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坐在小皇上的側位,“攝政王多年爲國鞠躬盡瘁,眼下正值國難當頭,攝政王此時選擇隐退,着實讓哀家爲難。”
井皇叔嘴角挂着諷刺的笑意,“這裏不是後宮,還由不得太皇太後當家,難不成,太皇太後還要把持朝政,垂簾聽政不成。”
一點不留餘地,将太皇太後的顔面掃地,小皇上本就對她的指手畫腳,更加幹涉,很是反感,介于孝道,不能當面駁斥。井皇叔的斥責,很合他的心意。
太皇太後臉色鐵青,卻不願就此放棄,“攝政王還是要以國家爲重,齊家有女初長成,琴棋書畫樣樣出挑,尤其是棋藝,堪稱一絕,哀家有意将她給你做妾氏。”
井皇叔眉峰凝立,豁然大笑,淡漠的薄唇,犀利的輪廓,挺拔的鼻梁,都彰顯的桀骜不拘的灑脫:“本王的王妃都未點頭,何須太皇太後操勞,本王的家事,還不用皇室的人叨擾,管好自己個兒的身子骨不出問題便是最大的好事。”
“不過是個妾氏,攝政王都做不得主,何況,你的王妃,言不正名不順,可曾明媒正娶,可有宮裏的玉蝶。”
“笑話,本王的王妃,自是本王承認呵護即刻,何須皇家這些繁文缛節的東西,再則,本王不是皇家之人,您管得過寬了。”
說完将辭呈丢在小皇上的腳前,“本王去意已決,還望皇上恩準,還有莫要讓後宮幹政,否則,你即便是高高在上,依舊被他人操控。”
井皇叔對太皇太後的蔑視,以及拂袖而去,讓她恨不能上前去,親自攔着,可惜,身份尊貴,由不得半點顔面損失。
“皇上,哀家聽聞您今日讓停了茵妃的避子湯?”
“皇祖母不但手伸的夠長,就連耳朵都聽得很遠,讓朕都有些汗顔了。”
“皇家子嗣的繁衍,不是該由朕做主嘛。茵妃不管以前是誰的人,以後都是真的女人,她的兒子亦将是真的皇子,皇祖母無事時,可以種種花,還是少出來惹是生非的好。”
小皇上幾步下了宮殿的台階,向外而去,連井皇叔的辭呈都未理會。
齊家的書房氣壓很低,齊尚書愁眉苦臉,庶女還未來得及送去,便被井皇叔給拒絕了,人家的王妃回來了,他就要送個侍妾,太皇太後真是多管閑事。
齊彣鴻下朝之後,就來到書房,将井皇叔辭呈一事說了,還言明,小皇上已然恩準了,倒是太皇太後鬧了一陣子,當下最關鍵的大皇子的去留問題。
今早後宮的事情,他們已然得到了風聲,齊妃是指望不上了,大皇子若是再丢了,怕是要前功盡棄了。
“父親,兒子回來時遇到了太醫院的人,他們私下裏嘀咕,皇上讓将茵妃的避子湯停了,而且,皇上 還言明,若是茵妃能一舉得男,南盛國就有了新的繼承人,太子之位就要呼之欲出了。”
齊尚書豁然擡起頭來,太子之位,接下來就是皇後之位。齊妃愚鈍,雖離皇後之位甚遠,卻讓人得了先機,多少有些不甘心。
“讓齊妙過來。”
齊妙是庶女,亦是齊家最小的一位,她的生母出生不高,這些年都是仰仗齊尚書的而活着。
齊妙自小聰慧,懂得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當初入宮,齊尚書屬意的是她,但是齊妙不願意入宮,便動了心思,讓齊家的嫡女糊裏糊塗的闖到了小皇上的面前,便有了後來的齊妃。
“見過父親,大哥。”齊妙舉止妥當,樣貌也算是出挑,唯獨性子沉悶,齊彣鴻略微皺起眉頭。
這個庶妹與他們不是一條心,父親用她,亦是無可奈何,畢竟三個庶妹裏,隻有齊妙是拿得出手的。
“妙兒,爲夫前幾日與你說過的,可記住了。”
“父親,女兒記得,隻不過,如攝政王府,女兒覺得,未必能行。”
“哦,你有何見解?”
“攝政王不好女-色,這麽多年清心寡欲,可見對王妃是癡情的,如今妻女歸來,父親送女兒入府,便是與攝政王的癡情背道而馳,故而,女兒入攝政王府,不但與兩家關系不利,還容易産生矛盾。”
就憑這番見解,齊尚書就要高看齊妙一眼,比起齊妃要強的很多,“果真是個聰慧的,你今日進宮,陪伴你的姐姐,記住,勸解她,莫要做出不妥之事,至于大皇子,爲夫會想辦法,讓她稍安勿躁。”
走出書房,齊妙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父親隻是将她們當做棋子,揮之即去,召之即來,薄情寡義,讓她不得不提前爲自己找尋退路。
攝政王府内,晉王與戰王相對而坐,墨卓澈的到來在晉王的意料之外,戰王孤傲自處,鮮少求人,更不要說主動上門求助。
“四哥,我來這裏多日,遲遲進不了巫蠱之門,那裏的五行八卦布陣,嘗試多次,都無法入門。”墨量立于一旁,白發皚皚,着實讓人看着不舒服。
晉王吩咐暗一帶着墨量下去休息,“這麽大把年紀了,還要跟着你東奔西走,着實是難爲他了。”
戰王輕聲歎氣,在戰場上骁勇善戰,威風凜凜的戰神,如今卻如霜打了的茄子,頹廢的很。
“我們明日要跟随井皇叔一起去巫蠱之門,拜帖已然送過去了,以防萬一,今天就住下吧,明日一同由攝政王府出發,不容易讓巫蠱之門的眼線懷疑。”
“多謝四哥,我讓人告知朱冉成。”
“讓他扮成小厮入府,明日跟着,墨量就不要去了,讓他在王府等消息吧,人多眼雜,容易被巫蠱之門的算計,我們在别人的地盤上,多少有收斂些。”
兄弟倆達成一緻,戰王起身離開。晴兒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慕青與戰王久别重逢,會不會喜極而泣。”
晉王伸手攬住晴兒的腰肢,輕點她的鼻頭,“怎麽,也想與本王分開,休想。”
晴兒輕哼,小肚雞腸的男人,就是這般,總是将她看的死死地,好像她能長上翅膀飛了不成,何況,她願意待在他身邊,夫妻同心,雙宿雙飛。
淡金色的陽光毫不吝啬地透過那一層厚厚的高麗紙灑進屋子裏,讓寬敞的房間多了幾許暖洋洋的氣息。
明月跟着慕青一起看書,現在明月越發喜歡和慕青待在一處,明江倒是省了不少的心思,不用一直盯着了。
“聽說井皇叔明日要來拜訪大祭司,還有他那位神秘的王妃。你都不知道,外面都傳瘋了,井皇叔的女兒,居然是墨國的晉王妃,他們都要來,目的肯定不簡單。”
明月津津有味的說着,慕青擡起頭,“晴兒要來了,她是我的閨中密友,自然放心不下。”
能在異國他鄉見到晴兒,慕青忽然開始期待明日的到了,這多少讓明月有些吃味,“怎麽,我就不算你的閨中密友了。”
“算,你亦是,你和晴兒都是我的朋友。”
明月神秘的笑着:“你說井皇叔的王妃會長得何等漂亮,你是不知,井皇叔在南盛國就是男人的标杆,很多大家閨秀惦記的,可惜,這麽多年井皇叔都不娶,即便他的王妃失蹤了。”
“失蹤?”
“嗯,傳說十幾年前,井皇叔要娶妻,卻突然接到先皇的谕旨,不得已回宮,可中間發生了什麽,外人不得而知,我也是聽父親說的,井皇叔與先皇發生了争執,而後他趕回去的時候,他的王妃就跳崖了一走便是這麽多年。”
“相傳他的王妃可是墨國的才女慕容玲兒,定然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啪嗒”慕青手裏的書滑落在地上,慕容玲兒,那不是她的生母嘛,若明月說的是真的,她的生父就是井皇叔,怪不得他對晴兒那麽上心,原來是這番緣故。
明明看着慕青溫言細語,笑顔如花,可明月爲何瞧着隻覺得心裏透着一股微微的冷意。
南盛國雖然四季如春,但是到了這個季節,還是經常有雨的,就如墨國的南方一般。
近正午時分,天色晦暗不明,有大片大片的烏雲籠罩于空,仿佛一張有形的黑網罩住了整個世界,阻擋了一切光明。
狂風席卷,大雨瓢潑而至,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找地方避雨,腳步紛亂,趕車的車夫用力地甩着馬鞭,那馬兒吃痛“嘶鳴”一聲,揚蹄急奔濺起污泥滿身。
齊妙木愣愣的坐在馬車内,聽着外面嘩嘩的雨聲,想着這次進宮,如何能全身而退,她的父親,齊老爺肯定是有計劃的,不然,不會無緣無故的讓她進宮。
齊妃在宮殿内無休止的哭鬧,駝鈴默默的陪着,除此之外,她們沒有通天的本事,何以能讓皇上轉變心意。
太皇太後的懿旨,齊妙進宮,自然無人敢攔。她不顧外面的傾盆大雨,執意前來給太皇太後請安。
身穿绛紫色掐腰夏衫的宮女,手裏提着琉璃燈盞,神色匆匆的走過抄手遊廊,又饒過一片假山池,最後拐進西面的一座院子。
齊妙緊跟其後,雖然撐了雨傘,身上依舊濕了不少,太醫神色難堪的進進出出,一股子濃濃的藥味撲面而來。
挑起側屋的簾子,齊妙擡眼望去,太皇太後閉目養神,她趕忙緊走幾步上前行禮:“奴婢齊妙,給太皇太後請安,恭祝太皇太後身康體健,笑逐顔開。”
算是個識趣的,太皇太後緩緩的睜開眼睛,瞬息眼前一亮,這個丫頭正得天庭飽滿,雙眼水靈靈的,像是會說話,鼻子英挺,櫻桃小嘴,皮膚白皙如上等的羊脂白玉。
“外面雨下的那麽大,怎麽就過來了,請安而已,明日天晴了亦是一樣的。”
太皇太後未說起身,齊妙就半弓着身子,不卑不亢,維持着這個姿勢,“太皇太後恩典,讓奴婢進宮陪伴姐姐,這份恩情,奴婢感恩戴德,自然是要先來謝過的。”
“是個懂事的孩子。大皇子生病了,哀家不放心,這天氣着實不好。”
“太皇太後疼惜大皇子,那是孩子的福分,可若是傷了太皇太後的鳳體,就折煞奴婢了,太皇太後,不如由奴婢在這裏守護,若是不妥,定然第一時間去回禀太皇太後。”
有理有據,進退得體,太皇太後越發看着齊妙順眼了。
還未到傍晚,天色陰郁的可怕,雨水帶來的寒氣時不時的吹入屋内,引得大皇子一陣嗆咳。
齊妙吩咐點了碳爐,又用遮煙的罩子,半柱香的時間,屋内就暖融融的,驅散了不少的寒氣。
齊妙仔細打量睡夢中的大皇子,宮裏不比外面,宮規森嚴,自打大皇子出生,這還是姑侄倆第一次見面。
孩子雖然生病了,臉頰上的肉酒窩還在,蠻可愛。齊妙給孩子換了一塊帕子,伸手摸摸額頭,溫度似乎降了些。
紛雜的腳步聲,夾雜着一股冷氣迎面撲來,齊妙未趕上起身,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已然到了床邊。
“請皇上恕罪,奴婢不知皇上駕到。”
這幾日的雨似乎從未斷過,小皇上在禦書房批閱完奏折,心煩意亂,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裏。
齊妙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香氣清淡,卻有點甜甜的韻味:“你是哪個宮裏的?”
“奴婢是齊妃的庶妹齊妙,奉太皇太後谕旨,進宮陪伴姐姐,剛才向太皇太後請安,便被留在這裏照顧大皇子。”
小皇子嘴裏嘀咕着齊妙的名字,這個女子見了他,态度舉止,落落大方,沒有一絲慌亂,更加談不上局促,是個有膽識的。
“起來吧,大皇子有你照顧,朕就暫時回去了。”出門時,還回身看了其妙一眼,眼神的餘光帶着一抹耐人尋味的意思。
李公公跟在身邊多年,心知肚明,皇上隻是看上了齊妙,齊尚書八成就是打着這樣的如意算盤,想着齊妃的嚣張跋扈,李公公腦仁都疼,再不能來一個這樣令不清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