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鈴驚慌失措的進來:“娘娘,禦書房傳旨,要将大皇子送到茵妃的宮裏養育,您要被禁足一個月,儲秀宮大門封閉,沒有皇上的谕旨,不得開啓。”
齊妃驚恐的站起來,“你說的是真的,這怎麽可能呢。”
她喃喃自語,跌落在椅子上,忽兒起身,瘋了一樣的跑出去,奶娘抱着大皇子,懷中的孩子睡得香甜,絲毫沒有察覺周圍的變化,這個年紀的孩子,在誰身邊,便會跟随親切,等到過上幾年,哪裏還記得她這個親娘。
齊妃猶如被侵占了領地的野獸,怒火滔天的眸底情緒瞬息轉冷,絲絲危險的氣息從她的骨子裏蔓延出來,一把就将奶娘懷中的孩子搶了過來。
孩子突然從睡夢中轉醒,又是面對這麽多的生面孔,哇哇哇大哭起來,齊妃吼叫着,“讓茵妃那個狐狸精去見鬼吧,自己不會生養,就來搶别人,本宮就是到死,都不會将孩子給她。”
來的幾位公公都詫異的很,卻不敢上前,齊妃就是失寵,那也是妃子,皇上的女人,豈是他們這些奴才能動手的。
清亮的嗓音,從幾位公公的身後響起,“怎麽還不動手,皇上的話,你們都不聽了,一會兒再傷到孩子,你們有幾條命夠賠的。”
李公公不耐煩的呵斥着,絲毫不将齊妃放在眼中,小太監趁着齊妃愣神兒的功夫,将大皇子重新搶了過來,幾步快跑。
齊妃回過神來,已經找不到人影了,她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是大皇子,亦是她的希望,怎麽能就這麽沒了。
她不管不顧的沖到儲秀宮的門口,試圖要沖出去,她嘴裏叫嚷着要去見皇上,宮門口的侍衛,無情将大門關閉,隻留了送飯的通道。
心,像是被重重的摔入泥潭,鈍鈍的悶悶的。
帝王哪裏有情,心中揣着不過是利用和權衡罷了。
茵妃看見大皇子時,冷冷的吩咐,準備房間,對孩子吝啬于第二眼。
榮南将午膳撤下,茶點擺好,小聲的詢問,需要去皇上那邊探問情況嘛。
茵妃擺擺手:“皇上不過是想挑起齊家與井皇叔之間的内鬥罷了,孩子放在我們這裏就是個幌子,若是弄不好,大皇子就要被夭折了。”
榮南吓得花容失色,張大嘴巴,“娘娘,虎毒不食子呀。”
茵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想什麽呢,不是真的讓這孩子去死,而是不能成爲繼承人,便不能留在宮裏,送去宮,皇室便沒有了大皇子,這孩子日後的生活平安無憂,卻不能大富大貴了。”
齊家得到宮裏傳來的消息,已然是傍晚,火紅的晚霞燒紅了西邊的天空,卻依舊抵擋不住黑夜的來臨,正如當下的齊家。
齊彣鴻看着淚流滿面,哭的泣不成聲的母親,勸也不是,不勸也很尴尬,倒是媳婦輕言軟語的哄着,可那到底是親生的女兒,哪裏是輕易能哄好的。
“你們是她的哥哥嫂子,難不成就想不到一丁點的主意,你們的妹妹這些年沒受過委屈,皇上将她這般作踐,可怎麽是好。”齊夫人頓足捶胸,好不難受。
齊老爺将茶碗狠狠的甩在地上:“你亦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閨閣小姐,又在齊家掌管中饋多年,說話怎麽就沒了分寸,皇上是你能置嚼的。不要說你的女兒受了委屈,就是她被你寵壞了性子,無法無天,就要拿齊家做陪葬了,你還好意思哭。”
齊夫人一項以夫爲天,淚眼模糊,伸手拉住齊老爺的衣袖,滑落在地上,半跪的姿勢,懇求的語氣:“老爺,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您就想想辦法,女兒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哪個說要她死了,你就在這裏大放厥詞,我問你,儲秀宮上下皆被封鎖,那是皇上的禦林軍把手,是輕易能送出消息的,你就不動動腦子。”
齊彣鴻臉色突變,“父親,您的意思,皇上再試探我們齊家?”
齊老爺半生機關算計,放得了這一世的榮華,可惜,兒孫資質有限,女兒貌美無腦,兒子思想中庸,骨子裏憨實,根本不堪大用,他長歎,老天這是要滅了他們齊家呀。
“皇上是要在爲父和井皇叔之間挑起内鬥,從而坐收漁翁之利,若不出所料,要不了多久,大皇子就要歸西了,齊妃八成要與茵妃魚死網破。”
齊夫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丫鬟婆子一陣子手腳慌亂的将夫人擡了出去,請大夫的,掐人中的,一時屋内亂作一團,齊老爺拂袖而去。
齊彣鴻緊緊跟了出來:“父親,大皇子是妹妹的命-根-子呀。”
“皇室有個隐秘,若是不能下一代的繼承人,便會被送走,養育在他處,對外便是皇子夭折了。你妹妹當初懷孕生子,皇上就猶豫不定,還是爲父推了一把,讓皇上想要暫時倚靠齊家,才會縱容你妹妹生下長子,可你妹妹過于心急,肯定是讓皇上猜到她的野心,才會如此快的要斬草除根。”
齊老爺走路時虎虎生風,不多會兒的功夫就到了書房,從暗格中取出一封信件遞給齊彣鴻,“你喬裝打扮出城,趕上井皇叔的車馬,就說,把這個交給他。”
齊彣鴻不敢耽擱,即刻換裝起身,躲開宮裏的暗哨,向着城門的方向而去。
太皇太後坐卧不安,晚膳都未用,心神不甯的來回踱步,井皇叔對她始終不冷不熱,還是她拿出殺手锏,才讓井皇叔出手救了她,時隔多年,井皇叔念及生育之恩,并未找過她的麻煩。
可太皇太後心裏清楚,若不能盡早解開母子間的疙瘩,她的死期就快到了,她輾轉反側,小皇上是靠不住的,她必須抓住井皇叔,“來人,傳哀家的懿旨,請大祭司進宮。”
原本熱鬧非凡的儲秀宮,一下子就變得冷冷清清,就連路過的宮女都小心翼翼的避到一邊,生怕被沾染上似的。
惠妃和敏妃惶惶不安,心中慶幸,她們沒有流露出對皇後之位的窺視之意,否則,依着小皇上的猜忌,她們都無法幸免。
細想之下,茵妃或許并非她們想到那般簡單,齊妃愚蠢,好糊弄,茵妃呢,她能看清形勢嘛。
惠妃憂心忡忡,敏妃更是關緊大門,不敢聲張,一丁點的錯,都有可能被人刻意誇大,從而招來殺生之禍。
大公主這幾日的藥停了,皇上連門都未登,擺明知曉她們耍的什麽伎倆,不與計較罷了。
茵妃午休過後,簡單問過大皇子的情況,給了奶娘十兩銀子的打賞,讓她好生照顧大皇子,榮南從外面進來,“井皇叔出城了,不知何事,長纓讓您遇到事情,見機行事,這段時間,長纓如若不聯系咱們,那麽咱們就安分守己,不要出動出擊。”
夜風涼爽,尤其騎在馬上,隐隐還有些寒涼的意味,長纓和長陽,帶着數十人緊緊跟着井皇叔,馬兒像是瘋了般撒歡的在路上跑着。
多年前的往事曆曆在目,刻骨銘心的愛戀揮之不去,玲兒當初出事,他追到山崖邊,親自帶人數次下到崖低都未找到屍身,隻是他從未想到過,大師兄曾經亦出現在那裏。
想到妙手仙子的突然出現,而後非要誘拐晉王夫婦去藥王谷,這些都是計劃好的,那就是說,藥王谷有人在等着她們,這個人會是他心心念念,一生無法開懷的玲兒嘛。
他擡起頭望向墨色的夜空,他自小便被父母抛棄,過着孤獨的生活,學藝苦不堪言,卻能和玲兒相識,師兄妹報團取暖,倒是将童年少年時代過得有滋有味。
随着年歲的增長,他們的情感潛移默化的發生着質變,直到大師兄半夜與他談心,将這層窗戶紙捅破,他才恍然大悟,與師妹早就暗生情愫,無法自拔。
還是那支蒼鷹在空中盤旋,俯沖而下,長纓穩穩的接住,“主子,小皇上忽然将齊妃的儲秀宮給封了,還将大皇子交由茵妃撫養。”
長陽有些憤慨:“北國逗發兵到了墨國的邊界,大敗墨國就将是我們南盛國,小皇帝還在爲跟主子鬥心眼而費盡心思,真是枉費主子還一心一意的要交回兵權。”
井皇叔的腿部隐隐作痛,他堅持騎馬,這樣速度要快一點,“他不但想要挑起齊家與本王的仇怨,更可怕的是,他想要逼着本王任由他驅使,一個齊家,本王不放在眼裏,放眼天下,出了你們的準王妃,誰都左右不了本王,真是無知小兒。”
“太皇太後可不是省油燈,那個老巫婆陰險毒辣,主子,我們看,咱們還是要堤防的。”長纓想起太皇太後那些陰司的手段,讓人發指,卻無能爲力,畢竟井皇叔念及其是生母,暫時不會動她。
因着在藥王谷延誤了日程,這幾日,晉王他們風餐露宿,再無先前的灑脫,延邊欣賞風景的閑情雅緻了。
玲姨的精神明顯比在藥王谷時好了很多,蜜兒歡快的如脫缰的小野馬,連馬車都不坐了,經常纏着妙手仙子坐在馬上,這對兄妹看上去,格外惹人注目。
晉王爲了給晴兒和玲姨留下獨處的空間,他與妙手仙子并排騎馬而行。
暗一将新進拿到的消息傳給晉王:“王爺,井皇叔心急火燎的跑了,又是爲何?”
晉王用審視的目光注視着馬車很久,如果玲姨是慕容晴兒的生母,那麽井皇叔對晴兒的感情,若不摻雜男女之情,那就是該是父女之情,想到此處,晉王的眉峰促起,這下井皇叔有的受了,看樣子,玲姨與他該是有很大的糾葛。
“通知下去,到了前面的鎮子上,我們就停住吧,趕了幾日的路,都乏了,也好讓蜜兒去逛逛街市。”
蜜兒滿臉挂着盈盈笑意,嘴巴甜的要命:“謝謝姐夫,到了鎮子裏,哥哥可要陪着蜜兒去看看,蜜兒要買好多好吃的,姐夫,哥哥的銀子有限,姐夫可否借給蜜兒。”
晉王開懷大笑,他是越發喜歡這個小丫頭對自己的稱呼了,“姐夫豈能讓蜜兒失望,你所有的開銷,都有姐夫付賬。”
暗一吐吐舌頭,這還隻是姐夫呢,若是将來王妃誕下世子爺,王爺八成都能上天去勾月亮了。
妙手仙子對晉王反常的舉動并未過分關心,玲姨的身份已然明了,他算是晴兒的繼兄,晉王亦是君子風範,故而,妙手仙子從不擔心,晉王會對他不利。
“你體内的蠱毒和晴兒身上的情毒,巫蠱之門的大祭司都能爲你們清楚,但是玲姨會付出何種代價,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隻要晴兒不願意的,即便玲姨願意傾囊而出,我們夫妻都不會接受的,我們有自己的驕傲。”
晉王簡短的幾句話表明立場,兩人就這般像是多年的老友,閑聊着向前而去,晨曦帶着溫柔的光芒撒在他們的身上,讓這對人馬充滿了歡聲笑語,沐浴在金光閃閃的綠樹紅花之間。
巫蠱之門低壓的氣氛始終揮之不去,族老明江,明月,明風,明雲坐落在大殿之上,藥劑師回複,還是不能按照原先的配方制作出藥丸。
大祭司思索着,目光呆滞的盯着一處發愣,明江沉不住氣:“大祭司,慕青公主或許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他喃喃自語,怎麽會呢,測試隻有慕青通過了,血緣出不得半點錯誤,而慕容家血脈的傳承人慕容晴兒,卻沒有通過測試。
難道是聖女離開的久了,有些東西在時間的流失下,慢慢的發生了變化嗎?
他百思不得其解,問題出現在哪裏呢,“請慕青公主到這裏來。”
慕青望着這四方的天空冷然的笑着,從北國皇室到巫蠱之門,她終究沒能逃離,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依舊是沒有自由的四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