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神色雖然依舊平靜,但是周身忽然似被冷意封結,一雙深沉的黑眸也閃耀着隐忍的怒氣,凝視這傲然屹立的太子,好似一株帶着芒刺不肯屈服的青竹“看看你如今像什麽樣子,元墨國的皇儲,爲了個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自己的弟媳,甚至連從小将你撫養長大的皇祖母都置若罔聞,難道這就是太子學習的中庸之道和拳拳之心。”
他一出生便被立爲太子,自小就學着言行留心,時時提防,防人陷害,怕人構陷。眼前的太後,像隻随時準備戰鬥的刺猬,豎着滿身的刺,看人時帶着冰冷的警惕和刺探,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銳利,讓他暗暗心驚的同時,生出絲莫名的心酸,皇家無情,果真如此。
屋外天色暗了下來,陰雲密布,冷風淅淅,連帶着廊檐下的燈籠都搖曳暗淡,白雪簌簌而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密集而來,太後望着窗外的無聲的落雪,“你可知道,晉王的腿是好的,眼睛也是能看見的。”
太子驚魂未定猛地擡頭,向前急急走了幾步,對上太後的眼睛,生怕錯過一絲真切“他生來不就是眼不能視物,腿不能行走嗎?大人會做戲,可他還是孩童時,哪裏會懂這些?”這些都是他當年親自驗證的,怎麽會出錯。
“這就是哀家一直迷茫的地方,晉王成親前,哀家還記得,在你父皇那裏,哀家故意讓宮女打翻了茶水,滾燙的水一下子都滲進了衣服裏,他絲毫都不曾有知覺,可他現在能騎馬,短短幾個月就好了?”
“祖母的意思是,晉王妃的功勞?”
“哀家已經命人查過了,慕容玲就會醫術,而且師出藥王谷。慕容家可以出一個醫者,就能出第二個,你的那位姨奶奶,慕容家的老太太,絕非善類。”
太子的眼睛仿佛更是酸澀,心底深處,除了震撼,便是莫名的複雜和緊然“慕容玲失蹤時,慕容晴兒還小,再則,她與醫術怎麽能扯得關系。”
“我們都看走了眼,慕容晴兒本就不是慕容乾的女兒,她是慕容玲的私生女,生父不詳。慕容玲當年學醫,無人知曉,隻是一次慕容老太太突發急症,慕容玲迫于無奈出手救治,方才知曉她是藥王谷的關門弟子。她雖然多年下落不明,怎能保證藥王谷這些年與慕容老太太沒有聯系。聽聞,慕容晴兒回門之時,恰逢慕容老太太因着花轎錯擡之事被氣病了,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倒是慕容晴兒給治好的。”太後越想越覺得自嘲,曾幾何時,她竟然被那個自小乖巧的妹妹給駕馭了。當年爲了穩固她在宮中的地位,讓妹妹嫁入慕容府,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居然成了這些麻煩的源頭。
皇宮裏那金碧琉璃瓦,此刻也被一層層厚厚的積雪覆蓋着,太子望着對面的屋檐,整個視野呈現白茫茫的一片,冰冷如他現在的心情“即便晉王的眼睛和腿都好了,作爲兄長,孫兒該替弟弟高興的,我們皆是父皇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父親就是偏心,終究還有祖母呢。”
太後緊皺眉頭,她何嘗不想告訴太子,他的身世,可如今,還不到時候,她這些年掌控着皇後和晉王的生死,心裏還是發憷,若是皇上知曉真相,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最後的得勝者絕不會是太子和晉王。
環佩鈴铛聲由遠至近,紗簾浮動,身影閃閃綽綽,太子剛要詢問。一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的美人款款而出,她俊眼修眉,顧盼神飛,一襲透着淡淡綠色的素羅衣裙,裙子上繡着燦若雲霞的海棠花,腰間盈盈一束,益發顯得她的身材纖細如柔柳,大有飛燕臨風的嬌怯之姿。
“白兒,到哀家身邊來。”太後收起渾身的戾氣,仿佛剛才的一幕根本不存在,溫婉淡然的笑意,寵愛的拍拍她的小手,毅然堅決的放在太子手中,鳳眸中不容置疑的冷淡掃過他,可悲可歎,他甩開上官白的小手,漠然轉身,握緊雙拳,恨不能将牆壁鑿出一個洞,大步流星的離開,桂嬷嬷從殿外閃身進來跪在他的眼前,太子若是再次擡腳,大有從她身上跨過去的意思,他是桂嬷嬷細心看護長大,心中的情分還是有的。
“哀家要到禦花園去走走,你們年輕人聊聊。”無視他的舉動,太後犀利狠辣,從不心慈手軟。短暫的憤怒,他壓制着即将爆發的怒火,此時不易與太後決裂,他的宏圖大志離不開太後的助力,最終回身,冰冷的眸光定在上官白的小臉上。
“白兒給太子行禮。”屬于女兒家羞澀的潮紅,她微收下颌,發髻輕揚,簡單大方,讓他有一瞬間的怔愣,好久不曾細看過女人。生理需要時,招來侍妾,完事,讓人擡走,即刻清理房間,燃起檀香,一切便歸于平靜,從不曾因爲女人而牽動他的情緒,猛然間發現,原來晴兒也曾經梳着一樣的發髻,嬌小的身影穿梭在他的黑眸中。
“免了。”一股燥熱由腹部升起通滿全身,熱浪襲來,渾身的不自在,上官白抓住時機,嬌滴滴的向前幾步,身體一個不穩跌入太子的懷中,“太子爺,太後在這爐子中放入了催情香,小女子也是身不由己,請太子務要怪罪白兒的不自重。”由小女子轉換成白兒,親昵悅耳,太子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殘忍,一個女人而已,不過一件擺設罷了。
上官白隐忍着,手指泛着異常粉紅,額上的汗珠凝結起來,緩緩的低落到光潔的地面。小臉粉撲撲的,紅唇愈發的誘人。
太子毫不留情的抓扯着上官白的衣服,冷笑幾聲,“今晚本王要了你,明日你便是太子妃,你我兩家的命運便會息息相關,這些,上官小姐的父親上官将軍可曾明白?”早就猜到太後的目的,上官白還是執意來了,她的父親手握兵權,朝中忌憚之人頗多,可父親卻剛正不阿,不要說與太子聯手,即便讓他給太子個好臉色,那也要看皇上的意思,父親本就是忠君愛國之人,豈會爲了女兒的利益而妥協。
可偏偏她喜歡他,不知從何時開始,母親看重的是太子貴爲儲君的身份,而她對太子是真的有幾分心思。
上官白臉色煞白,在藥物的催動下,轉瞬又恢複了不正常的粉紅,她緊咬紅唇,脫去外衣,太子攔腰将她抱起疾步向内室而去,這麽一折騰,上官白的發髻散了,烏發披散下來,玉簪滑落,摔成兩截,孤單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嘴角挂着得逞的笑意,過了今晚,她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
不要說一個慕容晴兒,就是十個百個都不是她的對手,這個男人終究還是她的,她沒有注意到,太子笑容中隐含着絲絲寒芒和懾人的冷酷。她将自己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聽着這個男人一聲聲有力無情的心跳,不管未來的路有多麽難走,也決然不會給其他女人可趁之機。
月如銀鈎,孤單懸挂于頭頂。俊朗的男子臉色冷漠,手裏握着銀光閃閃的佩劍,臂上用力,翻身躍起,一棵一米多粗的大樹被攔腰截斷,變幻莫測的角度,天馬行空的招式。如霜的容顔和淩厲無雙的劍法拼湊在一起,顯得異常詭異,在場的人莫不膽寒,李公公匆忙現身,“王爺,太後那邊有動靜了……”黎王迅速收身。
“這個老妖婆手段不過如此,上官白入不了太子的眼,那般心高氣傲的男人,豈會被女人左右。”書桌上鋪開的畫卷上,晴兒顧盼生輝的容顔赫然與上,身子曼妙,眼神入微,加之黎王在側,畫卷上的兩人顧盼相惜。剛才還劍鋒駭人的男人,如今依然化成了一灘水。
如今指節順着畫卷中女人柔美似雪的芙頰來回輕刮,像是宣告他的所有權,輕歎一聲,溫柔細語如情人般蠱惑人心。可惜,他的晴兒聽不到了。黎王全神貫注的落下最後一筆,怅然若失的擱筆。寶劍被丢在邊,冰冷的劍鋒隐隐發出一絲殺氣。
“王爺,慕容庶妃已經被送進去了。”房檐下飄下兩個黑影,跪地向黎王複命。
李公公擺擺袖子,暗衛悄無聲息就如來時一般隐入黑暗中。畫卷上的晴兒,笑意滋生。國家、朝廷、一笑泯之,是非曲直,恩怨情仇,統統抛之腦後,平淡處世,恣意嗮然。如若晴兒還能活着,他願意爲了她放下所謂的貪念,隻願擁着她,一生一世惬意江湖。可惜,這世上唯有後悔二字,說起容易,卻再無回頭之路。
“宮裏的事情安頓妥當,太後掌權後宮多年,想必定有過人之處,今晚之事不能出一點纰漏,李公公,本王希望你能親力親爲。”王爺終于要反擊了,太子如今位置已穩,不管勝算多少,他定然會助黎王一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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