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暗色的玄月挂在天邊,戰王衣衫單薄的站在涼涼的夜風裏,曾經冰天雪地裏,他摸爬滾打厮殺在戰場之上,早就習以爲常。
他定了定神,身形穩健,步伐沉重,一切看起來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可是那一雙眸子,映在沉暗的夜色之中分外的酷寒。
他掀起簾子,徑直向内走來,直到走到内室的門邊,“你到底是誰?你說不是晴兒,我選擇相信,因爲四哥的爲人,從不會看錯他人。也是因爲我将你當做朋友,骨子裏确信,你絕不會蒙騙我。可你身上的癡情蠱毒,又作何解釋?”
晉王語聲沉穩,眸光堅毅:“七弟,她是你四嫂,既然你能給她種下癡情蠱毒,那就由你爲他解毒,你想要的條件,隻管說出來。”
戰王激動的嘴唇輕顫,“四哥,這不是權錢交易,我要的是句實話,我的晴兒到底在哪裏?是你,對不對,你一直就在對不對?”
那是一雙好似經曆了千山萬水才看到她的悠長而深邃的眸子,晴兒轉身的刹那,輕輕一笑:“以前的晴兒已經死了,在我出嫁的那晚就死了。現在的晴兒隻是晉王妃,無論多久都不會再改變。”
戰王蒼涼的悲憫而笑,淚水滑過眼角,終是控制不住的滾落下來,“你是在怨我,沒有阻止你嫁入晉王府。但你要相信,我真的努力過,可我當時被太子的人盯得死死地,不要說救你,隻要我出現,也是橫屍街頭的命運,人的力量在不強大的時候,是需要選擇隐忍的。”
“既然錯過了,就不要再糾結,放過彼此,不是更好。”
戰王顯然是不依不饒,他說的理直氣壯,向前預要抓住她的手都帶着幾分力道,卻被晉王擋開了,晴兒覺得他的孩子氣太重了。
“墨卓澈,你覺得我們之間不可笑嗎?你愛的是以前的那個慕容晴兒,而她在嫁入晉王府的前夜就香消玉損了。我是重生而來,不記得前世的種種,你們之間無論發生過什麽,都是往事罷了,而那些記憶,我都沒有絲毫的印象。”
展望不可思議的緊盯着她:“也許這就是天意,我忘記了以前的種種,我們便是陌路人。”
晴兒憋在心裏許久的話還是說了出來,以往她隐忍,是不想去傷害這個癡情的男人,若是自己深愛上一個男人,即便心裏清楚對方的想法,也不願他說出來不是嗎?人在感情上往往是最脆弱的,然而慕容澈的瘋狂徹底擊退了她内心深處餘留的那絲心軟。
戰王揚長而去,晉王輕輕揮手,房内的下人魚貫而出,屋子瞬間安靜下來,房檐下不時傳來冰棱落地的粉碎之聲。
天邊一彎玄月正撒下淡淡的月光,從窗口看出去,空庭之間疏影橫斜,實在是安然靜谧的緊,與剛才屋内的喧嘩截然不同。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之中的燈火盡數熄滅,高層建瓴院落之間盡是讓人窒息的死寂,晉王一身黑色的蟒袍還未換下,背脊挺直的站在窗前,窗外月色清
幽,卻一點都落不盡他漆黑的眸子裏。
晴兒坐在榻上,手中拿着書,翻看着,兩人就這般姿勢,玉兒困頓不堪,紫兒留下來守夜,卻不敢上前打擾。
晉王輕歎一聲,“夜深了,睡吧。”
晴兒将床幔放下,雙眸望着床頂,更鼓響了兩下,已是二更了。晉王隔着屏風注視着床上的人兒,她一直保持着平躺的姿勢,晉王卻知,她并未入睡。
他的王妃,無論身份如何,他都不會放手。可如果,晴兒以前與戰王真的感情深重,不能分割,他又該如何去面對,他陷入深思,心忽兒很疼,猶如被人去一般。
連着兩日,晴兒都未踏出房門一步,冬日的陽光溫暖着皚皚白雪和忙碌的人們。
晉王擡眸望過來,她倒影在他的眸色裏,決絕的似一塊冰,在熾熱的溫度,也融化不掉她滿臉的擔憂。既然化不開,那就打碎它,他款步走過來,伸手将她抱起,輕放在梳妝台上。
晴兒一言未發,靜靜的接受他的安排,丫鬟們手忙腳亂一陣子。
晴兒換了一襲淡煙綠色的素羅裙,裙裾上用金色的絲線繡着幾朵玉菊,羽羽如生,腰肢纖細,隻用一根同色腰帶系上,越發顯得盈盈不堪一握。
暗一備好了馬車,他将她抱着一起上了馬車,他深邃的雙眸中蕩漾着溫暖的笑意:“來了這些日子,都不曾帶你出去逛逛,北國的街景很是熱鬧,走南闖北的商人比比皆是,就連晚間都有歌房,爲夫以前無心踏入,今日不同往日,便由娘子陪着,爲夫也去看看。”
他不容拒絕的吩咐暗一,暗二也悄然落在馬車外面,兩人一前一後,将馬車圍了結實。
來時,她在馬車内睡着了。這次,晉王特意将車簾挑起,讓她能看到遠處的山景。
時不時會遇到上山砍柴或是打獵的獵戶,北國冬季很長,這裏又是深山,常年白雪覆蓋也不稀奇。
暗一趕車的技術很好,白雪覆蓋下的路面,連進山的獵戶都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試探向上攀岩。
馬車倒是穩穩當當,偶有颠簸,晉王也會将她護在懷裏,“你就這麽自信,難道從未想過我到底是誰?”
晴兒某明的詫異,從墜崖開始,他說出去的每一句都是發自肺腑,他果真将她當做妻子般的對待,是從何時起,她有些懷念他的寵溺,或者說是一種習慣,她說不清道不明,卻不願在離開他的身旁,或許給彼此一個機會,也未嘗不可。
晉王一雙澄澈如潭的雙眸,沉靜而冷然,竟然找不到一絲疑惑,相反,那淺淺勾起的唇角,竟然上揚起一抹歡喜與寵溺的弧度:“爲夫自是清楚,娘子是爲夫的妻子,是我們孩子的母親,其他的與爲夫無關。”
心口似有失落溢出,卻又像是欣喜:“誰要給你生孩子了。”
“等你身上的情毒解了,我們圓房,可好?”
唇角微翹,她臉上漾過一抹清淺無痕的
笑,有些邪佞,有些陰恻恻的:“好。”
晉王總覺的她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她卻并不在意:“戰王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解決?”
“你想知道的事情,若是有結果了,爲夫就帶你離開。”
“你相信人死之後有來生嗎?”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晉王一時無話可答。
四周的寒風透過縫隙呼呼的刮了進來,晴兒窩在晉王的懷中,她安心的享受着此刻的溫暖,晉王用手滑過她的臉頰,“不管你有過怎樣的遭遇,以後都有我。隻一點,你要記住,以後切不可再隐瞞我任何事情,免得我不知道該如何幫你。”
低低地嗓音磁性醇美,猶如暗夜罂粟讓人不可自拔,絕美面容上噙着一縷笑,笑意深深的漾到了眼底,璀璨奪目又攝人心魄。
北國的街道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讓人心潮澎湃,身上的寒意也驅散了不少。
晉王拉着晴兒小手,緩緩的輾轉于各個攤位之間,就像普通的小夫妻般,肆意閑散的逛着,遇到合心意的小玩意就買下來,暗一和暗二兩隻手都是滿滿當當的,不過看着王爺興頭正濃,到真是不敢去打擾。
晉王緊緊護着她,生怕那個不長眼的碰着她,磕着她。晴兒眉如遠黛,眼若星河,筆挺唇嬌,膚嫩如絲,笑盈盈的被晉王拉着,就連平日裏逗小孩子的面具,都被她拿在手裏把玩。
不遠處臨街酒樓的二層廂房内,窗戶大開着,戰王久久的站在那裏,無盡的落寞突然襲上心頭,就連着身體都突然的倦了起來,整個身子倚靠在窗棱上,緩緩的滑向地面,擡頭,湛藍色的天空宛如一塊巨大的幕布,壓抑着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墨量緊張的上前想要扶起他,卻被他生生的拒絕了。
突然,一抹銀白色躍入眼簾。
那是一抹帶着桂子花香的銀白,戰王滿臉容光,白色長衫,長發束起,眉如墨畫,眸如星子,白皙如玉的臉龐,襯出幾分灑脫之氣,更有幾絲風流無限狡黠,再不複剛才的頹廢:“丫頭,我說過,這輩子不會再放開你的手,即便是死,我都不放。以前是我過于自負,錯失了你,讓我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楚,既然你說不愛了,不怕,我等,等到你重新愛上我的那一天,丫頭,情蠱,你痛,我痛,你死,我死,這輩子是再也分不開了。”
這樣爲愛瘋狂的男人,當初的慕容晴兒是怎麽招惹上的。晉王将晴兒攬入懷中:“七弟,要懂得收斂。”
被他狠狠摟在懷裏,可以感覺到他胸膛溫熱的氣息,還能感到他有些不穩的心跳,卻是那樣的有力。
戰王眼眸清澈,漆黑的瞳仁裏有光流轉,璀璨而炫目,但如果細看,就會看出,那是一抹冷光,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與幽冷:“四哥,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情,她失憶了,忘記了,你就能保證有一天她想起來了,不會怨你,恨你。” 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