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慵懶而邪魅,周身上下竟散發着一股寒意和淩厲之勢。令人不敢接近,李公公拿着這封血書,黎王隐隐帶着怒氣“你說,這封血書是假的,何以見得。”
“慕容玲幼時體弱多病,後來,慕容家求到了藥王谷,王爺應該清楚娘娘因機緣巧合曾在藥王谷住過幾年,也正是那幾年剛好遇上了慕容玲。不得不說,慕容玲是聰慧機敏的,她身體好了不說,還成了藥王的關門弟子,娘娘在藥王谷雖未拜師,卻耳濡目染學到很多,迫于生計,應征到宮裏當了女醫官,娘娘做了妃嫔之後,與慕容玲有過書信往來,老奴見過她的筆迹,這封模仿的很像,卻不是她親筆所寫。”李公公跟在母妃身邊多年,謹小慎微慣了,他自然是經過多番推敲。
黎王煩躁的将桌子上的東西“嘩啦”,全部掃在了地方,瓷碗碎裂的聲音刺耳,上好的端硯落地缺了一角,連同黎王的衣服下擺也被沾染了不少的墨迹“爲這假的血書,動用了王府多年隐藏的勢力不說,還與南盛國的井皇叔結了死敵。”
“老奴的疑問正是在此,南盛國井皇叔安插眼線在慕容府倒還說的過去,可搶這封血書卻是讓人費解,慕容玲想必會交代一些當年的,也僅限于她未婚先孕,及女兒和情人的下落,這些事情即便鬧出來,慕容乾作爲主事的也挨不着,頂多被皇上訓斥幾句。”李公公思來想去,一夜輾轉未眠,最終未能解開疑團。
王家的滅門在京城激起不小的風波,京城是天子腳下,有個毛賊,打架鬥毆倒也正常,這殺人可是重案,還是一百多口,又牽扯慕容家,街頭巷尾議論聲此起彼伏,官家太太們更是心中不平,多半猜測是晉王所爲,大夫人那般謀害他的王妃,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便如此,也不能将王家一幹人等全帶上呀,除此之外,她們到看不出王家結了什麽梁子,讓人恨得這般田地。
早朝之上,皇上大發雷霆,文武百官唯恐惹禍上身,保持靜默。皇上将奏折甩在慕容乾的臉上,“朕的肱股之臣,卻是連内宅之事都管不了,搞得烏煙瘴氣,晉王妃何錯之有,你們作爲她的依仗,作出這樣讓人不齒之事,傳朕的旨意,王氏婦德缺失,心思歹毒,念起娘家慘遭禍事,貶爲庶民,趕出慕容府。”
慕容乾本想辯白幾句,皇上正在盛怒之下,他忍了下來。回府的路上不斷思索,王氏一旦出府,能否引出幕後之人,皇上這般作爲,顯而易見,他要查出真兇,堵上悠悠衆口。
慕容乾心如明鏡,晉王再厭惡王氏,也不會殘忍到将王家滅口的地步。聖旨先一步到的慕容府,二姨娘帶着衆人擺了香案,随後便再王氏的院子等着。
王氏衆叛親離,目光貪婪的望着映在窗戶紙上的那片光芒,原本最常見的東西,都十分難得了。
慕容乾心不在焉,一頭栽進書房,二姨娘讓下人将王氏放出來,攆到街上去,沉重的大門在她身後合上了。王氏揚天笑了起來,籌謀多年,輸得一敗塗地。
因着晴兒在車上用早膳,馬車不急不緩的悠着,暗一親自當得車夫,晉王将蝦餃放在她的盤中“這蝦餃是母後宮裏請了南方糕點師傅做的,味道極好,你嘗嘗。”
喜鵲在車轅上與暗一并排而坐,手裏拿着幾個酥餅,慢條斯理的吃着,小姐和王爺在車裏,她不能随便打擾,有怕小姐有事需要吩咐,她沒有選擇坐後面的馬車,硬是擠在了車轅上。暗一不是普通的車夫,向來冷冰冰的,喜鵲一不留神兒,嗆了一下,臉色憋得通紅,暗一将身邊的水壺遞過去,喜鵲不能說話,卻也不接,暗一瞧着這小丫頭都生死攸關,還在意這些個虛禮“你若再不接,就不能繼續服侍你家小姐了。”
喜鵲一把抓住水壺,擰開蓋子灌了幾口,酥餅下去了,身子也松緩了,卻将水壺放在她的身側,從袖兜裏摸出一塊銀子,約莫有五兩,丢到暗一的身上“這個足夠你買幾個這樣的水壺了。”
暗一鼻子差點沒有氣歪了,爺還差你這小丫頭的碎銀子,那可不是一般材質的水壺。那是王爺十二暗衛特有的,即便要給那也是爺的媳婦,沖口而出的話,顧慮到車裏的人,生生給忍了回去。将碎銀子丢給她“不賣,幫你應個急,怎的還要霸占。”
喜鵲當仁不讓“姑娘用過的東西哪裏還能給你拿回去的,你要是嫌棄銀子少,一會兒下車,我向小姐拿來,給你添些就是了。”
暗一伸手就要去搶,喜鵲是個認死理的人,護着愣是不給,馬車有些偏離了車道,路邊一塊大些的石頭膈住了馬車的輪子,兩人一側歪,喜鵲頭朝下就要摔下去了,暗一來不及多想,伸手将人攬在懷裏。
晴兒面前的白粥撒了些,晉王掀起簾子,暗一和喜鵲這姿勢讓人浮想聯翩,不像是發生了争執,到讓人覺得是郎有情妾有意,喜鵲慌不擇路的坐回原位,揮舞着小手“小姐,剛才奴婢…”
“用心駕車”。丢下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晉王放下車簾,暗一吐吐舌頭,将水壺貼身放好,“别給我惹事,老實待着。”喜鵲心中委屈,他還有理了,明明吃虧的是自己,雙眼微紅,頭瞥向一側。
慕容老太太坐在琴台上,垂手撫摸琴身,林嬷嬷勸了幾次,老太太都不曾離開,她還是忍不住上前唠叨“老夫人,天氣涼了,這邊的小院很長無人居住,雖常有人打掃,可地龍好些年不用了,一時半會兒清理不出來,您這麽坐下去,身子骨着涼,可怎麽辦?真真是急死人了。”
老太太屈膝而坐的地方正巧對着小院的門口,“不礙事,晴兒快來了,一會兒你将晉王攔下,就說老身在此等她。”
晴兒一如既往的緩步而來,老太太看着她臉上挂着笑容,如廊外深秋的陽光一般燦爛,她仿佛看到了女兒俏麗歡笑,喊着母親時的嬌巧。
“祖母,開着大門,未生炭火,會着涼的,晴兒扶您回去吧。”她彎下腰作勢要去攙扶,老太太順勢拉着她坐下,手摸着琴弦,淚水撲簌簌的落下來“孩子,這是你娘之前住的地方,這琴是娘的,你若喜歡便帶走吧。”
晴兒靜靜的注視着她,不卑不亢,老太太從袖筒裏拿出一個荷包“三姨娘是你的養母,你的親娘是慕容玲。這是你母親懷你八個月是縫制的,祖母瞞了你許久,該是時候告訴你了。”
晴兒笑了笑,緊緊摟着她,一張如玉風華的臉在點點陽光的照耀下,似蒙上一層雅緻清輝,“祖母,不難過了,她會回來,隻要活着,她回惦記我們,就如我們思念她一樣。”
老太太滿以爲晴兒或是會鬧一場,或是會黯然神傷,可孩子長大了,懂事了,她欣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反過來安慰她,老太太積攢多年的愁雲煙消雲散了,她發自肺腑的慶幸,若自己當年執意要打掉玲兒肚子裏的孩子,如今哪裏還能看到活靈活現的晴丫頭,她已是半截黃土埋身之人,正如晴丫頭說的,玲兒肯定在某個地方牽挂着她們。
入秋便是早晚涼飕飕的,更何況是深秋,太陽西斜,冷風襲來。大夫人茫然的站在大街上,王家的大門上赫然貼着封條,還有衙役把門。她腦子很亂,她們王家一夜之間被滅門,會是誰?她沒有流淚,默然的轉身。
街面上冷冷清清,零星的而幾個行人,也都縮緊脖子,低頭趕路。她急匆匆去了黎王府,她的女兒不會抛下她,她還有容身之地。
慕容嫣兒背靠着木雕花的椅子,面向死氣沉沉的湖水,呆呆的坐了好一會兒,她的外祖家雖不是達官貴人,可銀錢充足,從未讓她們母女受過委屈。怎的一夜之間就都沒了。最讓她心悸的是母親被貶,她該如何自處,好在父親沒有厭棄她,不然,黎王爺絕對容不下她。
她惶惶不可終日的坐了許久,直到門房來說,她的母親求見,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心裏嘀咕,母親難道不清楚,這樣做會害死她。
皓月當空,繁星璀璨,夜色朦胧唯美,如墨天際下的皇城從燈火通明到零星碎燭,便是連宮内的大道小道,曲徑樓台都隻剩微弱的燈籠随風輕舞了。
晴兒悠悠的走着,晉王不出聲,如影随形。暗一是男子,又有武功底子,不覺得身上寒涼。喜鵲繞了大半個皇城,身子篩糠似的瑟瑟發抖,卻還咬牙堅持着。忽兒一件厚實的男子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暗一閃身退出一米開外。
慕容嫣兒讓門房将母親打發走。她起身往回走,吩咐丫鬟傳膳,她拿着暖爐縮在屋内,深秋的夜晚都快趕上寒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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