她多少要知會一聲。
小男娃将手裏握着的一塊點心放在晴兒的手裏,因着長時間用力握着,生怕掉了似的,故而點心早就碎成一團粉末了。
小男娃頗爲委屈的抿着小嘴,眼淚聚在眼眶了,用不了一秒鍾,就會決堤而出,晴兒将手裏的點心捏了一丁點放在唇邊淺嘗:“味道不錯,該是桃酥吧,我做的桃酥比這個可好吃多了,你想吃嗎?”
九皇子的眼神萌萌亮,“那你不能哭,男子漢,哪有哭鼻子的道理,告訴我,你幾歲了,爲何跑到這裏了?”
“三歲,姐姐說,隻要我能順利上了這輛馬車,就給我将三天的故事。”
晴兒嘴角淺笑,如蜻蜓點水般瞬間化爲一圈漣漪無聲消散,晉王将九皇子放在身邊,從車上的暗格中取出點心,遞給他,九皇子手舞足蹈的吃起來,晉王隔着簾子:“八公主,現在可以進去了。”
北國皇宮裏的規矩,他們作爲外來人不能乘坐馬車入内,可北國的皇室之人便不必守着這層規矩。
晉王低聲的與晴兒說着話,九皇子是皇後的嫡子,他口中的姐姐便是七公主,皇上唯一的嫡出公主。
去年生了場大病,便不在外行走,聽聞是有了殘疾,至于是哪裏,無人可知。
說來也巧得很,七公主生病的日子居然與他們大婚之日相近,九皇子擡頭,懵懂懂的看着他們:“我姐姐可好了,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且,姐姐最近喜歡看醫書喲。”
九皇子白白胖胖,嚼着點心,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稚氣可愛的緊,忽的,一團白毛竄進車廂内,一頭紮進晴兒的懷中,晉王拍拍它的腦袋,“都說狐狸通人性,鬼機靈,你倒是真的應驗。”
九皇子丢掉點心,伸出胖胖的小手,一把就抓住白狐狸的大尾巴,恨不能拖拽出來,白狐狸故意呲牙咧嘴的瞪他,他都越發的喜歡了:“這個給我可好,你們要什麽,我給跟你換。”
白狐狸一縮将尾巴解救出來,跳到晴兒的肩膀上,一雙前爪緊緊的扒着晴兒的肩膀,一雙後爪已經做好了随時彈跳出去的準備。
晴兒秀氣的眸子微微揚起,淺淺的笑意溢出:“你這是吓到它了,一會兒,我若是答應了你,這家夥必定會跑的無影無蹤的。” 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