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南将茶水端給她:“主子,井皇叔那邊傳來消息,長纓說,您日後的去留,自己決定,需要時,他們給與幫助。”
陽光溫暖如初,她卻冰涼寒碜,燕然一身,方能來去自如。她如今很難斷定,小皇上是否會放她離開,畢竟占有欲極強的男人是很難猜透他的心裏的。
“奇妙姑娘如何了?”
“說是下午讓齊家的人來送些東西,奴婢看,八成是要商談如何離開的。”
“奇妙姑娘聰慧靈動,不願待在宮裏,實屬正常。不貪慕虛榮,不貪戀權勢,倒是女子的高風亮節,如果能幫一把,就别拒人去千裏之外。”
她倒是有些同命相連的苦楚了。同爲女人,這深宮大院卻是如同牢籠般,能将她們自由的靈魂困死。
惠妃午睡時,翻來覆去,輾轉反側,都未能入眠。齊妙的能力遠在齊妃之上,就連她都看不透這個女人的心中所想。
齊妃還好對付,等她與茵妃鬥個水深火熱,她們坐收漁翁之利便好,可突然冒出來的齊妙或許會打亂她們的全盤計劃,她們不能坐以待斃。
她翻身起來,讓人去打聽小皇上的行蹤,趕忙收拾妥當,向着賽馬場而去。
惠妃和敏妃的父親身份不高,在軍中任職,兩人自小都曾學習騎馬,對于這方面她們遠比齊妃要強的多,而茵妃,似乎還沒有什麽是不會的。
惠妃匆忙趕到賽馬場時,正巧看見小皇上與齊妙一起騎馬,這裏的賽馬場不如宮外的寬敞,于是,小皇上就加了許多難度,比如摘紅花,跳火圈,跨木欄等。
惠妃每次都毛骨悚然,這些都讓她驚恐,也隻是在外面跑跑馬而已。
如今齊妙輕松的駕馭身下的白雪不說,就連跳火圈都輕而易舉的就拿下了,惹來小皇上一陣兒歡欣鼓舞,心悅誠服的樣子着實讓惠妃頭疼。
她款款行禮:“皇上興緻頗高,以往都是臣妾陪着,卻未能讓皇上盡興,還是齊妙妹妹厲害,這些高難度的動作,都能做得行雲流水,賞心悅目,還是齊家出來的女兒深得皇上的心意。”
一句齊家的女兒,就能讓皇上想到齊妃。果然,小皇上的臉部的表情隐含一股淡淡的不悅,惠妃心裏的暗歎,齊妃果真是蠢得,這麽好的幫手不用,還要往外推,她就幫幫了。
齊妙坐在馬上,并未打算下馬行禮,對于這樣陰奉陽違的女人,齊妙不屑與之虛情假意的周旋,更不要說搭理。
小皇上聽到齊妃,本來還不是很高興,可難得看到齊妙的真性情,倒是心情大好,這樣的女子與茵妃着實有些相似,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小皇上爽朗的笑聲久久回蕩,惠妃的臉色卻并不好看,畢竟她身份與齊妃相當,齊妙毫無官職,卻能不下馬行禮,甚至都不與她搭腔,搞得她像是跳梁小醜,可惠妃自己卻不想想,是她要上趕着來害人的,難道還要受害者配合不成。
惠妃頗爲撒嬌的語氣,不滿道:“看皇上把齊妙妹妹都寵壞了,見了臣妾都這般不理會,可是該把齊妃姐姐帶上的。”
她用帕子掩唇而笑:“惠妃這句話,本姑娘不敢苟同,不願意搭理你,是因爲本姑娘不喜歡東拉西扯,帶着面具過日子。你口口聲聲齊妃姐姐,你扪心自問,可有真心。”
“還有,不要在皇上這裏搬弄是非,齊家敗了,也輪不上你們家猖狂,皇上眼裏揉不得沙子,這點還請惠妃姐姐,好自爲之。皇上,齊妙的哥哥下午要進宮給送些衣物,就不打擾惠妃姐姐與皇上恩愛了。”
說完,徑直跳下馬,一甩缰繩,亦不管惠妃氣得鐵青的臉色,揚長而去,齊尚書想要她左右逢源,她偏偏要将這些人都得罪光了,看齊尚書還能将她安然無事的留在宮裏。
其妙想出宮,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反正不能這樣任由她們擺布,爲所欲爲,她才不要在這深宮大院裏,與一幫無所事事的怨婦鬥來鬥去,她又大好的青春,她要守着自己所傾慕之人,愉快的度過餘生。
惠妃被這突如其來,絲毫不按常理出牌的齊妙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小皇上依舊高高坐于馬上,目送着齊妙離去的身影,眼中滿滿是贊賞和不舍,那是男人對女人占有欲的爆棚。
惠妃恨得牙根都癢癢,心裏暗暗較勁,絕對不能讓齊妙留下來,否則,她的計劃就要功虧于盡了。
“皇上,您看,臣妾把奇妙妹妹惹生氣了。”她平日裏雖然不是最受待見的,可這樣委曲求全,皇上多少都會給些賞賜,一來挽回下面子,而來,皇上亦會抽空去看看她,在這深宮之内,若是少了皇上的這份探望,日子就難過了。
小皇上擰眉而怒:“知道惹了人,還不去賠禮道歉,日後過來時長些眼睛。”
說完,厲聲訓斥李公公:“朕在地方,豈能随便放些阿貓阿狗的進來。”一揚馬鞭,蕩起一陣兒塵土。
李公公心中微歎,小皇上一直過着勾心鬥角的日子,難得與齊妙姑娘在一起能夠釋放真真性情,被惠妃這麽一攪和,更是不開心了。
“還請娘娘回去吧,皇上動怒,莫要再自找麻煩。”李公公善意的勸慰,惠妃感恩戴德。
回去的路上,灰頭土臉,心中怎麽想都不甘心,轉身向着儲秀宮而去。
齊彣鴻自請進宮,雖是外男,到底是齊妙的哥哥,便得到了特設。
午時剛過,溫暖的陽光自窗棂間照射進來,正照在齊妙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上,齊妙面目精緻,一雙鳳眼幽深黑亮,像是淨水寒潭,沉靜的似乎能照見人的心底。
“聽聞你剛才與皇上去賽馬了,可玩的開心。”
齊彣鴻來的早些,便得知了緣由,心中多少不是滋味,齊妃是他的胞妹,如今,爲了親妹妹,将庶妹推出來,可朝中的局勢由不得他們齊家退縮。
齊妙起身走向門口,依着門框,望着外面。
地上草芽新綠,枝頭花兒正紅,天空一碧如洗,溫暖的陽光鋪灑下來。遠處小溪上泛起金色的光點。
她嘴角噙着一絲淺笑,氣度仿若高山遺雪般清貴高華,硬生生站成一道絕世無雙的風景畫。
“大哥多慮了,我已經完成了你們交付的使命,大皇子回到了姐姐身邊,儲秀宮危機解除,父親何時接我回家。”
提及家,卻是冷冰冰的,出了她的姨娘,其他人都與她無關,心,瞬息覺得好累。
“留下來,不好嗎?”齊彣鴻輕若蚊蟲的詢問,讓齊妙猛然轉頭。
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出自一向清高的哥哥,多少讓齊妙有些傷感,世上的權勢就如此讓人着迷嘛,連一向不屑于逢場作戲的哥哥,都要首肯了。
或許在不久的未來,她也會妥協。苦澀的味道在心中蔓延,直指四肢百骸。
“大哥,我與齊妃若是有一天,一定要争個你死我活,你會選擇誰?答案,不言而喻,既然如此,何必要等到那一天,不如趁着現在還有姐妹情分的時候,全身而退吧,畢竟齊家,樹大招風,在經不起風雨飄搖了。”
齊彣鴻猛然擡頭,這是他第一次正視這個妹妹,怪不得,父親當年執意要齊妙入宮,若不是妹妹不知輕重,貪慕虛榮,非要得到這個妃位,不至于到了今日的地步。
“大哥,不用懊悔,亦不要替齊妃姐姐過多思慮,我們都不是她,焉知魚之樂。”
她連他的想法都能看透,那麽想要操縱别人的性命,易如反掌,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能解除齊妃的危機,可見聰慧和手段,決然不是齊妃能駕馭的。
“好,大哥幫你與父親說。”
“不管結果如何,還是要謝謝大哥,能體諒我們姐妹不願相争的情分。”
齊老爺頑固己見,齊妙初入宮闱,便能旗開得勝,更甚之,盛寵不斷,若是能入主後宮,定然比齊妃要有用的多。
這麽多利益放在眼前,父親豈會輕易妥協,那麽就是要放棄齊妃,齊妙痛苦的閉上眼睛,她的原意是要離開這裏,若是真的不能,退而求其次,便是齊家必須站在她這邊。
人心是最難以掌控的,亦是罪陰暗的,齊妙從小熟讀四書五經,甚是喜歡揣摩别人的心思,棋藝之所以長進很快,也是拜這些所賜。
齊彣鴻再無心思去看望齊妃,他漫無目的,晃晃悠悠的離開宮中。
當那扇沉重的大門關上時,他頹廢的回身,茫然的看着朱紅色的大門,兩邊的禦林軍威嚴而立,他忽然就生出一股悲涼,妹妹的命運該何去何從,父親從來就隻在乎家族的利益,女兒都是籌碼,用時,敬之,不用時,棄之。
齊家的書房,亮着昏黃的燈光,從外面看去,有股溫暖的氣息,而齊彣鴻清楚,這裏從來都是冰冷,他邁着沉重的步伐,敲響了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