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兒跨入殿門時,入眼的便是這樣,看似夫妻情深意重,實則做戲而已。當她從夢中驚醒,丫鬟繪聲繪色的講述,她六神無主呆愣許久,她刺殺晴兒的那段,她一點也想不起來,倒是酸疼紅腫的手腕讓她心虛不已。到底是誰在幕後操縱,她如墜霧裏。
壞人名節罪不至死,刺殺,那弄不好就是死罪,慕容晴兒雖毫發無傷,但終究是晉王妃,晉王百般呵護之人,若是晉王執意追究,太子不願兄弟反目,她怎能全身而退。
猝然擡眸,詫然盯着那抹曾經信任執着的身影,心若明鏡,再多的理由不過是對自己的敷衍,踏錯步,行錯路。來來回回,終抵不過棋子的命運。
黎王眸光含着淡淡譏諷的笑。太子表情淡然,神色莫測。慕容嫣兒沉靜漠然的眼瞳安靜的凝視,大殿之内父親失常,小王氏狼狽,她好不容易維持的冷靜終是功虧于盡。
她惶惶不安,戰戰兢兢,雙腿一軟,跌坐在冰冷的地闆上,身如篩糠,音如簸箕,語不成調。太子昂身而立,連眼角的餘光都吝啬與她。黎王面帶嘲諷的笑容,這個女人哪一點能與晴兒相提并論,黎王對她厭惡已然到了根深蒂固,再無回轉的餘地。這步棋她輸的徹底。陰毒的目光瞪着慕容晴兒,晉王冰冷如劍的黑眸迎上來,她不由的打了個冷戰,如果當初她不曾與黎王有“私情”,這樣的男子也會如現在這般待她嘛。
“臣妾見過父皇,太後,皇後娘娘。”她規規矩矩的跪好。
皇上正襟危坐,并未讓她起身,連眼皮都懶得動,“然兒剛才奏明,你蓄意刺殺晉王妃,朕有所不知,你們何來如此的深仇大恨,不免要問問,其中可有隐情?”
慕容嫣兒心中一陣兒寒涼,父親身居官位多年,深謀遠慮,又是和太子合謀算計黎王,卻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父親落魄不堪的樣子足矣說明,他敗了。黎王會放過她嗎?她咬咬牙,決定破釜沉舟“回父皇,嫣兒莫名其妙,當時腦子昏昏沉沉,似乎有人在耳邊低語,父皇明鑒,兒媳自小身子弱,未曾學武,平日裏謹小慎微,連螞蟻都害怕踩死,更不要說殺人了。”
“王妃在府上處罰下人的手段異常殘忍,難不成,他們的命還不如一隻蝼蟻。”黎王墨卓然渾身散發出一股沉穩淡然的氣質,像是渾然不知這番說詞能給她帶來天大的災難。
“你,王爺盛怒,臣妾受着,你與妹妹本就是兩情相悅,是我不知所謂,橫刀奪愛,如今,臣妾幡然醒悟,請王爺賜嫣兒休書一封,從此絕不糾纏。”慕容嫣兒恬不知恥,到了這步田地,仍舊想要把責任推到别人身上。
還不算笨到家,掃地出門,倒是便宜你了,黎王依舊淡漠如斯,“父皇,兒臣既已成婚,就決然不會休妻。”
“你……”慕容嫣兒徹底的絕望了,夫妻兩個落到反目成仇的地步,黎王仍能重情重義,大義凜然,想必早已料定太子的手段。恍然大悟,他們根本不是操棋之人,連帶太子或許都是棋盤上的棋子,正如晴兒當日在池邊所言,他當年了五年的質子,你真的認爲,他還會依附别人而活嗎?
暮然回首,當初的自己多麽可笑,不管不顧的将晴兒推下水池,又命人将昏迷中的晴兒送上晉王府的花轎,原以爲,她精準的算計爲自己謀得了一個如意郎君,卻不想,此狼非彼郎。
墨卓然冷眼看着晴兒溫順靜靜站立,才明白多情不苦,癡情最傷人。
自知曉真相,他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
甚至,好多次,在夜晚,他孤獨的站在屋頂,遙望晉王府的方向,幻想着她也如他一般。
一遍一遍的想要忘記她的模樣。
到了最後,那個模樣沒有變的淡薄,反而,愈加的清晰了。
她就是一個毒,生生的侵蝕着他的血肉,他一定要讓自己變得強大,隻有那樣,才能拿回自己失去的。晴兒,不管将來是否會恨自己,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将她禁锢與身邊,既是要用她的至親做賭注,他都在所不惜。
皇後雙眉立起,隐含深深的怒氣,“嫣兒,如若然兒對你四嫂有情,當初怎會娶你過府,花轎錯擡,你以爲,本宮與你父皇都是呆子嘛,你們小輩的事情,暫且讓你們自己去處理,你卻颠倒黑白,讓人匪夷所思。”
“父皇,嫣兒沒有撒謊,當初嫁入黎王府,錯認爲王爺是喜歡嫣兒的,可新婚數日,嫣兒還是完璧之身。”
一語即出,四座皆驚,黎王偉岸的身軀紋絲未動,太後輕抿一口茶水,“來人,宣兩位主事嬷嬷帶黎王妃去驗身。”今日設局,無非就是要打壓慕容乾,重傷黎王,除掉晉王妃。難得黎王也配合,想必是太子抓住了他的軟肋,這樣也好,省去她諸多的麻煩,太後平淡無波的眼神掃向一臉錯愕的慕容乾,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慕容乾大意失荊州,一敗塗地,自知落入圈套,無法脫身。捧在手心裏長的女兒也廢掉了,他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爲時晚矣,他大勢已去,眸中利刃般的光芒射向罪魁禍首,黎王長身玉立,風采依舊,他捏了一把冷汗,嫣兒兇多吉少。
木侍郎帶着小王氏剛進家門,便有丫鬟等候着,領着他們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朱紅色的屋檐下垂着一角白色衣袂,随風而動,少年拱手行禮“父親。”
木侍郎點頭而過,這俊朗的少年便是木家長子木甯遠。
挑簾進去,屋内坐滿了人。正坐上的老太太年近五十,面容嚴謹,略帶角紋,身無繁飾,盤的是貴婦中常見的飛天霧鬓髻,唯有耳上的玲珑光澤透漏出一對耳墜子不是凡品。
屋内的釉瓷瑩潤如雪,上面的花紋栩栩如生像是畫上去的一般,精美的屏風,桌椅家具都是梨花木,還有挂着絞紗的窗棂,無一不是精巧,溫馨淡雅中透着奢華。
木侍郎向母親行禮,小王氏惴惴不安,木老夫人語氣帶着幾分責備“木王氏,你不在家守孝,穿得這般花紅柳綠出門,成何體統,難不成我木家是那沒有規矩之人。”
木侍郎的母親是商戶小姐出身,嫁給木侍郎的父親,因着他是秀才,後又考上了舉人,自木老夫人入門,便操持家務,木老爺收入單薄,好在娘家陪嫁豐厚。木老夫人生有三子兩女。小女兒是老來得子,故而還未出閣,木侍郎排行老大,老二和老三都是經商。
屋内連着大房、二房、三房都到齊了,小王氏哪裏不清楚,木老夫人是明知故問,“回母親,兒媳去看望外甥女,我大姐自出事後,下落不明,媳婦擔心外甥女受此打擊頹廢不起,便前去探望。”
二房家冷笑幾聲“大嫂難不成把這家裏的人都當成傻子了,你如今正在守孝,哪裏能出門。小姑子正在議親,你這班作爲,外人以爲我們木家都是不懂規矩的。”也難怪二房有意見,他們本來也是給女兒相了門親事,沾了木侍郎的光,對方條件不錯。
眼見着事情就成了,今早卻得了口信,那家嫌棄他們家是個沒規矩的,生生作罷了。二房知道實情,着實給氣着了,二房的丫頭十三了,大房的兩個丫頭都定了親,小姑子挑花了眼,高不成低不就,怎麽偏偏到了他們姑娘議親,家裏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真是晦氣。
木甯遠和木知希站在門外,他們的身份有些尴尬,小王氏是繼母,又待她們不好,他們都是在木老夫人院子裏的長大的,未免落人口實,也隻能敬而遠之了。
木威遠卻坐不住了“祖母,請您開恩,娘親縱然有再多不是,可這些年,她勤勉的打理後宅,從不曾出過半點差錯。”木憐惜不情願的跟着跪下來,卻不說話,心裏多少是怨怼的。外祖家剛剛出事,她們的财路是斷了,母親又去招惹晉王,單是府裏得到的消息,就夠她驚悚的。
她與揚州知府家的二公子定親,說好的,明年大姐出嫁後,就定日子,眼下怕是兇多吉少了。母親得罪晉王爺的消息一時半會兒傳不到揚州,但那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依着揚州知府攀附富貴的性子,多半會退親,她該怎麽辦呢,她緊緊的攥着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将母親訓斥一番。
木知希是要嫁給表哥的,舅舅疼惜她從小就沒了親娘,嫁入别家擔心受委屈,便與前年求了木老夫人,将她許配給大表哥,親上加親,木老夫人倒是痛快的答應了,聘禮早就過了府,隻等着明年年初辦喜事了。
木老夫人看着孫子,深深歎息。兒子當年娶這個媳婦就不情願,可那又能怎麽辦,兒子與小王氏有了肌膚之親,王家找上門來,不得已娶了小王氏過門,到頭來還是個上不得台面的。
shunvdecuicanrenshe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