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内亂作一團,自晉王落崖已經過去了三天,音訊全無。皇後淚水漣漣孱弱的窩在皇上懷中,“峰兒,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怎麽會這樣,老天爺就不能善待峰兒嗎?”
“别哭了,朕會心疼,宮裏的暗衛,朕都派出去,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的,外面天寒地凍,你身份特殊,出宮多有不便,沒有消息說明他們還活着,你要養好身體,不然,峰兒回來也會傷心難過的。”
皇上親自爲心愛的女人擦拭眼淚,這麽多年,風風雨雨,他們彼此安慰,相互勉勵,小心謹慎的處理着每一個陰謀。後宮佳麗三千,他隻取一瓢飲。然而,美好的願景往往被很多無奈的束縛所折斷,爲了平衡諸多的勢力,他違背對妻子的許諾,遊離在後宮的其他女人身邊,皇子一個個的出生,也讓他越來越愧對她,輕撫她的柔發,親吻她的臉頰,“别怕,有朕在,你和皇兒都會平安的。”
一陣兒嘈雜聲傳進耳裏,晴兒從朦胧中吵醒,頭腦立刻清醒起來。
一張剛毅,線條分明的側臉映入眼簾,晉王抱着她下了馬車,“我們到了嗎?”陰霾的天空,斷斷續續的下着小雪,夜風掃過冷枝,枝頭幾許梅花幽幽飄落,散着冷冷的梅香,似有一場暴風雪即将來臨。
越往裏面走,梅花的香氣越濃,果不其然,一轉彎,路的兩旁都是梅花樹,交錯向裏縱深,梅花迎着寒冬怒放,花瓣伴着雪花紛紛揚揚輕舞在這天地之間,像極了缤紛的童話世界。
紅白相間,花香四溢,入眼的皆是琉璃瓦的光澤,飛檐入鬓白雲别抱,又不乏幽深寬廣的循序漸進。
如此深深庭院,令晴兒有種與世隔絕之感。
房間裏準備好了熱水,晴兒舒舒服服的泡在裏面,渾身舒暢,梅花花瓣揚滿水面,門外晉王輕咳幾聲“本王不喜女子近身服侍,故而,這院子裏沒有婢女,天氣寒冷,水溫涼了,不方便與你加熱水。”
“我知道了。”怪不得進來時,覺得屋子裏的物件擺設過于剛硬,一看就知是男子的房間,他鞠起水抛在空中,娴靜惬意。
晉王沐浴折返回房間,屋子内沉靜得沒有一點聲響,一陣兒安神的香氣飄在鼻間,晉王舉步走到桌旁,打開香爐,攆熄爐中的熏香,轉身,定神看向屋内的床,鋪了一層羊毛毯的床牙上,那抹纖細的身影,漆黑的發絲散在雪白的毛氈上,帶着略顯蒼白的病态美。
夜色撩人,月色如水,銀光皎潔的戰王府内,唯有闌珊燈火訴說着主人的空虛。
戰王長身立于牆下,附身用小鏟将樹下的土,一鏟一鏟的抛開,露出裏面一個精緻的瓷壇,他小心翼翼的抱了出來,打開塵封已久的蓋子,一些零散的小玩意呈現在他的眼前,他的思緒陷入了回憶,喃喃自語着。
“七歲那年,我落入他人精心布下的局,不小心挑了蜂巢,那麽多的蜜蜂傾巢而出,鋪天蓋地而來,我拼命的跑,宮宴上歌舞升平,侍衛們根本無法阻擋那些蜜蜂的攻擊,我從來沒有那樣恐懼過,是你奮不顧身的抓住我,一聲聲澈哥哥叫着我,拉着我向後宮跑去,那些蜜蜂絲毫沒有打算放過我們,還是你急中生智把我推進了小河裏,丢了一跟草管給我,用你自己引開了那些蜜蜂。”
他隐忍着,身軀顫抖,淚水滑過臉頰,流入口中,鹹鹹的味道,“這是我第二次流眼淚,第一次是看到你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滿臉滿身的紅包,那些還不是最要命,蜜蜂與生俱來的蜂毒讓禦醫們束手無策。我抱着你,求着你,我以前不相信佛主的,可那次我在佛堂裏求他,但凡你能活下來,我定然會用餘下的時間守護你,今世不離,來生不棄。”
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而在這裏,卻有一種時間被凍結的感受,隐隐一種壓迫感強烈地傳遞開來,“你在哪裏?你到底在哪裏?”他抱着瓷壇,淚水奔流而出,再也不願壓抑着自己,墨量隐身在不遠處的角落裏,心中難過,卻又無奈。這般癡情的男子,若是真的找不到心愛之人,此生該如何是好。
院落覆蓋着皚皚白雪,天地之間銀裝素裹,幾點紅色點綴其中,紅梅傲雪,真是争相鬥豔之時,隐在白雪之中,紅得鮮豔,白的純潔,将院子裝飾的分外好看。
屋内碳爐裏染着銀絲炭,暖融融的,将室外的寒冷隔絕了。晴兒的聲音聽在晉王的耳中宛如從遠方飄來的柳絮,褪去了他一貫強勢的态度,他從軟塌上起身,“醒了,現在時辰還早,這邊的天氣寒涼,你可以多睡會兒。”這邊院子比較偏遠,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合适的丫鬟,他不放心她,便如在宮中時,她睡床,他誰軟塌,既不亵-渎她,守着她也能讓安然入睡。以前是他低估了别人的險惡用心,幾次将她置于險境,他心痛,才讓心愛之人承受危險。以後不會了,他全力以赴守護她,直到她敞開心扉接納彼此。
他的話似是夾雜了太多的複雜與低沉,那一股子的無奈感也濃烈而又莫名的讓人舒心“我能照顧好自己。”想起他吻她時的溫柔纏綿,她臉上微微發燙,移開了眸光。
太後在榻上輕眯,太子推開門,暖氣萦然,屋内一盆炭火紅焰冒星,他繞過火盆,往内室張望,空曠的屋子内唯有太後顯得有些生氣,旁邊镂銀的熏爐淡煙袅袅,檀香淺悠如縷。
太子站在殿中,默不作聲地沉着臉,盯着太後的眼眸閃動着某些情愫,既深沉又執着,剛才憋着的怒,似乎無處發洩,而使面色變了又變。
“太子該是在上書房的,怎就跑到哀家這裏來了?”太後輕敲扶手,一下一下,似有規律,讓原本死氣沉沉的宮殿有了一點聲響,卻像一把利刃慢慢的沒入太子的心髒。
“皇祖母,孫兒自幼在您身邊長大,孫兒但凡在意的,喜歡的,皇祖母都會想方設法的幫孫兒辦到,孫兒無比慶幸能得到皇祖母的眷顧。十七歲那年,孫兒無疑闖進了貴妃娘娘的内室,發現了父皇對七弟的淳淳教導和疼惜之情,那些都是孫兒渴望,父皇卻從不曾給與孫兒。皇祖母勃然大怒,孫兒好感動,您疼孫兒之所疼。可現在孫兒長大,皇祖母爲何要讓孫兒這般的痛,這般的疼。”晴兒是他認定的東西,即便要摔,也是他來摔,就是摔碎了,碎片也是他的,由不得别人動手。
“你太讓哀家失望了,她不過是個庶女,還是有夫之婦,哪裏配得到你的親睐,你将來是九五之尊,身份何其尊貴,怎能娶弟妻爲後,既然上天給了她貴不可言的命數,那哀家就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她送回去,哀家就不信,老天爺就不收她。哀家甯願折壽不惜爲你清除障礙,得到就是你的質問,疼痛?你可知哀家心有多痛?”太後氣憤之餘,手緊握成拳,狠狠的砸在椅子的扶手上,大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懊惱。
冷少臣緊鑼密鼓的搜索消息,命人快馬加鞭的送來,他看着手中的密報跌坐在椅子上,還未從晴兒失蹤的陰影中緩過來,幕後黑手竟是太後!原來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太後的掌握中,他越來越讨厭這種感覺,像是跳梁小醜,指揮者的棒子丢向哪裏,他就要跳向哪裏。
鷹隼的黑眸印入太後咄咄逼人的目光裏,“皇祖母,孫兒不希望這樣的事情還有下一次。”
太後一步步的走下台階,舉止優雅淡定,“太子身份特殊,該知自己的責任。哀家壽宴本就有意給你賜婚,事先也知會與你,你倒好,不但回絕,連上官将軍府的邀請也推掉了,軍權是朝中的重中之重,你不知輕重,任意妄爲,哀家卻不能放任不管。”
“皇祖母,孫兒這些年府裏的女人不少,從未有真正入心之人,男人,當以國事爲重,孫兒自幼便深知身上的擔子。就因爲如此,孫兒更想覓得一位紅顔知己,能讓孫兒在國事之後,也品嘗到家事的樂趣。慕容晴兒是個意外,來的雖遲些,卻像是注入孫兒生命中的一股 熱血,讓孫兒每每想起,骨子裏就似有壓不住的激情和沖動,這些才是孫兒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可惜,皇祖母一句不許,孫兒的希望就被遏制了。”讨厭血腥,厭惡殺戮卻又不得不整日裏和血腥、殺戮爲伍,刀劍和鮮血鍛造出來的剛毅性格,使得他對于懦弱和軟骨頭的人,尤其深惡痛絕。慕容晴兒能犧牲自己的生命引開殺手,掩護晉王,可見她的膽識和胸襟,他太子府莺莺燕燕不少,卻沒有一人能與她相提并論,相比之下,他覺得可悲,他身爲太子,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現在看來,這些不過都是浮雲,他真真是不及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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