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清亮的嗓音,從女子如櫻的唇瓣間,似泉水叮咚,緩緩流瀉而出,“久聞北國七公主氣質優雅,才學八鬥,貌美無人能及,今日一見,倒是沒有讓人失望。”

慕青回神看着她:“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面前的姑娘,小巧的唇瓣,秀挺的鼻子,有些發黑的眼眶,是一雙剪水凝眸,纖長的眉和如畫的眼尾,清雅之下又不失幾分妩媚。

“我是大族老明江的女兒,稱呼不敢,叫我明月吧。”

爽朗直率的性子,讓慕青敞開心扉笑了:“能自由出入,真好!”

明月毫不避諱:“你是聖女一族的後人,因着當年聖女出走,便不再回頭,放巫蠱之門損失慘重,你能回來,自然是視若珍寶,看的嚴些,才不至于丢了。”

“我初來乍到,南盛國的一切都很陌生,即便出去了,又能跑到哪裏去呢?”慕青說的是實情,南盛國地廣人稀,尤其是巫蠱之門,機關重重。

明月雙眼閃爍的神秘兮兮的光芒,悄聲的說:“你男人來了,就在外面,可惜巫蠱之門的機關頗多,他們參不透,自然就很難進來。”

慕青的雙眼迷蒙一片,是感激,是激動,或許還有不忍,他終究還是來了。

“還不止這些,你們北國借故向墨國發兵,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即刻開戰的架勢,南盛國的井皇叔回來,大家都議論紛紛,滿以爲是布置軍情的,不想人家是來辭官的,南盛國現在已有人蠢蠢欲動,擔心北國的意圖,不光是墨國。”

“你現在輕易不要出去,因爲有可能成爲南盛國握在手裏威脅北國的把柄,從而使南盛國順利成章的躲過一劫。”明月不屑于将一名女子作爲人質的行爲,亦無奈,南盛國根本無法抵抗北國的進攻。

慕青掩着紅唇輕輕的笑了,原本她這麽值錢的,于北國而言,她的存在就是個借口,隻要能找到開戰的理由,她的生死都無關輕重。

若是以前的慕青或許會傷心,可她不是,早就看開了,母後與弟弟的情誼不假,可皇家的情分在利益面前,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聽到大祭司有請,明月自告奮勇要陪着慕青一起來,巫蠱之門的四大族老都有妻室,唯獨明江有個女兒,其餘三位都無子嗣,大祭司是從後輩中選出,大祭司一生都不得婚娶。

明月因着是這一代人唯一的寶貝疙瘩,自小就養成了無拘無束,無法無天的性子,好在本性善良,不會故意爲難他人。

也是源于巫蠱之門族老之中無人能成爲下一代的掌門人,大祭司收了幾個徒弟,其中二徒弟尤爲凸顯,無論功夫,還是學業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

當地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嫁人不嫁巫蠱之門,娶妻不娶巫蠱之女,可見巫蠱之門在南盛國盛行,甚至于皇室都要仰仗三分,可民間老百姓還是喜歡光明磊落,不喜陰險算計的本性。

剛才來傳話的正是二徒弟,明月撅着小嘴,一副很是嫌棄的模樣。慕青擡眼打量眼前的少年,眉如修竹,眼若梳潭,額頭飽滿,鼻梁挺直而俊秀,倒不失爲俊朗的才俊。

“師妹,大長老,讓人從山下帶了不少的新鮮水果,一會兒,師兄得了空,便給你送過去。”

明月不假思索的拒絕:“免了,我可不敢勞您大駕,何況本姑娘有手有腳,我巫蠱之門從來都是要求自食其力的。”

二徒弟鬧個難堪,卻并不以爲然,隻是淡淡一笑。

慕青跨入大殿的時候,燈火通明,說來也怪,巫蠱之門的議事廳都是地下的,很多的煉藥室和房間都在地下,每日大家除了學習課業,都會在抽時間到地面上曬曬陽光,呼吸新鮮的空氣,其餘時間都乖乖的待在地下。

這樣的生活莫名的讓慕青壓抑,她喜歡陽光,尤其是暖暖的沐浴在陽光之下,就覺得心裏濃濃的滿足感。

“你最近學業毫無長進,藥丸制作毫無心得,你可有改善的辦法?”大祭司開門見山,根本不避諱二師弟的在場。

慕青毫不介意,大祭司急于制成某種藥丸,然而她對于制藥,資質尚淺,毫無興趣,根本就入不了門。

“初始之時,慕青就曾經于大祭司言明,于藥物,略有所知,是因爲自身多年纏綿病榻。而學習藥理,配置藥丸,慕青無興趣,亦未想過要提及興趣。既然與大祭司做了交換的條件,自然會履行諾言,其餘的并未慕青所能到達的要求,大祭司亦該知曉,君子從不強人所難。”

慕青的回答有理有據,思維緊密,明月心中喊了一句好。大祭司平日裏過于嚴苛,就是她都經常被教訓,可明月骨子裏就是不喜歡這種黑暗的生活,她與慕青一樣的喜歡陽光,她想正大光明的尋找幸福。

明月這樣的年紀,在南盛國早就成家,即便不舍得女兒早嫁,婚事亦是定下了。可是明月卻遲遲等不到,因着她是巫蠱之門的人,尋常百姓家的好男兒,甯可終身不娶,都不會将她娶入門中,她就這樣一日一日的蹉跎着。

幾位族老聽着很不舒服,在巫蠱之門裏,還沒有人敢公然站出來,忤逆他們的意思。

明江将茶杯重重的擱在桌子上:“你既然當了巫蠱之門的聖女,就該恪盡職責,爲了巫蠱之門的利益而權衡得失,哪裏還是你當公主時的那般随意。”

慕青依舊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我從不以公主自居,若是出生可以選擇,我倒是喜歡長大普普通通百姓之家,爲了三餐而奔波,至少,我活得真實,活得自在。”

她側身直接對上大祭司:“當初,大祭司請我來巫蠱之門,并未講明是聖女,我從未想過要入巫蠱之門,你們指鹿爲馬,自圓其說,還要強加于人,大祭司,您的要求未免過分了。”

慕青說的義正言辭,句句在理。大祭司卻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畢竟沒有人能放過巫蠱之門,放過他這個大祭司。

“聖女的話,老夫不太明白,巫蠱之門現在急需一枚藥丸,聖女既然到了巫蠱之門,就該履行職責,這般推三阻四,可是覺得老夫已然讓你達成所願,便可以肆無忌憚了。”

明月暗道不好,大祭司一旦這樣說話,必是留了後手。慕青想過這種結局,北國的皇上,陰險狡詐,從來都是算計至上。

慕青在那樣的環境之中長了幾年,又多次被親人背叛,大祭司的行爲還刺激不到她。

“戰王不是已經來了嗎?我亦想清楚了,與其過着不喜歡的生活,不如共赴黃泉,還請大祭司成全。”

這丫頭夠厲害,大祭司不怒反而笑了。

門童從外面一溜煙的跑進來:“啓禀大祭司,太皇太後有請。”

明江越發看不透了,太皇太後到底想要做什麽,三番五次拿巫蠱之門當刀用,實屬可惡。

大祭司望着紅毯上,紅衣翩翩,墨發瑩亮高挽,玉簪之外别無修飾,卻仍舊襯得佳人,絕華典雅,尊貴無比。

慕青既然到了巫蠱之門,就是聖女,太皇太後即便想要有所行動,亦要掂量一番,巫蠱之門若是連聖女都護不住,豈不是讓人笑話。

太皇太後華貴無比的高高落座,大祭司慢吞吞的走到一邊,撩起袍子,穩穩的坐定,閉目養神,久久不開口。

“大祭司回來很忙吧,幾次請您入宮喝茶,都遲遲未到,哀家都覺得,這天要變了。”

這話裏的意思擺明是在數落大祭司有謀朝篡位之意,若是旁人聽了,或許會誠惶誠恐,趕緊低頭解釋。

大祭司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抿了兩口自己腰間葫蘆裏的水,撚着山羊胡:“太皇太後既然知曉門内事物繁多,老朽又離開時日坡長,處理起來比較繁瑣,自然要耗費精力和時辰,怎麽還這般催促的入宮,畢竟這裏是皇權當道的地方,與我巫蠱之術有礙。”

大殿之内,鴉雀無聲,太皇太後定定的看着大祭司,似乎要在他身上定出一個洞來,才肯罷休。

然而,大祭司悠然自得,喝着葫蘆裏的小酒,品着小調,一副逍遙快活的模樣,着實讓太皇太後恨得牙根癢癢。

“大祭司,既然都是老熟人了,哀家就不必繞彎子了,聽聞北國的七公主在巫蠱之門?”

“巫蠱之門從不容留皇家之人,不知太皇太後可是從哪裏聽到的,這般不靠譜。”

太皇太後微微的眯起眼睛,起身,緩緩的下着台階,亦步亦趨的走到大祭司的面前,以居高臨下之勢冷然看着他:“慕青,難道不是北國的公主嗎?”

“太皇太後若是問的慕青,老朽大可告知與您,她是巫蠱之門的聖女,與北國皇室毫無幹系。”

大祭司斬釘截鐵的說完,将葫蘆一收,繼續别在腰間,“太皇太後有何要事?井皇叔快馬加鞭出城,可見身上的毒素輕了許多,老朽還要趕着去看看,是何妨神聖能治愈了巫蠱之門都束手無策的蠱毒。”

“大祭司,慕青是北國的公主,身份到哪裏都無法更改,而皇上要選皇後,她無疑是最合适的人選。”

“荒唐,即便慕青不是我巫蠱之門的聖女,那也是墨國戰王的媳婦,難不成皇上還喜歡鸠占鵲巢。”

太皇太後臉色鐵青:“大祭司不必急于回答,巫蠱之門想要哀家用何交還,回去後,想好了,自然可以開出你們的條件。”

幾個日夜不停的奔波,當遠遠的看到那抹身影的時候,井皇叔的心髒劇烈的跳動着,他躲在樹下看着,直到玲姨的身子轉過來,帶着笑容,對着蜜兒輕聲呼喚時。

仿佛有人卡住了他的咽喉,他甚至覺得下一秒就會窒息。他猛然待過馬兒,飛身上馬,輪椅都來不及收起,長纓手忙腳亂,長陽迅速起身跟上。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蜜兒和妙手仙子還在歡快的奔跑之間,擡頭,哪裏還有玲姨的身影,馬蹄帶起的塵土飛揚,引起蜜兒一陣兒嗆咳。

玲姨趕到天玄地動,再回首時,那張午夜夢回時,一直印刻在記憶裏的臉龐,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

她木然的伸出白皙的玉手,撫上井皇叔的容顔,手上卻是濕漉漉的,男子的臉上都是淚水,四目相對,井皇叔壓下去,終于觸碰到了朝思暮想的那扇紅唇,弱弱諾諾,一如當初。

心,像是被重重摔入泥潭,悶悶的,痛的要死。

玲姨笑了,他溫潤的唇角勾着不明意味的笑容,就這樣深深的凝視着坐在他身邊的女子,他一生唯一深愛的女子。

“放過我吧,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難道,你還真的就恨我入骨,想要我再死一次嘛。”

玲姨處變不驚,不鹹不淡,輕飄飄的兩句話,卻猶如重錘将井皇叔的心,炸了個稀巴爛。

厲眸沉沉,似掀起無邊的風暴,粗粝的大掌,附上她嬌俏的容顔,在她要逃離他的懷抱時,毫不猶豫的将她緊緊的圈在懷中,“你失蹤的這些年,我活着猶如行屍走肉,你怎麽忍心丢下我,這麽多年,你看到了嘛,我們的女兒長大了,亭亭玉立,真好。”

他自言自語,玲姨并不爲其所動:“南盛國堂堂的攝政王,該不會要當街搶人吧。我與你早在十七年前,你抛下我們母女,去追求你至高無上的權力時,就緣分盡了,何必還要假惺惺的做出這麽一場感天動地的戲來。”

馬兒停住時,玲姨趁着井皇叔愣神兒的功夫,掙脫他的懷抱,跳下馬,大步向來時的方向走去,蜜兒該着急了。

井皇叔一把将她攔住,“當初離開實屬無奈,但我從未想過要抛下你們,處理完事情,我趕回來的時候,你就已經墜崖了,我到崖低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長纓還好趕到的及時,從馬上下來的井皇叔很狼狽,好在長纓拿過來了輪椅,才讓他勉強的找回些許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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