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上官白微微揉着有些酸困的腰身,用袖子胡亂擦着臉上浸出的汗水,本來白色的膚色,因着勞作的緣由,蒙上一層淺灰色,腿部的浮腫,讓她走起路來頗爲吃力,好在這些她都能咬着牙扛過去的。

托布兒顧不上她的抗拒,讓兩個婆子強行将她架起來,并大聲呵斥:“你在這麽折騰下去,你的孩子有個閃失,我看你到時候去哪裏哭去,你有尊嚴,有驕傲,那又能怎樣,現實就是這樣,你即将臨盆,沒有穩婆,你這是第一胎,你可想過後果。”

上官白掙脫她們的牽制,“這是我的孩子,他的生死皆由天定,我不強求。”

“他若是有個高低,你這輩子靠誰去,你就成了真正的寡婦,沒有任何依靠,族裏不會容你,就連這少得可憐的一畝三分地都會被收回去的。”

這就是赤-裸-裸的現實,上官白經過幾個月的獨自生活早就洞悉,她沉默了。

托布兒上前拉住女兒的小手,手心的繭子再次戳痛她的心思,“放心,不去上官府,娘在附近給你租了個院子,丫鬟婆子都安頓好了,穩婆也等着了,你隻管住着,出了月子,你若執意回來,娘不攔着。可月子落下病,以後你就難熬了。”

到底是母女,上官白默不作聲,跟着上了馬車。阿福詭異的跟了一段路,上官厭惡的瞟了一眼,便不再回頭,那樣不堪的一個人,居心叵測,怎麽能是他的父親,她就像吞了一隻蒼蠅,惡心的不行。

慕萱在戰王府呆了這麽久,經常偷偷的去觀望染成。長矛最近總是恍惚的覺得有人在盯着他們,倒是染青大大咧咧不甚在意。

染成自從上次慕青被行刺之後,變得深沉,心思更是匪夷所思,染青本就單純些,就連經常跟在染成身邊的長矛都猜不透了。

染成依舊每日去與慕青請安,聊些日常,還有就是悄悄的幫着慕青将幾十車嫁妝暗地裏換至成銀票,便于随身攜帶,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帶着慕青離開這裏。

慕青不知曉染成的打算,她與大祭司的約定是要兌現的,黎王得到了懲罰,接下來,她就是想查清楚,慕容玲兒的男人是誰,轉而言之,便是她的生父是誰。

夕陽如火,滿天霞光。紅光映在雕梁畫棟,玻璃瓦上,映着迷人的光暈,仿若人間仙境,慕萱擡頭看着,她已經很久不能這樣自在的仰望天空,曾經的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如今卻落得這步田地。

丫鬟的房間也分三六九等,慕萱算是負責雜活的,住的是十個人通鋪的大房間,毫無隐私感。房間裏,大家相互監督,慕萱疲憊的邁進去。

突然發現原本該熱熱鬧鬧的屋子,出奇的冷清,心裏嘀咕,人都去哪裏了,這個時辰不是開飯的時候,大家好不容易喘口氣,換班,怎麽會跑的不見人影呢。

門“嘎吱”一聲被關上了,慕萱下意識的回身,冷言嬉皮笑臉的看着她:“八公主何時需要這麽委屈了,奴才可有能未您效勞的地方。”

慕萱大驚失色,來人突然是敵是友不明,卻能一陣見血道破她的身份,而且看着面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冷言一改往日清冷的表情,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樣:“公主千金之軀,委曲求全跑到這戰王府裏來當丫鬟,奴才心疼的很,不如讓奴才幫幫你。”

“奴婢覺得這位小哥是認錯人了,什麽公主,哪有那般落魄的公主,奴婢卑微之身,擔不起小哥這般驚吓。”慕萱擡手摸向發髻上的銀簪。

女人有時會拿那玩意當作反抗的武器,很多男人也吃過這個悶虧,冷言可是刺客出身,又善于刺探情報,機警敏感,怎會看不出慕萱的意圖:“奴才将這裏的人都支出去,要不,奴才帶着您去給慕青公主請個安,或許您還能有格外的收獲,倒是不用在這裏侍候人了。”

看着冷言刺眼的笑意,慕萱的手頹廢的垂下來,“說吧,你想要什麽?”

“痛快,奴才就是來幫幫你,看你獨斷獨行,來給你找個幫手。”

慕萱重新仔細的打量面前這個來路不明之人:“你與戰王有仇,或是你的主子與戰王有過節,想要借助我的手得償所願。”

“聰明,不愧是八公主,奴才就是圖的這個。”

“那你打算如何幫我呢,聽憑我吩咐,你被安插在這裏多久了,看你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府裏的管事或是小斯。”

冷言笑得花枝亂顫,“奴才可沒有那個福分,您該知道,您的母親在嫁給你的父皇之前,可是有過男人的。”

這在北國朝中是個忌諱,因八公主的母妃得寵,大家都不敢提及,事實上,母妃确實并非處子之身進宮,皇上曾爲此事耿耿于懷,慕萱就是被猜忌身份,因着她畢竟是母妃入皇宮不到九個月生下來的。

父皇曾經因此惱羞成怒,幾個月都不搭理母妃,好在随着時光蹉跎,她的長相與慕青有了七八分的相似,與父皇也有三四分,才讓皇上對母妃重新疼愛。

她也有了屬于公主該有的尊貴體面,這些往事被慕萱視爲恥辱,也是她一直憎恨慕青的原因之一,慕青是嫡公主,生下來集萬千寵愛于一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皇後呵護,皇上寵愛,就連文武百官看向慕青的目光皆是敬仰。

她記得有幾次,去臣子家中參加宴會,有威望的老臣家眷對她的态度寫滿了敷衍,這就是差别,她就是要将慕青踩在腳下,讓所有的人都看看,誰才是笑到最後的人。

“你還有一個妹妹在墨國,其實你們都是北國皇室的公主,與你母親之前的那個男人毫無關系,他不過是讓你母親在北國幫他當了這麽多年的探子。”

“她在哪裏?”慕萱根本不是珍惜親情之人,隻是她太孤單了,太需要有個人能幫她一把。

冷言早就洞悉慕萱的心思,“她就是被鷹王府逐出去的燕婷郡主。”

是她,這位郡主可是未出閣就敢養着面首的人,刁蠻任性,嚣張跋扈,被太後下了聖旨,消去封号,貶爲庶人,自生自滅的,這樣的人無疑是累贅,怎麽能幫到自己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燕婷雖然被鷹王府遺棄,可是燕婷這些年攢下的貼己不少,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好在你們是一母同胞,燕婷郡主當年也是很喜歡戰王爺的,據說被戰王爺當堂拒婚,傷心了好一陣子。”

冷言看着火點起來了,趕緊加把柴:“想要得到,就待不擇手段,否則,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陣兒風兒帶着清新的空氣吹進來,慕萱才發現人已經不知所蹤,不管他是誰的人,燕婷手裏的銀兩都是她急需的,能否争取到燕婷,她就要費些心思了。

天色剛曉,晨曦的霧氣還未散盡,古樸的小鎮美侖美豔,一派安甯祥和的氛圍,晉王攔着晉王妃的腰身,兩人一起坐在秋千架上,慢悠悠的來回蕩着。

“我不想走了,在這裏買上幾畝地,蓋上一院房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們帶着孩子們,歡快自由的奔跑在這片土地上,多好。”晴兒喜歡這裏,晉王便在這裏停留了三天,其實,這裏離京城隻有一天的路程。

父皇催促的聖旨都下了三道了,可他絲毫都不想回去,就如晴兒想的那樣,田園生活,親情之樂,再好不過了。

“若是能把母後接來就更好了,可惜,我們做不得主。”語氣裏滿滿的凄涼,晉王将她擁入懷中,晴兒的青絲披散着,劃過晉王的臉頰,癢癢的。

八王爺可沒有這麽的多愁善感,他自小就冷清慣了,即便和晉王兄弟情深,多半都不拖泥帶水。

啓程的馬車載着他們離這裏越來越遠,墨寶騎着馬,與八王爺的馬頭錯了一步,不敢逾越。

八王爺回身詢問:“你們主子以往可不這樣,看來四嫂果真厲害,将四哥的性情都改變了。”

墨寶恭敬的回複:“八王爺,奴才倒覺得,晉王爺如今甚好,知冷知熱,人爺變得蓬勃-起來,蒸蒸日上的日子,終究是有滋有味,等到八王爺自己個兒娶了媳婦,自然就通透了,到時候再品味老奴的話,就是别有一番風味了。”

墨寶一生未娶妻,衷心于晉王,大家有目共睹,他那四哥打岔,卻選了墨寶,當真是看錯了,撇撇嘴,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樣,将一向嚴肅的墨寶都給逗樂了。

晉王今日起的有些早,這會兒在車裏坐着,困意襲來,迷迷糊糊靠在晴兒的肩頭,稍稍睡着了。

流珠的在馬車裏時不時掀開車簾,向身後跟着的馬車張望,不出意外傍晚就會抵達京城,她大膽的将世子爺安頓在了小斯的這輛馬車裏,畢竟世子爺面生,多少會引人矚目,晉王府的小斯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明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這輛馬車很普通,兩邊都是凳子,供人落座,其他都很簡陋。世子爺當了多年的江家二公子,生活無憂,極盡精緻,這次出門倒是體會了出門不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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