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不選明天呢?”晴兒挑簾打裏間出來。
“今日是她的忌日,過了就沒有意義了,四嫂,那是我的恩人,亦是我的嶽母,隻是時機未到,還不能前去提親。”想起木知希那倔強的不肯擡起的額頭,他心中無比高興,不因自己的身份尊貴,就趨炎附勢,這樣的女子,才是男子的無價之寶。
“原本以爲你眼高于頂,不曾想是有了意中人。”晴兒笑着打趣他,難得能逮到機會讓老八揶揄,她自是不會放過的。
井皇叔将片好的烤鴨,裹上醬,卷上蔥絲,薄薄的面餅一包,咀嚼在舌尖,味道是出奇的好,長纓和長陽沾光吃了不少,“王爺,真沒想到,晉王妃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居然還能有一手難得的廚藝,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好的,比之南勝國的禦廚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井皇叔喝了些白粥,配着小菜,葷素搭配,這丫頭的心思越發的細膩了,他想到晉王的蠱毒,舒展的眉睫又促起,若是說妙手仙子緊緊是奉了藥王的命令去南方治愈時疫,也算醫者本心。
爲何能與晉王他們遇上,還提及蠱毒,藥王有幾分本事,别人不知,難道他還不清楚,若是師妹活着,對付蠱毒倒有幾分把握,他微眯的眼眸,瞬息睜大。
妙手仙子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請柬,可對方卻用了藥王谷隐秘的暗語,他雖猜不到對方的身份,倒也明白對方應該是與父親有些淵源,而且是很深的交情,否則,不可能說出父親定下的家族之人才能使用的暗語。
妙手仙子到了約定的地點,莊子大門敞開,溜了一圈,除了上茶的小斯,再無旁人,看向日頭,他早到了一炷香的時辰。
放慢腳步,遊走在莊子裏面,不得不贊歎,莊子的主人很是富有才氣。水榭中央有亭,四方而築,飛檐斜瓦,檐角如雛燕展翅,垂挂銅鈴。風吹鈴動,清脆動聽,奪人耳目。亭柱垂幔,白紗渺渺,欲隐欲現,宛如仙珠。
輪椅滾動發出的聲響由遠至近,妙手仙子負手而立,微微側身,當看清來人的容貌時,心裏有微微的驚訝。
井皇叔雖坐在輪椅上,氣勢卻不輸人,“既然來了京城,我這個師叔該盡些微薄之力,起碼一頓飯還是要有的。”
他說的俗套,妙手仙子心裏沉甸甸的,這位師叔,父親提及的次數很少,後來,慢慢明白,不是師兄弟感情不好,就是因爲感情好,擔心玲姨傷心難過,便三緘其口,不再提起。
不過,父親的書房之中有這位師叔的畫冊,曾經頑劣,翻看過,故而印象深刻。
“那就有勞師叔破費了。”妙手仙子倒是不推诿,井皇叔是南勝國的攝政王,年紀輕輕便能統帥三軍,震懾三國,可見能力絕非一般,既然如此,那就欣然接受吧,何必在将軍門前耍大刀呢。
歲月如同一支磨了光陰的利劍,勢如破竹,一去不返。轉眼間,十幾年韶光默默而逝,下一輩人都長大成才,他們是真的老了,遺憾的是,師妹下落不明,他苦尋十幾年,都杳無音訊。
一方黑檀繡銀竹屏風半隔出甯靜空間,精緻毯席旁,三足黑石小鼎裏燃着上好的沉香,淡白微涼的煙氣裏,兩人落座,桌上擺着棋盤:“聽聞賢侄棋藝頗高,就連晉王妃都贊歎不已,今日師叔想與賢侄對弈幾盤,可否?”
晨曦中,薄薄的金色陽光下,妙手仙子抿口茶水:“雨前龍井,好茶,師叔先請。”靈動的眸子,漸漸閃爍的目光變得平靜堅定。
長纓和長陽安靜如斯,不發出一絲的聲響,就連院中的小斯都消失不見了。
八爺迎着春光眉頭不展,晉王着實看不下去,“想去便去罷,你在這裏撐着,到時候人家那邊定了親事,我看你哭的份都沒有。”
“木甯遠還未有功名在身,這個時候,他們兄妹不會匆忙定下婚事,怎麽着也要等到木甯遠金榜題名之後。”
晉王長發微散,衣襟散落,以肘懶散支着腮,笑意淺淺,“既然認定了,就要先下手,你不要天真的以爲,木家那些勢力的人就不會給她定門婚事,還是小心爲上,畢竟姑娘定了親事,你就是皇子,總不能強行人家退親不是。”
想起木家那群吸血鬼,八爺就恨得牙癢癢。書房内一片清幽得寂靜,窗外幾隻八哥叽叽喳喳點綴着清晨的美好,清風徐徐飄蕩,撩起他的衣衫,也撩撥了他的心。
老八大步離開,晉王将墨寶喊來:“寶叔,我覺得老八在這件事情上有點執拗,你去安排一下,省的人家姑娘不願搭理他,回來又要絮叨。”
墨寶領命離開,他們王爺算是真正的開竅了,若是以往,别說幫着八爺了,王爺自己都未必能理清思緒,看來男人就是成婚之後,才能真正的成熟。
木知希對那日去祭掃母親陵寝的人尋找了好幾年,自母親去世的第三年起,便有人年年去祭掃,卻機緣巧合,不曾遇到,即便她蹲守,都沒有一點迹象可循。
哥哥倒是很快便又開始安心讀書,考取功名,成了他們兄妹今後唯一可行之路,木甯遠自然要加倍努力。
木知希将滿頭青絲松松的挽起,順着肩膀垂下來,臉上未施脂粉,卻透着一股自然鮮活的白皙紅潤,那雙明珠一樣的眸子望向窗外。
丫鬟挑簾進屋,“小姐,公子身邊的木香已經查清楚,昨日給夫人上香的是八王爺,而且往年來的人,都是八王爺的人,看來,八王爺與夫人頗有些淵源,您說,八王爺會不會是夫人臨終前與小姐提及的那個人。”
木知希下意識的就摸向自己的胸前,那半塊玉佩被她穿了紅線,貼身放在胸前,若是丫鬟不提,這件事她都快忘記了,可是娘親怎麽回救了八王爺呢。
淡金色的陽光毫不吝啬的透過厚重的窗戶紙灑進屋子裏,讓寬敞的房間多了幾許暖洋洋的氣息。
八爺的到訪,讓木知希有些不知所措,特别是得知,他有可能是母親爲自己定下的親事,兩次相遇,印象都大打折扣,多少讓少女希冀的西望淪爲泡影。
八爺此時并不知情,木甯遠的修養和學識果然不凡,八爺隐隐覺得,有這樣的哥哥,妹妹着實查不到那裏去,對木知希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不少。
八爺打量着木甯遠的書房,一面是書櫃,其餘兩面因着空間有限,隻能擺下一張書案,和一個簡單的茶桌,僅供兩人使用,看來平時,他們很少待客,隻是兄妹二人偶爾會聊聊天。
書案下面的空地放着三排書箱,裏面的藏書應該不少,随從将禮物放在書案上,還有很多的食物和布料都随着丫鬟,放到别的地方,這個小院子卻是過于簡陋了。
依着木家的财力,即便搬出了京城了,倒不至于買不起一座五進五出的院子,木家那位把持中饋的老太太,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居然将這麽好的兄妹二人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滅。
轉念一想,那樣卑鄙,不知羞恥的老太太,恐怕還自以爲是的向着,木甯遠若是一躍入龍門,她以孝字壓下來,木甯遠還能将她置之度外。
可惜,遇上了他,就偏要讓木甯遠從木家脫離出來,自立門戶,到時候讓木家那些吸血鬼哭去吧。
木甯遠親自奉了茶:“八王爺大駕光臨,蓬荜生輝,隻是陋室之中,讓您見笑了。”
一個簡簡單單請的動作,八爺也不矯情,撩起衣袍落座,品着茶水,與木甯遠聊些一些文學常識,逐漸到治國之道,以及南方即将迎來的桃花汛的治理方案。
木甯遠并未藏拙,一一将自己的看法闡明出來,八爺頻頻點頭,心中樂開了花,當年是懷着報恩的心思,應下了這門親事,不想居然撿到了這麽一對寶貝,當然要護在懷中,絕不能讓人偷去了。
八爺開門見山,亦不打算拐彎抹角:“這次前來,是爲了木夫人當初爲在下和令妹定的婚事,這麽多年,我一直駐守邊關,不曾回京,便耽擱到現在,還請木兄見諒。”
他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木甯遠認得,那是母親陪嫁的一塊質地上乘的玉佩,母親将另外半塊給了知希,木甯遠凝眉,他将玉佩拿起,“這是家母的遺物,至于婚約,八王爺可曾想好,木家不堪大用,于王爺起不到半點助力;王爺身份尊貴,定有家世貴重的官家願意聯姻。”
八爺半路插話:“木兄是不是還想說,我的婚姻,乃是皇家的體面,木家入不了父皇的眼,自然就要被嫌棄,若是連累木姑娘的名節,那在下會不會退而求其次,給個側妃的名分,全了雙方的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