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冉成眼眸黝黑一片,眼底閃過一抹殘忍和嗜血,他陰冷的笑起來,神色冷酷無比。
他起身沖到慕青的身邊,抱起她,轉身抵在牆邊,怒吼着,誰都不可以将慕青從他的身邊帶走,他不會讓慕青孤零零的走,他要陪着,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守護她。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向着車轅拼盡全力磕了上去,鮮血噴湧而出,妙手仙子,眼疾手快,将他的身體一腳踢開,命人将慕青繼續安然的放在車上,伸手繼續把脈,最終點點頭。
與木甯遠耳語幾句,大家忽然就笑了,還好晉王仁慈,安葬了朱冉成,這裏風景秀美,依山傍水,就是天然的好墓地。
大家一行人呼啦啦的往回去,地道雖然陰暗潮濕,比起河面的險情,自然是好得多。
慕青白皙如剝了殼的雞蛋,光滑誘人,小巧瓊鼻點綴在薄薄的紅唇之上,少女純黑透亮的長發僅用一支竹簪插着,身上再無多餘的飾物,在車子上颠簸而行。
北國與墨國對峙的最後一日,廖勝軍信心滿滿,他帶着五十萬大軍,而上官不足二十萬,就連兵器,北國都是墨國的幾倍,身下的戰馬都已經躍躍欲試了。
墨國并未出戰,而是派了一個小兵送來一封信件,就是這個不起眼的信件,讓廖勝軍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他鳴金收兵,匆匆回來營帳,吩咐手下之人守好門外,親自提筆給上官寫了回信。
翌日清晨,天還未大亮,兩軍陣前已經見到了兩位主帥,上官端坐馬上,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的廖勝軍,“廖将軍可是想好了。”
“嗯,本将軍已經上書朝堂,給雙方多加十日的期限,畢竟兩國是多日的友國,應當寬限幾日。”
“哦,那就謝過廖将軍成全了,若無事,便收兵了。”
廖勝軍看着上官鎮定自如,根本沒有着急談判的樣子,便不再裝模作樣,刻意僞裝,“本将軍要見見托布爾,上官将軍能否行個方便?”
“不行,她是北國派到墨國的奸細,是重犯,若是廖将軍一時興起,錯手殺了她,這樣的罪名,本将軍擔不起,還請廖将軍體恤。”
說完,轉身就走,絲毫不給廖勝軍狡辯的機會。他狠狠的握緊缰繩,恨不能将上官活劈了。
回到大營,上官連口氣都未喘勻,就讓人将托布爾帶過來,從廖勝軍的态度和北國對大舉進攻的轉變,足矣見得,托布爾守着的秘密對于北國是多麽的重要,等同于拿捏了北國的命脈。
又是一個無眠之夜,托布爾走在刺眼的陽光下,悄無聲息的饒過一處處營房,她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将軍夫人,軍營之中,是她最爲熟悉的地方。
将士們敬仰上官的古道熱腸,忠君報國,自然就對她亦是畢恭畢敬,而此時,她是階下囚,沉重的腳鐐手鐐,讓她的身體疼痛難忍,就如同是火燒火燎的難受。
一步步的終于挨到了上官的營帳外面,“坐吧,本将軍找你來就是想要問問,你手裏的把柄是什麽,何以讓廖勝軍如此忌憚。”
托布爾看着上官,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那是我保命的東西,上官将軍因何以爲我會告訴你。難不成,上官将軍以爲我還會在意之前的夫妻情分,笑話,上官将軍能将我迫害如此,還要咄咄相逼,陷我于死地,有何顔面發問?”
她說的振振有詞,就像是上官欠了她許多似的,“見過厚顔無恥的,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倒是少見,怪不得連白兒都不願意見你。你作爲北國的細作,活活拆散了我的婚約,讓我的人生因你而耽誤了十幾年,連帶親生女兒都不能相認,你該死,卻還能将錯怪在别人身上。”
“親生女兒?你跟慕容府的二姨娘是?”
“不錯,瑾兒和飛兒是我的女兒,二姨娘不得已嫁入慕容府,卻與慕容乾做着有名無實的夫妻,總比你懷了别人的孩子,還想着栽贓嫁禍給我的強吧,瑾兒的母親,從未欺瞞過慕容乾。”
“他們做了一筆交易,卻是因爲我,而你才是罪魁禍首,該死的人,之所以留你一條命,就是爲了墨國的太平。”
上官半眯着狹長而深邃的黑眸,他嘴角邊挑起一抹難得的弧度,目光落在托布爾挑釁的雙目上,“你的秘密,我之所以要問,亦是爲了你的安全,就憑你,廖勝軍會退兵,他不過是緩兵之計,這會兒應該派了殺手在這附近。”
“對你,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他不需要知道你口中的秘密,那樣,他也許和你一樣,都會被人盯上,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你的秘密就要公開,你果真是個愚不可及的人。”
上官本想保住托布爾的性命,看他不領情,也懶得去理會,但是廖勝軍若是在他的地盤将人給處理了,那麽,他還有何顔面在軍營之中立足。
戰王醒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走到了地道的中心地帶,再有一個多時辰,就能走出去了。
他一骨碌爬起來,直接撲到慕青的身邊,死死的抱着,妙手仙子冷淡如斯:“不用生離死别,朱冉成已經殉情,放心,慕青公主最是讨厭他了,定然不會去黃泉路上等他的。”
戰王用怪異的目光看着妙手仙子,平日裏不苟言笑,很少說笑話的冷面人,竟然會拿他們打趣,“都到了這個時候,你不用管冷嘲熱諷,在這裏我沒能留住她,到了陰間,也絕不讓朱冉成得逞。”
“得得得,怕了你了,慕青公主是服了假死藥,根本沒有死,趕緊回去,我估摸着是晴兒給的藥,解藥也在晴兒那裏,假死藥是有時間限制的,你要是在耽誤,大羅神仙都救不了她。”
晉王的笑意讓戰王閃爍不定的眼神,忽然就堅定起來,他高興的抱着妙手仙子轉了一圈,着實吓人,兩個大男人,還是如此穩重,矜持之人,能做出這般舉動,看來定是高興過頭了。
地道出後的光芒顯得很刺眼,從地道走了幾個時辰,換成是誰都無法一下子接受這耀眼的光芒。
大家緩了一會兒,才從洞口走出去,好在長纓先大家一步去了井皇叔那裏,聞訊趕來的衆人,七手八腳的幫忙,戰王焦急的目光搜尋着晴兒的身影。
慕青蒼白的臉色,好無血色的嘴唇,都讓戰王膽戰心驚,生怕如妙手仙子所言,假死藥過了時辰便是無力回天了。
喜鵲剛要給晉王行禮,被戰王一把拉住,“你們王妃呢,人在哪裏?”
“玲姨病發,王妃正在給玲姨施針,”這下有換做妙手仙子焦急上火了,幾個健步就向着喜鵲所指的方向疾奔而去。
喜鵲還未緩過神兒來,戰王抱起慕青便緊跟其後,“流珠,那個像死人一樣的是慕青公主嘛。”
她哆哆嗦嗦,甚至有些結巴的模樣,讓流珠忍不住掩唇而笑,“是,慕青公主?”
流珠撒腿就跑,喜鵲趕忙跟上,定是出了事情,若是讓玲姨看到慕青如今的樣子,那麽王妃辛苦幾日爲玲姨做得治療就白費了。
她們畢竟是女子,又沒有武功,自然是不及前面兩位的,戰王即便抱着慕青,都是毫不影響他的速度。
惹得長纓都目瞪口呆,還好他先到,将情況與晴兒有所交代,井皇叔命人将戰王攔在外面,等到晴兒爲玲姨做完針灸,才舒口氣,将她請出去。
看到慕青的模樣,她毫不意外,對着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喜鵲吩咐,讓她将藥箱拿來,暗一心疼媳婦,自告奮勇去了。
長纓看着他們,又看向流珠,滿眼都是難以讀懂的複雜,或許,流珠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可是他卻是真心的喜歡這個姑娘。
他很羨慕戰王和慕青,經曆了那麽多,始終不離不棄,就連暗一和喜鵲都要修成正果了。
井皇叔對長纓的不争氣頗爲惱火,卻無能爲力,當初他就是這般陷入感情,久久不能自拔。
假死藥的解藥給慕青服下,戰王緊張的雙手都在冒汗,他時而站起,時而坐下,時而撓頭,時而跳腳,惹得晴兒苦笑連連。
“假死藥服下需要時間發作,解藥同樣需要時間去起作用,戰王稍安勿躁,假死藥對慕青的身體傷害不到,隻是有些虛弱,養上一兩天便會好的。”
與這裏隔着不遠處的棚子裏,妙手仙子細緻的照顧玲姨,若不是知曉,他對玲姨隻有長輩的敬意,井皇叔怕是要将醋壇子打翻了。
“井王爺,我們談談吧。”
妙手仙子還真是客客氣氣,淡如水,薄如冰,又輕又脆。
“謝謝你,将玲兒帶出藥王谷。”井皇叔開門見山,這句話他想了很久,卻一直得不到合适的機會說出來。
譏诮的勾起唇角,冷酷的容顔裏泛着暖色:“你更應該謝謝我的父親,你的大師兄。”
“他時日不多了,出谷時,交代了我臨别的事情,我對父親的感情不是很深,小時候,他經常出谷治病,後來救回來玲姨,便整日躲在藥室裏,鑽研如何幫助玲姨治療,那時的玲姨幾乎是植物人的存在。”
“父親拼勁全力,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玲姨醒了,父親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如何爲玲姨續命的事情裏,就連出谷治病都交給我,那時的我隻有十歲,都說我冷漠、老練,卻不知,我的童年,少年都是這般毫無生機的過來。”
“玲姨的生命,晴兒是無法挽回的,想必,這點你該知曉了,所以,玲姨不用再回藥王谷,更不用愧疚與父親,他希望玲姨能開心的度過最後的這段時光。”
“告訴你這些,希望你能對玲姨做到丈夫該有的呵護,讓她最後的時光能幸福,明日我就會去巫蠱之門帶着蜜兒回藥王谷,父親病重的事情,你不要告訴玲姨,我不想她傷心難過,她的身子更加經不起這些了。”
深邃如海的目光看不見邊緣,井皇叔的笑容仿佛夜色中盛開的白玉蘭,優雅透着芬芳,他在心裏默默的對大師兄,說着對不起,卻始終壓抑自己,不能在玲姨的面前露出半分。
玲姨醒過來的時候,慕青剛剛喝了些白粥,戰王小心翼翼,寸步不離的守着,噓寒問暖,恨不能将最好的都給她,就是條件有限。
井皇叔看着妻女都脫離了危險,嘴角的笑更加燦爛,像是開在雪山巅峰的白蓮花,歡喜中透着寒冷,讓人望而生畏。
長陽将長纓拉到一邊,“這是從墨國邊城來的消息,流珠是墨卓涵埋在慕容府的人,而且流珠接近你是有目的的,這些事截獲流珠發出去的消息,王爺昨日拿到這些,臉色很難看,你是動了真情的,人家卻未必,我們都是跟着王爺一起打拼過來的,王爺或許不好開口,做兄弟的卻要提醒你,這樣的女人要不得。”
長纓何嘗不知,他們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好不容易跟着王爺走到現在,能夠安穩度日,再不能因爲自私而将王爺陷入兩難的境地,兄弟們都有了家眷,更不能對不住他們。
他将手中的紙條塞入衣袖,“放心,不會讓王爺爲難,更不會讓兄弟們擔風險。”
月色迷蒙,草原上籠罩着一層輕紗,月華照耀在流珠清秀的面容上,将那一抹淩亂表露無疑,長纓低低地聲音響起:“這麽晚了,到這裏有何要事嘛?”
空曠的草地,随時可能出現野狼,流珠這麽晚到這裏卻是不合常理,若不是刻意留心,根本不可能知曉她去了哪裏。
“你跟蹤我?”
面對流珠的質問,長纓倒是坦然的很:“明日便要啓程去墨國的邊城了,到了那裏自然會見到你的主子墨卓涵,何必急于一時,這麽沉不住氣,流珠,倒是讓我錯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