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卓涵起身招呼李大山,這位樸實的跟班,對上官是忠心耿耿,正因爲是武将,才更加稀罕人才。
“不必了,末将是傳将軍的指令,命你們嚴陣以待,随時做好出征的準備。故而,墨将軍,肉可以吃,酒還是免了吧,這裏是軍營,是戰場,來不得半點兒戲。”
若是換成旁人,這段話可以說的更委婉些,偏巧李大山是個直性子,不會趨炎附勢,巧舌如簧。
這點耿直卻是墨卓涵最敬佩的,身邊跟随的将士剛要反駁,被墨卓涵怒視,“李将軍說的極是,末将這就整改,既然李将軍來了,不如坐下吃些烤肉,這是今日打獵所得,與将士們一起分享,貴在增進感情。”
李大山對墨卓涵亦是有幾分贊賞的,出身鷹王府,在外颠沛流離多年,卻未養成驕縱的性子,倒是遇事有勇有謀,甚至上官都曾經誇贊,後生可畏。
若非心術不正,李大山倒是很願意與其稱兄道弟,多多走動的。
“不必了,将軍等我回去複命,在下告辭了。”
李大山的背影,讓墨卓涵陷入深思,大敵當前,自然是要與其一緻對外的,但是墨卓涵骨子對軍權的貪婪,讓他一次次的審視着周圍的一切。
“将軍,南盛國那邊傳來消息,井皇叔的底細還未查清,不過,井皇叔雖然交出了攝政王的權利,好像好有重要的一件東西把持在手裏,南盛國的小皇上還是不能放手一搏。”
墨卓涵揉着惺忪的眉峰,低頭思索着什麽:“井皇叔的勢力範圍應該很廣,如果能獲得些更詳細的資料,以便日後對晉王能做個防範,他是井皇叔的女婿,将來必定會接管這些。”
墨藥仿若看到了當年意氣奮發的六王爺,卻未必是好事,鷹王一生不願争奪,才能平安到了,六王爺參與争皇位,最終落得馬革裹屍的下場。
“将軍,晉王有可能是墨國之後皇上,我們不必去做這些,皇上的權利覆蓋全國,多幾分助力也是好的,我們隻要一心效忠皇上,便可高枕無憂了。”
墨卓涵不惦記皇位,也不可能輪到他,隻不過是不願意甘于人下罷了,他想要将來跟随晉王,手握兵權即刻,那邊要掃清他前面的障礙,多點助力亦是好的。
墨藥的言語自然入不得他的腦袋,摒棄在外實屬正常,墨卓涵或許是被人逼迫慣了,生怕自己沒有能力,将來還要回去過那樣的日子。
“鷹王府的将來都在我的肩上,父王母妃,日後的日子不能因着我的無能而備受欺淩,三公子是跟着伯顔将軍的,自是不必去在意這些,可我作爲鷹王府的世子爺,卻不得不爲鷹王府日後的榮耀考慮。”
“你先去吧,這些事情我心裏有數,對墨國,我已然是忠心不二,卻不能成爲他人争奪權力的媒介,我要爲自己而活。”
人有了野心,即便你苦口婆心去說,他也能找出一堆的理由去搪塞,絕不會退縮,不過就是看重了權勢,貪慕了虛榮而已。
八王爺從宮裏出來,向着木知希住的别院而來,少年素衣寬袍,磊落清貴,比身着官服瞧着更有威懾力。
木知希坐在閣樓之上,望着東邊緩緩升起的旭日,把經過了一夜黑暗的世界重新照亮,碧瓦紅牆,露出原本靓麗的顔色。
木甯遠因着妹妹的緣由,在京城身份陡增,名門官家子弟的拜帖絡繹不絕,總要以各種緣由想方設法的去搪塞,推脫,日子過得倒有些難熬了。
八爺進了院門直奔木甯遠的書房而來,别的不說,書房重新進行了裝飾,遠比之前的強的太多,畢竟木家老太太過于貪婪,之前低調些亦是應該的。
書房的正堂牆設四扇黃花梨木刻絲屏風,上面是木甯遠親手所畫的遊春圖。
屏風前一架黑楠木嵌洛溪大理石案上擺一鼎累絲鑲青石的熏爐,兩側配同式樣的扶手椅,上鋪青石靠墊。
屋子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張書案,書桌上的宣紙随意鋪散着,另有一整套文房四寶整齊的放置。
書架上堆滿了書籍,有幾千冊。朝南的窗下還放着一張梨花木塌,塌邊案幾上放着一個青瓷觚,裏面插着幾支開得正好的花兒。整個房間觀之素淡,雅緻宜人。
八爺撩起衣袍,坐在塌幾上,他們像是多年相知的朋友,早就沒有了初識時的相互防備。
木甯遠将煮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遞給他,“這麽風風火火的跑來,可是有何大事?”
他喝了幾口茶,潤潤喉嚨,“七哥帶着慕青公主啓程趕往邊關,路上出了事情,七哥向四哥求救,四哥要火速安排人手過去。”
“京城也是關鍵時期,皇上正在爲北國的大軍壓境而煩惱,你作爲監國的皇子更不能遠行呀。”木甯遠的顧慮亦是八爺的想法。
“我有合适的人選,隻是,武将的思想有時不一定能将全局掌控好,故而,我需要你的幫助。”
木甯遠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清薄如玉的面孔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你隻管安排就是,爲兄定然不會讓你失望。雖說我一介書生,但是平日裏也常鍛煉,比不起武将的健碩,但是長途跋涉還是沒有問題的。”
八爺緊皺的眉頭有所舒展,“此次慕青公主遇襲一事,看着像是北國的舉動,實則卻很蹊跷,因着七哥出發的線路更是隐蔽,而且從不對外講起,總是臨出發前才會說向着何方,他此番所行之路都是有多處岔路口的,爲的就是讓人搞不清楚他們到底要去哪裏。”
木甯遠接過話頭,“也就是他們内部出現了問題,慕青公主身邊有北國的人,說白了,慕青公主身邊本身就是北國的人,隻不過有的人能認清主子到底是誰,而有些人隻認北國皇室。”
“不愧是才高八鬥,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徹。我想讓伯顔父子去辦這趟差事,你作爲他們的軍師如何?”
聽到伯顔父子,瑾兒那張俏皮生動的小臉仿若就在眼前,讓他的心又隐隐作痛起來。
木知希得知消息時,八爺已經出府了。因着最近朝中事物太多,他們私下見面的次數很少,畢竟是定親的男女,禮節上也不能太多不顧及。
晚飯,兄妹倆難得坐在一起,這些日子,木甯遠忙于應酬,有了時間就紮在書房專心讀書,就連吃飯睡覺都在書房,知希不願意打攪,便一直未過來。
“哥,何時啓程?”
“兩日後。”木甯遠将她喜歡吃的鹽水鴨的鴨腿夾給她。
知希心不在焉的撥弄着碗裏的米飯,“哥,明日,我想去瑾兒那邊看看。還有不要過分在意妹妹與八王爺的親事,若是你不願意前往,大可推掉,千萬不要顧慮太多,妹妹不想你涉險。”
木甯遠放下碗筷,目不斜視的看着她,這是兄妹二人很少有的正視,“大哥是個男人,建功立業自然是要有的,不光是要才高八鬥,還要有施展的空間,這次晉王和八王爺,還有戰王都涉及其中,不管将來那位王爺成爲儲君,大哥都不能放棄這次的機會。”
木家已經遠去,他們分族而出,若是在短時間内,不借助八爺的勢力在朝中站穩,便是将自己的家門在京城立住了,這樣的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怪不得大哥連推遲都沒有,内心裏是在躍躍欲試的争取吧。
“可大哥這樣冒險,若是有個閃失,妹妹可怎麽辦?”知希不依不饒,兄妹倆相依爲命這麽多年,她決不能讓哥哥涉險。
木甯遠何嘗不懂得妹妹的顧慮,可是男兒志在四方,不能拘泥與這安穩的環境之中,雖是文人,不能保疆衛國,卻依舊可以用自己的才華智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若是能順利找到慕青公主,帶到邊城,粉碎了北國的陰謀,邊城的百姓就能免受戰場的苦楚,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便是哥哥一生的志向所在。”
木甯遠眸中帶着期冀的光芒,知希有些心軟了,她對哥哥是了解的,若是她刻意攔下這件事情,哥哥定然會生氣,他的志向遠大,顯得她倒是有些小家子氣了。
月色寂寂,給這原本冷清的地方更隴上一層陰森,知希将母親的牌位擦拭幹淨,她每日早晚都會過來給母親上香。
木香将點燃的香火遞給她,“你先出去吧,就在門外守着,我想與母親說說話。”
她祈禱,希望母親能保佑哥哥順利平安的歸來,即便讓她折壽都在所不惜。
曾藝華一直站在不遠的樹下,注視着這裏的一切,今日不同往日,他得到消息,來給木甯遠踐行,順道想要看看知希,卻不想一路跟到了這裏。
他望着月色下,樹木參差不齊,樹影随風婆娑,良辰美景,卻不能應景。
知希出來時,與他的眼神不期而遇,“表哥,這麽晚了,可是有事?”
“過來與甯遠交代些事情,祖父再有幾日就要到京了,甯遠要遠行,一時半會兒見不到,倒是知希你,祖父這些年時常提到你們小時候。”
“外祖母身子還好吧,聽說前幾年大病了一場,我們着實擔心,卻未敢登門,我們木家的祖母太貪心,我們亦是擔心,她會去訛詐你們。”
曾志華臉上帶着淺淡的笑容,“我曾經聽父親提及,當年祖父不同意姑姑下嫁木家,祖母心疼姑姑,才會出面幫着調和,沒想到,再見時,卻是陰陽兩隔,祖母的心情怎麽會好。姑姑當初意外賓天,我們一直死死的瞞着,最終還是讓祖母獲悉,才會大病一場。”
知希在月色的襯托下,更加的嬌媚,曾志華苦笑幾下,若不是姑姑出事,八王爺意外出現,或許,他們表兄妹亦是一段佳話。
“祖母和祖父都想見見你們,到時候派車過來接你們。”
“嗯,我也很想念祖父和祖母,夜深了,表哥,知希告退了。”讓人看見,傳出去,便是閑話,知希時刻警醒,身爲皇家的兒媳婦,規矩卻是太多了,禮數更不能忘卻。
春風明媚,和風徐來,那風,卷起少年披散在肩上的墨發,拂起,又吹落。一陣風旋轉而來,卷起一片花瓣,慢慢的落在他的發梢。
瑾兒腼腆的笑着,伸手幫他将花瓣取下來,“來了很久了?”
“沒有,剛到,今日景色不錯,郊外這片花兒都開放了,你看,從這裏望過去,花團錦簇,好看嗎?”
三公子說着将一支碧綠的簪子插入瑾兒的發髻,“這是我自己雕刻的樣式,不知你是否喜歡,卻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
瑾兒擡手去摸,都沒有舍得摘下來,羞澀的點點頭,被三公子拉到馬上,瑾兒從未騎過馬,這一下子就慌了,伸手便抱住了三公子的腰身,後有覺得不妥,剛要松手,馬兒便奔跑了起來。
“沒事,我們是定親的人,遲早要完婚的,無妨。”三公子不是逾越禮數和不懂規矩的人,可是此番動作着實讓瑾兒有些招架不住。
正在她愣神兒的功夫,額頭微微一熱,三公子的唇瓣輕輕的印在上面,滿足的笑容在他的臉上暈染開來,仿佛是做了最快樂的事情,才會那般的開心。
“瑾兒,我要出去些日子,這段時間不在京城,你待在家裏好生繡嫁妝,等我回來,就要迎娶你過門,成爲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三公子的話猶在耳邊,瑾兒一天都是昏昏沉沉,臉頰發燒,紅暈一直未褪下,上官夫人,當初的二姨娘,看着,卻并未多問。
知希的到來,讓瑾兒更加的高興,這對閨中密友同時定親,成親的日子亦很相近,平日裏走動頻繁,多是讨論些嫁妝的樣式和花色,上官夫人樂見其成,寒暄幾句,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