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祖母過慣了高高在上的,對孫子孫女呼來喝去的日子,自然不覺得這樣的天氣讓木甯遠趕過來有何不妥,“甯軍,這是木家的家事,你管得太寬了吧。”
木侍郎在京城時,木家祖母就是這幅嘴臉,總是不待見他們這些窮親戚,平日裏都懶得理會。木甯軍心中冷笑,不要說木侍郎已經被貶出京,即便再京城,又以何德何能與王爺對抗。
“族長前幾日來信,宮裏派了人去了族裏,特意交代木甯遠兄妹的事情讓族裏多方看顧,祖父來信已經提到,木甯遠要參加秋闱,那是木家的希望,豈能因爲你一個婦道人家的無理取鬧,給生生耽擱了。”
“這次我過來,不是與你噓寒問暖,隻是将族長的明令說與你。知希出嫁一事,從京城祖宅出閣,知希母親的陪嫁,你今早理出來,連帶這麽多年鋪子田莊的收益統統要報出來,若有藏私,族中定然嚴懲不貸。”
木甯軍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此時,那裏還有剛入門時的春風笑意。
木家祖母仗着木侍郎在族裏嚣張折了這麽多年,豈能容忍在外人面前,被木甯軍這般下了臉面。
一拍桌案,憤然出聲:“你不過是木家族長的長孫,就能這般與我說話,就是族長在這裏,亦要給我幾分臉面的。”
木甯軍哼的一聲,“看看你的做得事情,京城上下皆知,知希和甯遠那是被你淨身出戶的,孩子們在京城,你作爲木家的祖母,可曾關懷過,可曾給過一兩銀子,可曾想過數九寒天孩子們有碳生火,有衣禦寒嘛。”
“這會兒,皇上賜婚了,知希成了王妃,您不是想着如何給木家掙了臉面,給孩子預備嫁妝,你想的是自己怎麽能享受孩子的福氣,甚至還要霸占孩子母親的嫁妝,你看看,你這是做了什麽?不要說,我得了族長的明令,就是沒有,我亦會站出來替他們主持公道。”
老闆娘聽着語氣不對,起身悄然出去,卻并未走遠,女人嘛,八卦的心思還是有的,她站在門外,專注的聽着屋内的動靜,就連客棧裏其他的客人,都促足留意屋内的争論。
木家祖母氣得哆嗦,她從來不覺的自己有錯,她是祖母,即便想要木甯遠木知希的命,他們都不能反抗,這樣的親人,冷清冷血,不要也罷,偏偏讓木知希給遇上了。
“木侍郎是您怎麽得來的兒子,族長還不至于老眼昏花,不過是看在你矜矜業業操持木家一脈的份上,不予追究,嚴格的說來,就是族長将你逐出木家,亦是合情合理。”
木甯軍的話讓木家祖母臉色突變,當着丫鬟婆子的面,木甯軍公然将以往的醜事揭開,木家祖母心中的憤怒如火焰滔天,卻不敢再生事端,一些事情,雖然成爲了過去,可當年定然有漏網之魚。
族長不去追究,她就以爲人家不知情,現在看來,就是要在關鍵時刻拿捏她罷了。不得不承認,族長真的很高明,當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渾水摸魚,是爲了顧全木家的顔面。
若是不識擡舉,此時,就是将她逐出木家,以身正法最好的利劍,她的嘴角擠出一絲嘲諷的笑意,“果真是族長高明,老身受教了,可這客棧費用太高,木家不比當年,承受不起呀。”
木甯軍用怪異的目光看着木家祖母,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位老嫂子還能讓他想辦法出錢,看來,八王爺就是猜到木甯遠兄妹的難處,才讓他出面。
不管是什麽原因,隻要能靠上八王爺,木甯軍才不會去在意,八王爺是拿他當刀使呢,畢竟,放眼整個京城,想要上趕着給八王爺提鞋的不在少數。
他何其幸運,木知希對于木甯軍而言,就是閃閃發光的黃金,是他以後發财路上的身家保證,他怎麽可能讓木家祖母占得半分便宜。
“那就搬回木家老屋去住,木家既然大不如前了,你昨夜便該謝絕了八王爺的安排,到了這個份上,難不成還要倚老賣老,去讓八王爺給你付賬嘛,如若那樣,木劉氏,你前腳派人出門,後腳我就做主,昭告天下親朋好友,将你逐出木家。”
“我們木家雖然算不上大戶,亦是知書達理之人,每代皆有進士入朝爲官,爲國效力,木家自然會鼓舞好兒郎參軍,國家危難,需要爲國捐軀時,我木家從不落在人後,卻也出不得你這樣不分明白的刁鑽婆娘。”
木甯軍把這些年攢的那些怨氣,一股腦的發洩出來,以前總是木家祖母,他的這位名義上的嫂子給他臉色看,風水輪流轉,他絕不會放過着嗎好的機會。
木家祖母氣得險些背過氣去,木甯軍将她這些積攢的那點好名聲都給罵沒了,他口中那個寡廉鮮恥的女人是她嘛,雖然在場的丫鬟婆子,都心中暗贊木甯軍說的很準,嘴上卻不敢多言,都戰戰兢兢,生怕木家祖母将一腔怨氣發洩到她們身上。
老闆娘更是叫苦不疊,還以爲是個好夥計呢,鬧了半天,是個窮鬼,鐵公雞的毛可不好拔,有心找個借口趕出去吧。
這裏面又裝着八爺的面子,這下可如何是好。
木家祖母氣得咬着後槽牙,憤恨的問:“那我都已經住了,堂弟就給那個主意,我一個婦道人家不知該如何辦了。”
“你這麽些丫鬟和婆子,賣身契都在你的手裏,将她們發賣幾個,付了住店的銀兩,速速搬出去,回到老宅那邊,安分守己,等着皇後娘娘派人去點驗侄媳婦生前的陪嫁,我會讓你弟妹一并過去幫忙。還有,莫要再去八王爺的别院興風作浪,否則,後果你承擔不起。”
木甯軍起身拂袖而去,丫鬟們可守不住了,立馬哭腔抹淚,跪倒一片,懇求木家祖母,千萬不要把她們給賣了。
老闆娘目送木甯軍走後,迅速掀起簾子進來,這次就沒有剛才那般讨好的笑容了,皮笑肉不笑的拿着賬冊:“老太太,我們可是小本生意,經不起拖欠,您看這賬。”
木家祖母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們,那可都是這些年精心挑選的,各個都是她的心腹,幫着辦了不少缺德事情,若是發賣了,有丁點的風聲走漏,對她到底不是什麽好事。
“好了,都起來吧,老身還沒有落魄到要賣丫鬟的份上,去将老身的首飾盒拿來。”
幫着打理财務的婆子起身去箱子裏取來一個精緻的木盒子,遞給木家祖母:“老夫人,這裏是其中的一個。”
算是她平日裏打賞别人的物件,打開了看着都是些簡單的玩意,不值幾個錢,老闆娘撇撇嘴,“老夫人,您這一盒子下來也值不了五兩銀子,我這客棧,你吃的用的都是頂好的,又有八王爺的面子在裏面,我可是沒有半點的糊弄,這本錢,你總得給我吧。”
木家祖母朝着剛才那個婆子擺擺手,她又轉身去了拿了一個,這次的應該是夠了,婆子端在懷裏還頗有幾分吃力的模樣。
果真,打開盒子,木家祖母一陣兒肝顫,心疼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從裏面取出一支金钗,老闆娘接過來,并未有走的意思。
她狠狠心,又取出一對金鳳镯子,并一副刺金打造的頭面,老闆娘這才喜笑顔開的接過去,轉身走來。
小夥計上來問,可要午飯。木家祖母趕忙推遲,讓下人們收拾東西,套了馬車,向着老屋的方向而去。
老闆娘噼裏啪啦的打着算盤,小夥計繼續忙碌的跑堂,倒是丁一不知何時冒了進來,将一錠金子放在老闆娘的眼皮下面,低語幾句。
老闆娘心領神會,将店裏的活計交代下去。
木家祖母搖搖晃晃的還是回到了木侍郎發迹前的老屋,這裏常年沒有居住,年久失修,又是木質房屋,即便夏季,都是一股子發黴的味道。
她用手帕掩住口鼻,丫鬟婆子手腳不停的開始清掃院子,就連窗簾帷幔都是現去鋪子扯來的廉價的布料,大家齊動手趕制出來的,府裏原來亦不曾有繡娘,需要做衣服,都是院子裏的丫鬟婆子代勞的。
木家祖母平日裏對下人和子女都很苛刻,就連小王氏都不能占到便宜。木家祖母自己平日裏的生活倒是很奢侈的,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木侍郎掙得銀子,都在她的手裏,就連兩房媳婦的嫁妝,也被她握在手裏,日子過得很舒坦,這就是她當初瞞天過海将木侍郎抱回來,權當親身的養大,還是考慮滿對的。
可惜,族長現在重提舊事,八成是木甯遠和木知希允諾了許多好處給木甯軍,否則,他們怎麽會好端端的站在木甯遠兄妹的立場,據理力争,她絕對不能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