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地歎口氣,抽泣之聲便在大殿之上隐隐響起:“她是臣妾十月懷胎所生,亦是皇上的親骨肉。即便皇上有雄韬偉略,壯志濠情,臣妾都能成全。”
“您幾次派人去刺殺慕青,臣妾都是知情的,可是,就因爲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臣妾的依仗。臣妾就是疼死痛死都讓人去給慕青送過一次口信,難道臣妾做得還不不夠嘛。”
“皇上大動幹戈來斥責臣妾,可曾想過,臣妾作爲母親,對女兒的虧欠,若是慕青就這樣如了皇上的意願,永遠的沉睡,不再醒來,皇上可能想到,臣妾夜不眠的苦痛。”
皇上眸如潑墨,耀着碎碎晶光:“好一個心痛難當,你不過是用慕青的性命換取你兒子的太子之位罷了。不要把朕當傻子,你心裏打的何種算盤,真會不知嘛。”
“朕正值壯年,兒子還會一個接一個的有,即便現在,亦不是隻有你的兒子,朕就是給了九皇子太子之位,那是用他姐姐的前途性命換來的,他知道了一樣會接受,這就是皇家,冷血也好,寡情也罷。”
“北國必須在朕的手裏,一統江山,至于小王爺所說的生靈塗炭,百姓的苛捐雜稅,統統都是扯淡,若不是北國強大,墨國難道就不會生出要吞并我北國的想法嘛,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的道理,難道就不懂嗎?”
“朕不管你用何種方法,威逼利誘,循循善誘都罷,必須給朕将慕青的問題解決掉,否則,朕就廢掉太子,将你打入冷宮,朕就要慕青看着她的一意孤行,你們該有如何的下場。”
人若是瘋掉了,在沒有理智可言,北國的皇上,現在就是如瘋子般怒吼,咆哮,要天下人都知道,他一統江山的決心。
九皇子幾乎是震驚、憤怒和怨怼同時存在。震驚與父皇的冷血,憤怒與,母後竟然是姐姐的性命不顧,就是爲了這莫須有的太子之位,更加怨怼自己,就是因着他的緣由,母後放棄了姐姐,父皇有了拿捏母後的把柄,以及威脅姐姐的權杖。
目送父皇的身影離去,他匆忙進去,想将癱軟在地上的母後小心的扶起來,他個子還不夠高,力量還不夠大,他從未像現在這般嫌棄過自己長得太慢。
幾個大宮女幫着一起将皇後扶起,放在貴妃榻上,她揮揮手,宮女們魚貫而出,退到了門外,她拉着九皇子的手,淚水吧嗒吧嗒的掉,一言難盡,這就是後宮女人的無奈,仰仗皇上的寵愛度日,可這點可憐的寵愛還要看皇上的臉色和心情。
九皇子已然成熟了許多,不像同年的孩童那般幼稚,“母後,您喝些水吧,要愛護自己的身體,否則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我們。”
皇後更加的傷心,女兒護不住,兒子保不住,她真的很無能,現實就是這般殘酷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母後,姐姐真的還好吧?”九皇子坦誠的眼神裏充滿了對慕青的擔憂,皇後心中慰藉,她的兒子并沒有被權勢蒙蔽了雙眼,他從心裏還是惦記關心慕青的。
“還好,你姐姐就要與墨國的戰王舉行大婚了,經曆了種種,戰王是值得你姐姐托付終身的人。倒是可惜了你的冉成表哥,爲了保護你姐姐,這次受了重傷,已然不在人世了,母後心裏難過,不知該如何面對你的姨母。”
朱冉成自小就聰慧過人,文韬武略樣樣出挑,就連北國的皇上都要欽定他爲下一任的首輔,當九皇子的左膀右臂,卻這樣就夭折了,那樣風華絕代的少年,怎不讓心疼歎息。
冉青的消息傳到朱府,侯夫人幾度暈厥,朱聘婷更是以淚洗面,那是給她遮風擋雨,爲她謀劃人生的大哥,朱家的頂梁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北國表面上追風一等侯爺,背地裏卻什麽賞賜都沒有,外眼人都能看明白這裏面的道道,侯夫人豈能不痛心,可憐兒子執迷不悟,明知是北國的刺殺,卻還要傻傻的護着慕青。
皇後想到妹妹的性子,此時,怕已經對皇上恨之入骨,連帶他們母子亦不能幸免,作爲親姐妹,她何嘗不痛心,不難受,可她勢單力薄,無力回天了。
九皇子卻顯得異常鎮定,哪像個六歲的孩子,“母後,小王叔快要回長安了,到時候,孩兒想要單獨見見小王叔,還請母後幫忙安排。”
禦書房裏,皇上氣急敗壞的将小王爺上的奏折撕了個粉碎,什麽狗屁廖勝軍通敵,将糧草給燒毀了,還到鎮上去偷盜老百姓的口糧,已被就地正法。
浮遊冰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這些都不足以讓他暴跳如雷,真正的原因是他的這位好弟弟居然承認了慕青的身份,那就意味着北國是個笑話,開戰的理由不成立,北國就要面臨撤兵,他這些年處心積慮,好不容易可以施展抱負,卻是如此草草收場。
他不甘心,又怎麽能甘心:“傳朕的旨意,讓小王爺火速回京。”
小王爺再次睜開眼睛時,就撞入了一雙布滿血絲,渾濁不堪的雙眼,冉青一夜之間就像是換了個人,神情呆滞,碎碎叨叨,仿若看的很遠的地方,卻從不将心思放在眼前。
随從吓得手足無措,跟着少爺後面,就這樣寸步不離的遊蕩。這都一夜過去了,少爺好不容易停下來,卻是到了小王爺的賬内。
衛兵們本要攔着,看到朱冉成這幅模樣,一時愣住沒有反應過來,倒是讓他撿了空子,進了營帳,這才有了剛才的那出。
小王爺緩過神來,支起身子,無疑中觸碰到冉青的手,冰涼如三月寒天,他閃過冉青,急切的詢問身後的随從。
吓得早就一肚子委屈,又是六神無主的小厮,跪在地上,哭的稀裏嘩啦,将昨夜回去後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冉青是傷心過度,憂思成疾呀,八百裏加急的傳召一送過來,小王爺就知曉這趟長安之行,是無法避免了,但走之前,他想與上官見一面,聽聞晉王爺也在,那倒是更好了。
北國軍營來的拜帖,上官在手中掂量,戰王對北國這位小王爺的印象頗好,慕青雖不曾多接觸,感覺還算坦誠,比起她那位所謂的父皇,就要光明磊落的多了。
晴兒陪在晉王身邊,并未出聲,她似乎習慣了倚靠這個男人,因爲他靠得住。
晉王用手指輕敲桌面,一下下的,很有節奏,在靜悄悄的營帳内,顯得更外好聽。
“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北國朝廷給小王爺下了傳召,八百裏加急,長安城那位怕是要坐不住了,這是要問罪呀。”
上官将剛拿到的線報遞給晉王,這個時候登門,非比尋常,晉王在,自然是要他來定奪的。
“本王是在軍營暫住,單憑身份就要讓上官将軍這樣全權信任,實屬不妥,此事,還需将軍親自定奪,本王與七弟協同就是。”
晉王一向懂得分寸,上官将軍謙虛謹慎,他們卻不能仗勢欺人,上官是元帥,陣前之事,理應由他定奪。
戰王亦跟着附和,就連三公子對這位未來的嶽丈都是恭敬有加,木甯遠是旁聽,不會多嘴。
這麽看來,上官到顯得再推脫就是矯情了,便欣然應允。
因着時間緊急,便定在了辰時,好在兩軍相隔不遠,傳令兵快馬加鞭,打個來回,也就一炷香的時辰。
冉青的情況不容樂觀,兵營的軍醫都未見過,一時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還是冉青身邊的小厮壯着膽子提醒,說是晉王妃醫術了得,如果可以,能否請晉王妃幫助醫治。
若是平常,小王爺會斷然拒絕,可冉成是慕青的救命恩人,這樣算來,冉青的病情,慕青不會袖手旁觀。
事不宜遲,小王爺上馬,帶着一隊人馬揚長而去。冉青坐在馬車内,都是泥土路,顯得異常颠簸,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從夢中清醒過來。
上官出于禮貌,帶着衆人在營帳外等候,墨卓涵對北國的這位小王爺很是好奇,有些傳奇色彩,北國的皇上,那是心狠手辣的,登基以來,将他的手足兄弟殺的殺,廢的廢,唯獨留下了這位小王爺。
足矣見得,這位小王爺手段了得,能夠獨善其身,絕非泛泛之輩。
一陣塵土揚起,遠遠看去,湛藍的天空頃刻間被渲染了一片土黃色,很是礙眼。
小王爺離上官數十步遠時,便下馬,将缰繩丢給跟随,大跨步走來,冉青被小厮扶着,跟在身後。
大家寒暄幾句,一起入了營帳,小王爺擡眼一掃,并未見到晉王,出于禮貌,向戰王打聽。
“小王爺可是有事?我四哥平日裏不理朝政,閑散慣了,不喜歡約束,故而不曾出迎。”
“倒不是本王有事,隻是身邊的副将朱冉青因爲悲傷過度,得了失心瘋,想請晉王妃給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