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尚書老謀深算,對奇妙入宮後可能得到的好處,早已了如指掌,怎會輕易就放棄。
于他而言,家族利益,自身的成敗遠在女兒的幸福之上,怎麽會同意齊彣鴻的異想天開。
他從書案後繞過來,輕拍兒子的肩膀,“這個家遲早是要交給你的,你的幾個妹妹都要依附于你而生活,你卻這樣的優柔寡斷,試問,爲父該怎麽辦?”
幾聲輕歎從齊尚書的口中發出,将齊彣鴻的怒火徹底的激發了:“父親,既然知曉,齊家以後要靠兒子來支撐,爲何不能滿足兒子的心意,難道真要兒子看着兩個妹妹活着這般無奈嘛。”
“何爲無奈,那是你妹妹的選擇,她們既然想要榮華富貴,就要付出代價,這世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對你好,隻有無緣無故的對你壞,因爲不分青紅皂白,推卸責任的人太多了。”
“父親,齊妃是自己的選擇,可是奇妙不是,而且,齊妙遠比齊妃要聰慧,心狠的多,她們姐妹若是不能相互扶持,齊妃必定會成爲齊妙砧闆上的肉。”
“你也說了,入宮時齊妃的自願,可她卻不能适應宮中的生活,反而成爲齊家的累贅,那就更改對齊妙好些,争鬥?她也配。”
齊尚書的話讓齊彣鴻不能接受,那是他的親妹妹,齊家的女兒,怎麽就讓父親說的一無是處,就該死了。
“父親,她是兒子的親妹妹,是您的親生女兒,難道就能這麽冷血嘛?”齊彣鴻有些悲憤填膺,他的拳頭握了松,松了握。
齊妃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若是說到舍棄,他甯肯丢掉齊妙,亦不會不顧齊妃。可深宮之中,用了陰司的手法,都可以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就病危了。
皇上又護着齊妙,齊妃怎麽可能是齊妙的對手,父親擺明是要放棄齊妃,任由她自生自滅。
齊尚書恨鐵不成鋼的瞪着兒子,“那又如何,當初就是要齊妙入宮,是你那個愚蠢的妹妹非要占着這個高枝,還說爲父就是偏疼齊妙,才會不講她嫡出的女兒放在心上。”
齊彣鴻後知後覺,齊妃是不聰明的,卻不曾想這麽忤逆不孝,不堪大用的話都能說出口,到底是廢了。
“父親,能不能用假死的方式,将齊妃帶出宮來,兒子願意冒險。”這是齊彣鴻最後的底線。
齊尚書冷冷的笑着,一股譏諷的笑意蔓延開來:“你願意,人家未必領情,你若不信,明日,你再進宮去,到儲秀宮去問問,看看你心心念念惦記的胞妹,會和你是一條心嘛。”
昏黃的燭火投射在齊彣鴻的臉上,像是給他籠上了一層朦胧的薄紗。薄紗後面是他深邃的眼眸和剛毅的唇角。
接連兩日入宮,前一日是庶妹,這一日是親妹,爲何不一下子都看了,偏要隔上一日呢。
宮中之人都是竊竊私語,茵妃在屋内插花,這幾日日頭不錯,外面的花木開了不少。
她特意挑了幾支好看的,姹紫嫣紅,顯得屋内有些生機。榮南将早膳擺好:“主子,齊妙姑娘八成是走不了了。長纓讓奴婢給您提個醒,若是要長期待在宮内,齊妙留不得。”
她何嘗不知到齊妙的厲害,短短三日就将齊尚書都一籌莫展的事情,解決的幹淨漂亮,不留一絲诟病。
齊妃可是沒這等本事,她繼續擺弄着手裏的花枝,“留與不留,豈是我們能說了算的。齊彣鴻不是進宮了嘛,你去将消息散出去,自然有人會去給齊妃說道的。”
齊妙的去留自然有人上心,再則,她無疑于小皇上,齊妙是聰明人,這點毋庸置疑,即便出不了這深宮大院,她們亦能和平相處。倒是齊妙,既然一心想要離開,就要想些辦法,讓齊妃動手,或許效果更好些。
儲秀宮裏,大皇子玩的不亦樂乎,齊妃卻是氣鼓鼓的,小皇上對她敬而遠之,也就罷了,聽聞,昨日哥哥進宮,隻是去看了齊妙,就匆匆的走了,她就這麽不招人待見嘛。
駝鈴擡眼看着齊妃,心中微歎,娘娘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呀。
外面宮女禀報說是齊彣鴻來了,齊妃一陣兒狂喜,剛要起身,複又坐下,他來怎麽就不知道提前遞過牌子,還是人家已經遞了,是順道來看看的。
齊彣鴻進來就看到肉嘟嘟的大皇子向他蹒跚而來,可愛的模樣着實讨人喜歡,更加的心疼這個親妹妹了。
一把将大皇子抱起來,沖着駝鈴說道:“多日不見,大皇子又重了些,高了些。還是妹妹養的好呀。”
“見過大少爺”,轉身趕緊去煮茶。
齊妃不緊不慢,不冷不熱的問:“哥哥,今日怎麽就忽然想起本宮了,昨日不是去了齊妙那裏嘛。”
齊彣鴻知曉妹妹是嗔怪他昨日未來儲秀宮,可“本宮”二字卻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
“你如今是齊妃了,身份不同了,豈是我們這些白丁,相見就能見的。”
“那哥哥還不是來了。”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呀,父親說你蠢笨,我原本念及手足,現在看來,果真是父親有眼光,既然如此,我這個白丁就不再礙齊妃娘娘的眼了。”
齊彣鴻拂袖而去,本想着齊妃會起身來勸慰自己,本就是親生的兄妹,拌幾句嘴,在正常不過了。
然而,他放慢步子,走出儲秀宮許久,都未見身後傳來動靜,他雙目緊閉,隐忍着不讓淚水流下來,大步離開了。
惠妃帶着大公主和敏妃一起而來,齊妃酸了幾句,就和她們如以往那般說說笑笑,駝鈴心中微苦,這樣的主子,越發讓她心涼了。
惠妃将大公主交給奶娘,讓她們帶着三個孩子到院子裏玩耍。
惠妃示意貼身婢女關上殿門,惠妃的婢女守在門邊,這些事情做得行雲流水,讓駝鈴都懷疑,是她們來了惠妃的宮裏,而不是在儲秀宮。
再看齊妃,一副心不在焉,無所謂的樣子,駝鈴都有些郁悶了。
“不是妹妹多嘴,宮裏現在盛傳齊妙姑娘八成要被晉封貴妃呢,皇上對奇妙姑娘比茵妃都上心,李公公說,皇上不要說一日見不到齊妙姑娘,就是一刻見不到都是想念的。”惠妃說話有幾分酸溜溜的,眼中蓄着淚水,仿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敏妃亦是跟風,身子一軟,直接就趴在地毯上,“我們出身低微,又是武将家裏的姑娘,自然比不得奇妙姑娘,琴棋書畫樣樣都好,尤其是棋藝,那可是精妙絕倫,無以輪比的,怪不得皇上一顆心都在齊妙姑娘身上。”
“宮裏自古隻聞新人笑,何曾聽過舊人哭,都怨我們出身不高,不過,姐姐倒是無礙的,奇妙姑娘若是成了貴妃,在一舉得男,那日後定是不可限量的,姐姐的妃位已然是做穩了,畢竟是自家的姐妹,都會照顧的。”惠妃說着話,用眼角的餘光飄向齊妃。
敏妃更是會添油加醋:“是呀,齊妃姐姐,我們姐妹沒有雄心大志,日後定然要仰仗姐姐扶持的,畢竟奇妙姑娘骨子裏的傲氣,我們可不敢高攀。”
此時已近午時,溫暖的陽光自窗棂間照射進來,正照在齊妃靓麗的容顔上,一雙眼眸寒冰深邃,恨不能将人撕碎般。
惠妃心中有了數,起身說是該回去了,午膳就不在儲秀宮叨擾了,駝鈴送走她們,恨恨的罵了幾句,挑事精,早就該走了。
大殿之内,奶娘小心的喂着大皇子午膳,大皇子已經長出了兩顆乳牙,小小的,白白的,就喜歡吃牛奶雞蛋羹,奶娘一點點的喂着,大皇子歡欣雀躍的玩着。
齊妃面色沉重的盯着桌上的飯菜發呆,惠妃說的話,大哥對她的态度,還有皇上能在短時間内赦免她,都是齊妙的功勞,那麽,這個妹妹将來得勢了會怎麽樣對她呢。
她凝視着大皇子,她即便不爲齊家着想,亦要爲兒子打算的。齊妙依舊陪着小皇上下棋聊天,偶爾會談到醫術方面的知識。
齊妙雖然隻是略懂皮毛,奈何情商極高,語言掌控收放自如,讓小皇上更加的着迷。
榮南急的頭上都冒了虛汗,還是未能将禦醫院拿來的藥材,帶入素錦苑,她頗爲氣惱的瞪了守衛一眼,嘟起小嘴,很是不滿。
茵妃将手中的衣服放下,這是件粉紅色的春衫,裙擺的地方繡了百合,朵朵綻放,“這是誰又招惹你了。”
“主子,藥被外面的守衛給拿走了,若是讓皇上知曉那些藥是幹嘛的,就麻煩了。”
“沒事,我給你的方子缺的緊要的三味藥,任誰看上去都是調理身子的,本就防着外面,想着分兩次拿回來,這下妥了,甭惦記了。”
“可是,您若是能出宮,肚子裏若懷上了,可怎麽辦?”榮南這些天都着急上火。
小皇上執意停了茵妃的避子湯,還連着留宿素錦苑,這段時日又沖着沒名沒分的齊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