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睿智如喪家之犬,匍匐在地上喘着粗氣,兩股救他出困境的人,并不是一家人,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撥人,此時,隻剩下了一波,男子蒙着面巾,裹得嚴實,唯獨留了一雙陰森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我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你拿什麽來換這個活着的機會,爺,性子急切的,你最好痛快的。”
雲裳哪裏還有高高在上,楚楚動人的樣子,灰頭土臉,衣服多處刮破,就連衣服遮蓋下的皮膚都是傷痕累累,斑斑血迹,讓本該鮮亮的錦袍,污穢不堪。
“師兄,你倒是說句話呀。”
她雙手糾結的扯着淩睿智的衣袖,當務之急,保命要緊,他們經過幾天的厮殺,又累又餓,根本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鬥,這個時候,淩睿智需要極度的理智來處理這件事,否則,他們都要去見閻王爺。
剛才另一撥人還在躍躍欲試,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被他們打趴下了,這些人頗有意思,卻不要那波人的性命,讓她們連滾帶爬的跑了,仰着刀劍,說笑着,仿若剛才就是一場鬧劇。
雲裳卻注意到那波人的武功決然不再他們之下,故而,他們無疑是砧闆上的魚肉,要任人宰割了,他們聰明點,不要激怒這幫人才好。
“你們的目的是什麽?各位英雄莫要惱怒,能與鷹王對抗,救我們與命懸一線之際,好歹要告訴我們,各位英雄想要什麽,我們才好去辦不是嗎?”
雲裳亦是急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麽沒規矩的越俎代庖的替淩睿智答話。蒙面人呵呵一笑,“沒看出來,你倒是個機靈,可惜跟了這樣的男人,着實可惜了,要是廢了武功,賣到翡翠樓,或許能值些銀兩。”
雲裳當即臉色更加的難看,若不是有灰土遮掩,必然是撒白無血絲,他們這些亡命之徒,幹的就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這筆買賣不管是誰出錢買淩睿智的命,都是筆不小的數字,這個蒙面之人,居然能說出,廢了她的武功,再讓她去煙花柳巷,讓千人枕萬人騎,可見,心狠到如何的地步。
她渾身篩糠般的向淩睿智挪過去,伸手繼續拽着他的衣服,這次的心思,不過是擔心淩睿智就此将她抛下,任由蒙面人淩-辱罷了,卻再不敢開口惹惱這幫人。
自蒼穹俯瞰,一片綠色,蜿蜒小路,樹影在月光的照拂下貼壁摸索,偶爾晃動,偶爾顫抖,他們被丢在馬上,一路颠簸,到了山頂,淩睿智卻清晰的認識到,他們想要用迂回戰術,穩住對方,而後從這裏逃走,怕是行不通的。
“幾位壯士,在下被人構陷,得罪鷹王府,承蒙各位出手相救,還請收在下一拜。”
淩睿智說着便要起身行禮,蒙面人嘿嘿笑着:“我們不是聖人,隻不過拿人錢财與人消災罷了。”說着一招手,後面過來四五個人,不由分說将他們幾個制服在地,蒙面人将幾顆藥丸依次丢入他們的口中。
一片樹葉放在蒙面人的唇邊,幾聲悠揚的口哨聲極有規律的從他的口中發出,淩睿智忽然覺得天旋地轉,腹痛如攪,恨不能将地上的頑石統統炸碎都無法緩解心中的怒火。
雲裳更是嬌-喘悲憫,甚于的幾人東倒西歪,不過少時,幾個人便是大汗淋漓,像是經曆了一場生死浩劫,整個人都虛脫了。
蒙面人冷冷的笑着,将一包東西丢給他們,“這裏有些吃的,你們若是聽話,每月十五到這個地方拿去解藥,壓制體内的蠱毒,若是不聽話,那就等着腸穿肚爛而亡。”
雲裳顧不上廉恥,跪爬幾步,“求你們放過我們,日後你便是我們的主子,我們聽令便是。”
看到淩睿智依舊不動,她有些失控的狠狠搖晃他幾下:“師兄,你就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們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死在這裏嘛。”
淩睿智擡起頭來,重新審視眼前的人,滿目蒼夷,他戎馬一生,江湖上提到晨曦樓都要挑起大拇哥,他也曾自豪的站在高處,如此俯視那些臣服在他腳下的卑微之人。
何時,他就淪爲要給别人搖尾乞憐了喪家之犬了,他忽然仰天大笑,淚水卻肆意的從眼角滑落,“淩睿智在此發誓,定然效忠與你。”
夜深人靜,戰王府燈火通明,淩睿智等人依舊如蒙面人所說,他們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躲過鷹王的人,将淩睿智等人丢入了戰王府,轉身沒入夜色,消失不見,就如剛才那般,如橫空出世将他們從鷹王的魔抓之下帶走。
榮貴妃緊張讓人将他們帶進去,梳洗完畢,用了晚膳,狼吞虎咽,桌上一片狼藉,飯菜絲毫未剩,就連米飯,雲裳都能吃下去幾碗之多,讓榮貴妃心中唏噓,鷹王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淩睿智是謀士,多年處心積慮,怎麽就能在區區幾天之内,被鷹王追擊的丢盔卸甲,體無完膚,甚至于付命黃泉。
東方已見魚肚白,雲裳等人被安排去休息,唯獨淩睿智沒有走,榮貴妃雖說失寵,但是皇家規矩甚嚴,宮妃不允許出宮過夜,榮貴妃能等到現在,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明日必定要回宮的,所剩時間不多了。
“不是說好的,暫不動手嘛,一個晉王都難對付,何況這次老八跟在車隊裏,他身邊的那些人可都是悍将,殺伐果斷的劊子手。”榮貴妃那次在宮裏遠遠的望了老八一眼,這個孩子經曆了與親人的生離死别,在戰場又遇腥風血雨,到底是長大了。
淩睿智将眸光放在打開的窗棂上,像是要透過那微小的縫隙望向無邊的天際般:“若是回到過去,你可曾想過放棄?”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參雜着心酸和凄苦的味道,手上的刀痕被包紮了,依舊看着猙獰,身上的讓衣服遮住了,可疼痛從未減輕過。
榮貴妃像是聽到可有意思的笑話,“家國被滅,我們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怎麽敢忘記,每到午夜夢回,我都會從噩夢中驚醒。這一生,我唯獨對不起的便是澈兒,因爲他是我複仇的工具,我甚至不能容忍,他的身上留着仇人的血脈,這些年,我苛待他,不願他成親,就是不想看到仇人的子嗣享受好的生活,而我曾經的家人,卻要冰冷的躺在地下。”
淩睿智和大多人一樣,都以爲,榮貴妃是被戰王寵慣了,不想再有人分去兒子的關注,才會反對戰王娶妻生子,到了這樣的地步,能換了榮貴妃這句肺腑之言,淩睿智覺得也算吧。
“難道深埋地下的是你的親人,澈兒就不是嘛,你曾經暗示我,澈兒是我的兒子,這些年我傾盡所有,恨不能将命都交給你們母子二人。原來皆是一場笑話,在墨國時,我那樣質問你,滿以爲自己很聰明,猜到一切。你才時最厲害的,早就将我算計在内,怕是那些詫異,不敢置信,都是裝出來的吧。”
淩睿智嘴角勾過苦澀的笑容,苗疆被甄滅,他爲了師父,接過晨曦樓,就是要報仇,“那多年前的那場月圓之夜,我們可有夫妻之實?”
他喝醉了,醒來便看見枕邊的榮貴妃,兩人皆未穿衣,飲食男女,自然是不用言明的,想來,蓉貴妃是布局很久了。
屋内靜悄悄的,蓉貴妃不答,淩睿智卻要一問到底:“現在,我爲了你的宏圖大志,一敗塗地,我就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們。”
鷹王府撒下天羅地網在找他們,礙于戰王在朝中如今的地位,不會輕易闖進來,畢竟皇上并沒有下旨要鏟除晨曦樓,鷹王府的行徑并沒有合理化。
若戰王府主動示好,将他們交出去,日後鷹王不會爲難戰王,定然也不一定要支持晉王,無形之中,戰王府等同于将晉王的有利支持者去掉了一個,何樂而不爲呢。
蓉貴妃起身向前走去,門外守候的嬷嬷,聽到腳步聲,将門從外打開,拿着披風挑簾進來,蓉貴妃從容的穿衣,并未回身,臨到出門,淡淡的抛下一句:“你們安心在這裏住着便是。”
淩睿智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還好,她沒有趕盡殺絕,此時,方覺困意襲來,顧不上許多,轉身躺在軟榻之上,便沉沉的睡去。
阿福氣急敗壞的回到京郊的一處隐蔽院落,拉下臉上的黑巾,将手中的大刀扔在地上,怒氣沖天的指着身後的人大罵:“不是說萬無一失嘛,咱們一定能将淩睿智等人收服,爲我們所用,現在呢,嗯,功虧餘燼,給我查,今晚突然出現的那波人到底是什麽來路,在京城能有這樣的高手,我們卻毫無察覺,将來北國那邊開戰,要求我們裏應外合,我們又如何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