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一幹下人,低頭幹着各自的夥計,王妃爲人和善,卻不能輕易插手主子的事情,就連墨寶都隻是時不時讓人送些茶水何點心過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小孩子氣了。直到日頭升的老高,晉王拖着疲憊的身軀邁入大門,擡眼便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
“不多睡會兒,用過早膳了嘛?”關懷的語氣,貼切的問候,晴兒渾身暖暖的。
伸手直接攬住他的脖頸,一副賴皮不起的模樣,惹得晉王愉悅的笑聲在院子中響起,将晴兒順勢抱起,滿滿的疼寵:“早膳都不用,餓壞怎麽辦?”
轉身吩咐寶叔去廚房傳膳,便邁開大步,向内而去,夫妻倆一路上說說笑笑,路過的奴婢皆卑躬屈膝,不敢擡頭。
晉王吃着湯包,時不時擡頭看着晴兒,“沒有胃口,還是飯菜味道不好?”
晴兒搖搖頭,放下筷子,“我們幾日後就要出發了,我想走之前去一趟慕容府,有些事情,要與祖母說道。”
想來也是,要離開一段時間,是該登門跟老太太說清楚,總不能不告而别吧。
“嗯,過了晌午讓寶叔安排,爲夫這幾日事務繁忙,不能陪你一起。”
晉王很是抱歉,自從流民入京,他都沒有陪伴在妻子身邊,心中多少不是滋味,父皇操心的事務太多,老八又是剛剛回京,很多的事情還需要熟悉,一下子全部丢給他,這個當哥哥的,實在說不過去,再說,這一走,又是許多的日子,他這個檔口,總歸要做些擔當。
慕青的失蹤,讓慕容老太太坐卧不安,多年萦繞在心頭的恐慌更加厲害了,輾轉反側,茶飯不思,就這樣惶惶的過了兩日,晴兒終究是來了。
屏退其他人,老太太緊緊握着她的手,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太子出事,再有慕青的到來,太後突然離世,現在慕青的失蹤,徹底将老太太心中有個聲音,即将呼之欲出。
“孩子,告訴祖母,慕青到底是去了哪裏?”
晴兒安撫的輕輕将老太太耳邊的散落的發髻輕柔的放到耳後,“祖母,慕青是跟着大祭司回到了南勝國,慕青和我身份上出了些離奇的事情,之前,我曾經一五一十,毫無隐瞞的告訴過您。現在,請您告訴我,晴兒的生母,慕容玲兒與南勝國的巫蠱之術有何關連,或者追其根源,慕容家祖輩可是有出自巫蠱之術的門人。”
老太太的雙眸不再似以往那般澄清,帶着點點的渾濁,像是再回憶,又像是思索,晴兒并未出聲催促,隻是安靜的等着。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天色慢慢的暗下來,紅日西落,再不複白日的璀璨,老太太像是從長長的思念中回過神兒:“孩子,祖母對祖上的事情亦不是很清楚,不過,我作爲慕容家的宗婦,我的婆婆曾經交代過,慕容家之所以這些年一直不再有男丁出生,是因爲被詛咒了,我們慕容家的女兒必須履行一種義務,隻要沒有一代肯犧牲,慕容家的命運世世代代都不會改變。”
“履行何種義務?”晴兒的身子微微顫抖,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還真是讓她猜中了。
老太太起身從身後的床鋪下摸索出一樣東西,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銀鎖,看似簡單的圖案,讓晴兒察覺不多,這是八卦的樣式,卻又加入了别的元素,她對這方面不精通,需要回去請教井皇叔。
“這是祖上留下的,說是若是有一天,慕容家的女兒遇到了麻煩,便去南勝國巫蠱之術門派尋找大祭司,方能化險爲夷,老身從未打開過,隻是收藏着。”
晴兒明亮的眼眸閃出一道道精光:“原來,慕容家每一代都有女兒出生,卻一直對外聲稱沒有子嗣,而一代代的女兒,就如現在的瑾兒、飛兒,都是過繼的兒子的子嗣,你們是再躲避巫蠱之門的追查。”
晴兒的腦袋飛速的旋轉着,她将獲悉的資料,一點點的串聯起來,居然将慕容家這些不曾對外宣稱的秘密,給猜了個透徹,老太太震驚之餘,感歎,不光晉王是合适的帝位人選,就連晉王妃何曾不是母儀天下的無雙之人。
世事難料,幾代人平靜的生活終究是被打破了,無可厚非,慕青和晴兒身上發生的離奇事件,讓老太太欣然接受,緣由盡是,慕容家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看來要親自去巫蠱之門拜訪了,祖母,請您放心,我既然占-有了這副身軀,定然會将慕青照顧好。”
老太太從未懷疑過她的擔當,将一個錦囊交給她,這是慕容玲兒走時留下的,或許能起些作用。
夕陽西下,晴兒匆忙折返晉王府,直接奔着井皇叔的院子而來,飛快地腳步,流珠都有些氣喘,小碎步跟的很緊,有時 還要快跑幾步,心裏默歎,王妃地身子骨真好,體力亦比她們這些做粗活都強出好些了。
院子擺了茶桌,上面擱着五彩青汝窯山水瓶,瓶中插着幾支含苞欲放地蓮花,指腹大小地鵝黃色花蕊格外喜人,長纓喜上眉梢,見到流珠,前幾日的陰霾一掃而空。
長陽暗自吐槽,好沒骨氣,男子的陽剛之氣哪裏去了,天下何處無芳草,偏要摘一支心裏沒他的。
井皇叔正在沐浴,要稍等片刻,長纓特意沏了上好的毛尖,還給流珠端了一杯,女人的心細如針,流珠慧心的笑了,長陽看着發愣,流珠的樣子該是對長纓有點意思的,可爲何要單獨去見墨卓涵呢。
總歸小心駛得萬年船,留心些,總是好的,長纓若是被感情沖昏了頭腦,他可是清醒的很,長陽将幾碟點心送過去,看似簡簡單單的點心,可是工藝繁多的,難得的是,這是井皇叔親自做的,旁人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看着五顔六色的花-芯點心,别緻得很,拿起來,一股清香撲鼻,咀嚼于齒間,甜甜糯糯的味道,“你們的手藝不錯,看不出來,粗中有細。”
長纓率先回禀:“這是王爺親手所作,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可沒有這樣好的手藝,還是晉王妃有口福,王爺平日裏難得下廚,距上次應該是十八年前了。”
流珠詫異的張大嘴巴,一個人下廚要相隔十八年,這是何緣由,喜歡做些吃食,亦會隔三岔五,或是十天半月,再不濟一倆個月之隔,十八年,難道是有什麽故事。
主仆兩人皆是女子,對于故事都是感興趣,豎起耳朵,專心緻志,等着下文,卻聽到井皇叔不悅的低斥的話語:“你們是想回去了,歸心似箭,才這般多嘴多舌。”
長纓長陽吐吐舌頭,規矩的退到一邊,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她們以前可不敢這樣造次,着實讓井皇叔繃着的臉龐松懈下來,臉上複有帶上淺淡的笑容:“這會兒回來,路上有大半個時辰,還未用膳吧,去給晉王妃備些易消食的清粥小菜來,告訴廚房再做一道生煎包。”
“這些點心雖然好吃,但有些噎人,配着茶水,好一些。”他将水果拿過來,熟練的去皮,切塊,而後放在晴兒跟前,一切動作都是行雲流水,順暢的很。
流珠越發迷蒙,就如墨卓涵所言,這天底下,根本不會有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無緣無故的好,不是父親兄弟,那該是如何的情感。流珠瞬息五雷轟頂,整個人都不好了。
晉王對王妃呵護備至,小夫妻感情甚笃,若是井皇叔想圖謀不軌,她定不會讓其得逞,連帶着對長纓亦沒有了剛才的好臉色。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長陽憋着笑都要成内傷了。王爺這般無所顧忌的對晉王妃關心,不明緣由的人,多少都會有些誤會,他們做下人不好置爵主子的決定,隻能唯命是從。
晴兒将那枚銀鎖取出:“請井皇叔賜教,這上面的圖案可有說道?”
井皇叔拿在手裏仔細端詳,“這是鳳圖騰,是南勝國巫蠱之門聖女的标識,是身份的象征,再南勝國,但凡有些見識的,看到這個标志都要禮讓三分,而你手裏拿着的應該是當年南勝國聖女遺留之物,至于如何鑒定真僞,想必巫蠱之門有高見。”
“王爺不好奇,爲何這樣的東西在我的手上?”晴兒輕輕磨砂鳳圖騰的圖案,心中忐忑不安,難道慕容玲兒是聖女的傳承,才會殃及到慕青,畢竟骨子深處的靈魂是無法改變的。
那麽大祭司跟慕青作爲交換的條件,是要讓慕青重回巫蠱之門,成爲當代的聖女,從而打破慕容家難以生下男丁的詛咒嘛。
晴兒時而舒展,時而皺起的眉頭,讓井皇叔難得的好心情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對晴兒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