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嬷嬷聽到了聲響,從外間進來:“王妃,您醒了,世子和三公子都來了很久了,老奴讓他們在前面坐着喝茶呢。”
“我睡了很久吧,這兩孩子還好吧?有沒有用早膳?”
尤嬷嬷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眼角的皺褶更加凸顯:“好着呢,王爺下了早朝就回來陪着兩位公子用了早膳,這會兒舅老爺和夫人到了,王爺讓人傳話,兩位公子說要等到您醒了,才能安心。”
“那就趕緊給我梳洗,總不能怠慢了客人。”
墨卓涵兄弟二人,親自将紫薯粥給鷹王妃攪拌的溫度适宜,墨卓涵看着鷹王妃的目光有些閃爍,母子第一次見面,自然不及三公子的熟絡。
昨晚,他大緻了解了一些緣由,比如,當初若不是三公子體弱,他們就會被一起送到江家撫養,父母因爲一些嫌隙,沒能及時解開,這一賭氣就是十幾年,他們兄弟從小飽讀詩書,自是不會談論父母的錯處,感覺兄弟能重逢,親厚的很,果真是血濃于水。
鷹王妃看出他的不自在,“涵兒,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問?”
墨卓涵思索再三将袖中的荷包取出來:“這是江老爺給我的,說是我娘的。”
鷹王妃仔細端詳,眉頭緊蹙:“這是娘親閨中密友的東西,當初娘親一時情急用了裝了一塊玉佩,放在你的襁褓之中,以便日後能夠相認,榮氏将你抱走之後,娘親這些年一直很想念,卻不能去見,涵兒,在娘親心裏,這件事是一生的憾事。”
“榮奶奶在哪裏,在南方時疫發生後不久,榮奶奶就失去了蹤迹,榮奶奶的大兒子還去府上托我幫忙找尋過,隻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對方像是刻意隐去了。”
鷹王妃捂住嘴唇輕聲的問:“你是說榮氏的親人還在南方?”
“哦,我來這裏的前兩日,曾經去過他們家,已經人去樓空了,多會兒走的就不得而知了,按道理,他們和我頗爲熟悉,不會不告而别的。”
鷹王妃想起鷹王曾說過,他将榮氏一家妥善安置了,也就沒有再做他想。
伯顔攜夫人前來,與鷹王在一起攀談,已然沒有以往的劍拔弩張,誤會澄清,鷹王又是誠心待鷹王妃,孩子們都回來了,一家團聚,是再好不過了。
相比之下,伯顔府上就有些冷冷清清,伯顔夫人這幾日總是唉聲歎氣,伯顔豈會不知夫人所想,本以爲給三公子娶妻生子,府内必定熱鬧的很,不想人家要回了兒子,倒讓他有些舍不得了。
鷹王妃因爲此事耿耿于懷,總覺得對不住伯顔,鷹王在墨卓涵回來之前,多少有些私心,這會兒爺想的透徹了,對三公子的未來,他有了新的想法。
三公子和墨卓涵一左一右将鷹王妃護着,伯顔夫人很是眼熱,沒有一子傍身,老了就是孤單,房裏安靜的很,讓她總是多愁善感。
墨卓涵規矩的向伯顔和夫人行禮,三公子就顯得很随意,坐到伯顔夫人身邊,與她小聲的說着話,親密得就像是母子。
鷹王拉過鷹王妃的手,溫熱的觸覺讓他稍稍安心,到了這把年紀,越發的在意發妻了:“你身子不适就先歇着,伯顔和夫人都在,由他們幫着操勞,你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鷹王妃嘟起紅唇嗔他一眼,“哪裏就有那麽嬌弱了,不過是初見涵兒,激動了些,兩日都未合眼,才會這麽尴尬的睡了一覺。”
長眉入鬓,鼻梁高挺,兩鬓有了隐隐的白發,鷹王妃眼中有了濕意,鷹王讀懂了發妻的眼神:“伯顔,我和你姐姐思來想去,還是想将濤兒的婚事托付給你們,這些日濤兒在這裏住的不是很習慣,他在你們府上呆了十幾年,情感上生活上皆已習慣,我們的意思,涵兒也回來了,兩家離得又近,不如還是如以往那樣,濤兒住在你們府上,娶妻生子皆和你們生活。”
鷹王觀察鷹王妃的表情,除了震驚就是歡喜,他想這次是作對了:“我們夫妻二人還有涵兒要照顧,以後也會結婚生子,到時候後宅也會熱鬧起來,加上,你姐姐身子不如前幾年那般,兩個孩子,我擔心她顧不過來。”
鷹王說的委婉,伯顔一家卻是感激涕零,尤其是夫人,握着三公子的手都微微抖動,三公子輕撫她的背部,緩緩地,一股暖流滑過心田,瞬間就如煙花般絢爛多彩起來。
墨卓涵看着三公子與伯顔一家幸福地模樣,腦海裏浮現出江老爺慈父的關愛。江家其他人對他确實不好,甚至于加害于他,唯獨江老爺,将他護着,關愛之情不予言表,從不會因爲瑣碎的小事,斥責他,更不會刁難。
他将目光投向鷹王,這個親生父親,冒是也很好的樣子,他能體會到弟弟的心思,讓他回到養父母身邊,就是最好的驗證。
他不想回到江家,那個有着噩夢般的地方,他暫時就呆在這裏看看,若是父母對他很好,那就安定下來,這些年他的心一直這般漂浮着,從不曾落定。
冷言将太子的禮物送到了鷹王府,給墨卓涵的是把削鐵如泥地寶劍,這把劍出自名師之手,頗爲罕見。而三公子的就是一套古籍,唯一幸存于世的古典,價格自然不菲。
鷹王欣慰的點點頭,這麽多年對太子的付出,還好太子是感恩的:“太子最近身體如何?這些時日過于繁忙,還未去宮裏探望。”
冷言恭敬的回禀,已然好多了,太子交代,讓兩位公子有時間多到宮裏走動,他很想跟兩位表弟親近一番。
墨卓涵于三公子起身謝禮,太後的賞賜緊随其後,一波波的魚貫而入,就連皇上的恩賜都一并到了,一時間,前廳空閑的地方都堆滿了禮物,鷹王府上下齊心忙做一團。
朝中的大臣們也得到了消息,不到一天的功夫,登門道賀之人比比皆是,墨卓涵以前雖然跟着江老爺做生意,也常出入官府,但這樣被人衆星捧月感覺還是首次,他體會到了權勢賦予人的那種站在雲端俯視一切的倨傲之感。
他忽然想要享受這種感覺,父親對于他的器重,母親給與的溫暖和關心,他從未體會到的家的感覺,這次他有了,他自私的要抓緊,永遠都不放棄。
三公子跟在伯顔夫妻身後,一家三口很是和諧,鷹王妃感激的望着鷹王,用任何言語都無法替代鷹王妃此刻的心情,她能放下包袱,不再愧對伯顔夫妻,三公子偶爾與墨卓涵嘀咕幾句,兄弟倆熟悉的就如從未分開過。
晉王與八王爺的到來,将鷹王府的氣氛推到了高潮,晉王與鷹王雖有叔侄的名義,這麽多年卻從不來往,就連逢年過節的幾句寒暄,晉王都吝啬于此,此番大張旗鼓而來,倒是讓衆位朝臣揣摩不清其中有何文章可做。
八王爺極其享受這些人小肚雞腸,摸不清思緒交頭接耳的衆生百相:“四哥,怎麽樣,不虛此行吧,那些事賢臣,那些事趨炎附勢之輩,一目了然了。”
晉王頗覺無味,今日本打算帶着晴兒驅馬到城外的鎮子上賞春景的,卻被這厮拉到這裏,還振振有詞,爲他日後着想:“老八,我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
四哥就是對權勢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視爲糞土,八王爺就不明白了,四哥如此優秀,比之太子強出百倍,若是從前,四哥身體抱恙,現在已然大好,他在邊疆駐守這些年,唯有對四哥比較服氣,這次回來決然不能讓七哥捷足先登。
八王爺自己個兒琢磨,卻忽略了晉王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他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無濟于事。
戰王晚他們一步進府,慕容家的禮物送到時,讓墨卓涵的目光多逗留了幾分,鷹王先一步迎了出來,“王叔,我們兄弟恭喜您一家團聚了。”
八王爺嗓音洪亮,毫不避諱,鷹王倒也坦誠,寒暄幾句,連帶戰王一并迎了進去。
午後的陽光從戰王的身側掃過來,将他的輪廓修成一道偉岸修長的剪影,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矜貴和優雅。老八覺得有些晃眼,七哥何時變了。
“七哥,聽聞你好事将近,我剛回京,過幾日就過府拜見七嫂,七哥,弟弟這次回來真是羨煞幾位哥哥了,都是抱的美人歸了,四哥夫妻恩愛的很,七哥亦是甜蜜的緊,五哥夫妻去了北地,倒是有些遺憾,未能見上一面。”
戰王修長的手指放在厚重的紅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名貴精緻的銀色袖口,在他的動作見冉冉生輝:“八弟,你是皇子之身,父皇已然下旨爲你選了府邸,不日就要動土修建八王府,你若想娶妻,京城多少閨中女子盈盈期盼,何必去羨慕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