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亦不再藏着掖着,将一卷金黃色的金絹給了太後,“這是當年先皇留下的,說是在恰當的侍候,給您,先皇不想留有遺憾,這點,朕不會逼迫與你。”
太後看着那熟悉的顔色,伸手果斷地拿過來,一把将其打開,“他還真是絕情,居然連這些都爲你想到了,這麽多年的夫妻,他怎麽能這麽狠心,哀家可是他明媒正娶,爲了他的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嫡妻呀。”
太後氣憤填膺,将遺诏狠狠的摔在地上,怒目已視:“皇上的意思,是要用先皇的遺诏,讓哀家消失嘛?”
“皇上不要忘記了,鷹王還在朝中,若是他知曉,你逼死了他的母親,你以爲他會善罷甘休。”
皇上用憐憫的目光望着她:“太後娘娘到了這個時候,還隻是考慮自己的安危,拉上鷹王,朕或許短期内不能将您如何,可是一年後,或是兩年後,鷹王也會因爲您今日的話,而一并被莫名其妙的處死,作爲他的親生母親,您可曾爲他想過,您這一生,果真是可憐可悲,心裏隻有自己,死不悔改。”
太後猛然站起來,“原來讓太子去守皇陵,你早有預謀,那麽這次太子成爲殘廢,亦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皇上的笑容高深莫測:“朕很想讓他碎屍萬端,因着他的存在,您親手要了朕的公主性命,害的皇後母子差點喪命,可惜,有人替朕動手了。太後還不知道吧,您最爲看不上的慕容晴兒,如今的晉王妃,居然是井皇叔的親生女兒,隻要是晉王妃想要的,井皇叔都會爲她辦到,何須朕出手。”
太後臉色蒼白如紙,南勝國的井皇叔才思敏捷,可比諸葛在世。他手下能人輩出,晉王不要說是要墨國的天下,就是要整個天下,井皇叔都會傾盡所有去争取吧。
墨國對抗北國,力量懸殊,若是與南勝國合作,北國并無勝算的可能,太後想起楓林寺的那個預言,難道晴兒真的是貴不可言。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一味的打壓,而是想方設法娶過來,太子就不會遭此劫難,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皇上的嘴角噙着森寒的笑意,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兒子,一個個都已成才,再也無懼風雨了。
太後跌跌撞撞的離開,皇上慢條斯理的吃着晚膳,這是二十年來最舒心的一頓膳食了。
八爺沾沾自喜将木知希送回院子,與木甯遠相互見禮:“兄長,今日今時,你們的身份再居住在此,已然不合适了,若是有人拜訪,你們連攔住的門檻都擋不住。”
木甯遠卻是發愁,人家來拜會堂堂八王妃,甚至于跟他攀談,想要拒絕,這院子寒酸的連大點風都招架不住,又如何能将人拒之門外。
再者,妹妹是未來的八王妃,他這個當哥哥,又要讓妹妹受委屈了。
八爺招招手,身邊的一名侍衛上前,躬身給木甯遠行禮,“這是我的一名親随,他帶着五十人的一個衛隊,會守護你們的安全,另外,今晚,你們務必要搬走,聖旨一下,木家的那位老太太就坐不住了,你們還是盡快搬到我安置的宅子裏。本王說過,會護着知希,就絕不會食言。”
賜婚的聖旨直接去了木甯遠剛搬入的五進五出的院落,這是八王爺的别院,門内外皆有王府的侍衛把守,就連小斯都是八王爺精挑細選的。
木知希的衣服和首飾,絡繹不絕的送來,就連出行的馬車都準備了三輛,這下子,小丫鬟成了大丫鬟,神氣十足,木知希點着她的腦袋,“木香,以後入了王府,說話做事,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性了。”
木知希握着手中的玉佩,倆個半塊已經被黃金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一條好看的金色蓮花圖案,巧妙地穿插其中,不得不說,這位八爺是心細如麻,凡是都做到恰到好處,讓人心中湧出一絲絲甜蜜來。
太子被人押解着出宮,明面上是送行,冷少臣早就料定,冷門的人會被甄滅,留了精銳,卻不再想去赴死,他站在遠處,冷冷的看着太子的背影亦趨亦遠。
太後目送着太子離去,已不再暴跳如雷,甚至是安靜的可怕。鷹王在書房内愁眉不展,鷹王妃将熬好的補湯送進來,宮裏的變化,伯顔通過書信傳遞給她。
鷹王是個不折不扣的孝子,當初若不是爲了她,估計也會同意太後的計劃,将他推上謀反的道路。這麽多年,太後一直因爲此事耿耿于懷,即便三公子和墨卓涵進宮陪伴太後,她還是始終未提一句鷹王妃。
峰回路轉,這項艱難的選擇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鷹王該何去何從。鷹王妃将熱氣騰騰的補湯擱置在書案上,緩緩地靠近鷹王,伸手輕按他地額角,揉揉地,緩緩地,鷹王瞬息舒暢了許多。
“你身子骨不适,就該在屋裏多躺躺,好端端地跑過來,一會兒又該難受了。”
話語中聽着是責怪,細品都是滿滿地心疼,鷹王将鷹王妃來拉入懷中,她順勢坐在他地腿上:“其實,亦不是什麽病,禦醫說是有喜了,覺得兒子都到了娶妻生子地年齡了,我這個即将要做奶奶地人,又做了母親,着實有些說不出口罷了。”
鷹王像是被雷擊中了,而後便是一陣狂喜,兒子很優秀,他卻錯過了陪伴他們一起長大地時光。
正在懊惱之際,妻子懷孕了,那是不是說,他可以彌補這個遺憾,享受田園之樂,父子親情,一點一滴地滋潤。
臨近傍晚,太後都未等到鷹王,其實她不知道地是,皇上根本就沒讓人将太後地話傳到鷹王府,反而是将鷹王軟禁在王府,沒有皇上的聖旨,不得擅自出府。
鷹王雖然擔心太子,終究不能忤逆皇上的決定。太後骨子裏對權力的貪念,遲早會将他們這些親人統統算計進去。午夜夢回時,他都懷疑,他與六王爺是太後親生的嘛。
如果是,哪有親生母親,明知不可爲,還要将兒子逼上絕路的,想起六哥失敗後,語重心長對他說的話,他輕歎一聲,此生,母後就由她去吧,管不了,便放手吧。
亦是更深露重,到了三更天了,這是皇上給的最後期限,過了今日,皇上便會将她的罪行公告天下,那麽,不要說死後的體面,就是一副棺木都是奢侈了。
馮嬷嬷聽到室内的動靜,起身詢問太後是否要喝水。
屋内的燭火很暗,一點星光,讓人很不安穩,太後自己倒了一杯茶,還是溫着的,說明馮嬷嬷很盡心。
她陰狠的目光看向軟榻上的馮嬷嬷,那是她的陪嫁,當年也曾未先皇侍寝,就是因爲她的自私,并沒有給馮嬷嬷名分。
馮嬷嬷是她貼身的人,知曉她很多的事情,在馮嬷嬷當年有了身孕的時候,她不惜用卑劣的手段,讓其流産,還造成其終身不孕。這些年,馮嬷嬷從未怨過,還是一如既往的待她。
她将茶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遞給馮嬷嬷:“喝了它,哀家有話要說。”
馮嬷嬷的哥哥一家都是聞人家的奴才,生死都掌控在太後手中,她無法反抗,更無力反抗。
馮嬷嬷小口的将水慢慢的喝完,“讓太後給奴婢倒水,真是折煞奴婢了,想來,太後是西望奴婢永遠閉嘴,不再多言吧。”
茶杯中一抹苦澀的味道和太後的反常都未能逃出馮嬷嬷的觀察,可那又能怎麽樣,太後将茶杯丢在地上,因着鋪着紅毯,茶杯滾了幾圈,便安靜如斯的呆在角落裏,不動了。
“皇上拿出先皇的遺诏,讓哀家去陪先皇,明日是最後的期限,哀家要走了,你侍候哀家這麽多年,哀家習慣了,不想換人。”
馮嬷嬷嘴角噙着苦澀的笑容,太後就是這樣的自大,從不去考慮别人的感受,一味的遵循她自己的本意肆意安排别人的生活。
“你的家人,哀家都交代妥當了,哀家生前的财物,會那一部分出來給你的哥哥,讓聞人族長給你的哥哥放奴書,讓他們一家人以自由之身,那些錢财,做些小買賣,你就跟着哀家,到那邊去照顧哀家吧。”
馮嬷嬷起身将太後的鳳袍找了出來,由去拿自己還算體面的衣服和行頭,幫着太後穿衣上裝,又将自己收拾妥當,看見東面慢慢有的一絲亮光問:“我們還有多久?”
太後望着窗外,“大概快了吧,你不稱呼奴婢,哀家倒有些不習慣了,算了,這是哀家欠你的,到了那邊,就不用再稱呼奴婢了。”
東邊的魚肚白翻了出來,紅彤彤的太陽重新升了起來,給沉睡的黑夜帶來了生機勃勃的朝氣,宮裏的奴婢們早早起來,重複着昨日的工作,日複一日,習以爲常。等在太後宮門外,端着洗漱用品的宮女們,手腳都有些酸麻了,亦不見馮嬷嬷來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