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噗呲一笑,他的那個嫉惡如仇劍拔弩張的小女人又回來了。
慕青來到這個已然有段時日了,可她似乎很不喜歡制藥,那些瓶瓶罐罐和各種氣味的草藥,總能讓她頭昏腦漲,甚至于嘔吐不止。
大祭司原本的耐性亦在一天天的消減,作爲聖女的血脈,對醫藥不精通,骨子裏還能排斥,雖說一時半會兒,大祭司亦無法弄明白慕青與晴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可巫蠱之門傳世之寶不會錯的,它推測慕青才是聖女的血脈,那麽,晴兒的身世如何,與他何幹。
戰王和朱冉成,都在積極的想辦法營救慕青,可巫蠱之門并非泛泛之輩,就連大門外裏三層外三層的重重機關,他們到現在都毫無頭緒。
南盛國上下一片肅靜,井皇叔消失半年,重新回朝,讓在場的官員都有些戰戰兢兢。
小皇上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讓井皇叔嘴角挂着一絲無奈的笑容,“皇上,臣出外雲遊,閑散慣了,還請皇上恩準,臣想辭官靜養。”
這麽多年,井皇叔把持朝政,小皇上耿耿于懷,多少會存在些偏激,一味的隐忍,不是辦法,井皇叔能主動提出辭官隐退是最好的結局,隻是不清楚,井皇叔是真心的,還是要試探他這個做皇上的時不時早就容不下,權傾朝野的井皇叔了。
多年的較量讓井皇叔心力憔悴,但凡有一丁點的可能,他都不會放棄自娛自樂的田園生活,來操這份閑心,反而是小皇上仿佛認定了,他就是喜歡皇權之人。
小皇上揣摩了一炷香的時辰,他不言語,下面的大臣都是見風使舵之人,自是不會有人出動出聲。
“皇叔,您看,國内雖安穩,皆是因爲您的緣由,若是可以,能否再等朕想想。”
小皇上古井無波的語氣之中含着些淺淡的憐惜。
井皇叔卻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處變不驚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長纓推着輪椅,心裏默算着流珠他們可能到達的時間,望着天邊越發高升的紅日,心中有些莫名的煩躁:“主子,您說,晉王妃他們走到哪裏了?”
依着妙手仙子那副死氣白咧的架勢,即便軟磨硬泡,詭計百出,終究是要将晴兒他們帶入藥王谷的,隻是,晴兒去藥王谷就那麽重要嗎?
他的心忽的疼了起來,劇烈的讓他承受不住,他捂着心口的位置,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一股不安由心而生。
自打慕容玲出事,他還是首次這樣慌亂,心煩意亂。一位小太監匆匆跑來,“回禀攝政王,太皇太後有請。”
太皇太後是井皇叔的親生母親,後來嫁給了太上皇,算是小叔子娶了嫂子吧,就連帶先皇對井皇叔都耿耿于懷。
朝中甚至傳言,他亦是太上皇的兒子,與先皇是兄弟手足,就因着這些閑言碎語,讓小皇上對井皇叔越發的忌憚了。
長纓深知井皇叔與太皇太後雖是母子,卻冷漠如旁人,小時候,井皇叔都是嬷嬷看大的,太皇太後嫁到宮裏,幾乎不過問宮外的事情,連帶着井皇叔亦成了天生天養,後來拜師學藝,走了十年之久,朝中都無人發現。
輪椅緩緩的在青石路上滾動,仿若帶着千金的重力,走到一半,井皇叔突然停下,回身與長纓說:“回去吧,本王身子不适,經不得這樣的折騰。”
小太監瞬息汗如雨下,跪地磕頭,一個勁的說着前面就到了。
井皇叔還是不管不顧的走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井皇叔,何時憐惜過别人的性命。或許是跟晴兒處的久了,才會有了些莫名的優柔寡斷,至于那個小太監,就聽天由命的,以前這樣的事情不是多如牛毛嗎?
小皇上下了朝,直奔後宮,南盛國後宮有四位妃子,齊妃、惠妃、敏妃和茵妃,因着一直想要聯姻,皇後之位一直空缺。
齊妃小家碧玉,平日裏歌舞升平,深得小皇上喜歡,齊妃的宮殿離着皇上的禦書房很近,她早早就打扮得體,來到門前等待。
小皇上的轎辇卻絲毫未停,就連坐在上面的小皇上都是眉峰緊促,根本無心留意佳人的顧盼生輝。
齊妃感覺事态不對,吩咐身邊的宮女:“去看看皇上去了哪裏?順便打聽下,朝上出了什麽事情?”
宮女俯身離開,齊妃一甩袖子,翻身回來宮内,讓人将大皇子抱過來,兒子白嫩嫩的,又是一歲多,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就連蹒跚走步都讓人看着就十分喜愛。
宮裏的四位妃子,各有來頭,齊妃是大将軍的嫡女,皇上成年時,入宮的。惠妃和敏妃是小皇上自己看上,父親的官位雖然不高,但是溫柔懂事,體貼善解人意,均爲小皇上生有子嗣,隻有茵妃是太皇太後給恩賜的,是井皇叔的謀士之女,身份不高,可卻被小皇上另眼看待。
小皇上的轎辇直接到了茵妃的宮裏才停了下來,一路走來有些急躁,他的額頭滲出汗水。
茵妃趕忙接駕,差遣宮女去将煮好的酸梅湯端上來,讓小廚房做幾道聖上愛吃的菜肴,午膳就在這裏用了。
這一通忙活,讓小皇上越發的迷茫了,這些個女人都是擅長演戲的,這會兒還跟你恩恩愛愛,轉頭就有可能因爲利益将你宰殺。
家族的利益,權勢的誘惑,小皇上對身邊的人都未相信過。茵妃将酸梅湯小口的喂給小皇上,清清爽爽的感覺,讓他身上的燥熱散去了不少。
“聖上,一路過來,定是餓了,午膳即刻便好,這是臣妾親手做的糕點,您嘗嘗。”
“紫薯糕,綠豆卷,你都是機靈,對朕的口味頗爲了解。”小皇上取了一塊綠豆卷,慢嚼細咽,味道極好,要說茵妃處處都好,唯一就是做了太皇太後的眼線。
“臣妾聽聞墨國那邊過來的女子花容月貌,都是嬌滴滴的人兒,再過幾日,姐妹多了,後宮就更加的熱鬧了。”
茵妃滿臉帶笑,看不出一絲不快,這就是她聰明之處,有不痛快偶讀藏着掖着,任你有千裏眼,都看不出穿。
“那又怎樣,連個身份尊貴的都沒有,看來朕這皇後人選,還是要從你們幾個裏面挑一個呀。”
“聖上英明,三位姐姐都已經開枝散葉,皆是皇家的功臣,隻有臣妾,遲遲未能開懷,倒是讓臣妾傷心了。”無論誰做皇後,都輪不到她。這宮裏四周都有各宮的眼線,她不會給皇上當刀刃,最後落敗成爲那三位共同的敵人。
小皇上冷眼看着茵妃,這個越發聰明了,怎麽說都能繞出去,倒是讓他平添了幾分逗弄的興趣。
齊妃身邊的宮女去而複返,在她耳邊小聲嘀咕,氣得她将桌上的蘭花瓷碟都給摔碎了,那是齊妃的陪嫁,平日裏很少拿出來,小皇上未來,還沒能及時收起來。
殿内的宮女都鴉雀無聲,跪倒一片,大皇子還是孩子,玩鬧着,根本不在意周圍的變化,奶娘将他抱起,給齊妃行禮後,轉身離開,“井皇叔果真要辭官,還是另有所圖。”
“奴婢打聽不到,朝中之人都不敢胡亂發表意見,畢竟井皇叔的手段,大家都是見識過的。”
“你明日一早就去尚書府,讓我娘抽空進宮一趟。”
井皇叔的出宮,讓太皇太後将一屋子的奴才罵了便,這樣的戲碼已經半年不曾上演了。
井皇叔不在南盛國這段時日,宮裏的人都覺得日子好過多了,太皇太後失去了目标,就蔫蔫的,宮人們各司其職,倒是相安無事。
他回來的第一天,宮内無論何處,都是雞飛狗跳,他要辭官,那是要太皇太後的老命,正因爲井皇叔這麽長時間把持朝政,才使得太皇太後在宮裏的日子悠然自得。
小皇上不是太皇太後的親孫子,就連先皇對太皇太後都是極盡敷衍,若不是擔心井皇叔對他不利,太皇太後早就被陪葬太上皇,入了皇陵了,想起當年,井皇叔爲了此事,帶兵爲了皇城,就讓人心驚膽顫。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太皇太後才猛然醒悟,他以後能依靠的人是誰。可惜,井皇叔得到先皇首肯,保住了太皇太後的榮華富貴之後,依舊是避而不見,視若旁人。
夏日的夜晚吹入馬車内,将一天的燥熱都驅散了,井皇叔面前擺着一盤棋局,他思索着,撚着黑子的手,遲遲未有放下。
藍天碧日,馬車駛過繁華吵嚷的街頭,人頭傳動,看到馬車的徽标,都起身紛紛避讓,一條毫無阻隔的羊腸小道,頃刻間就出現在車夫的面前。
他揮舞着馬鞭,不急不慢的走着,路上行人,滿臉都是興奮的笑容,大家互相鼓舞着,井皇叔回來了,這下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