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件件拿出來都是好東西,巧梅唧唧咋咋的,“小姐,三公子就是對您上心,您是不知道,奴婢去前面拿這些物件時,三公子還一個勁地問奴婢,說是小姐喜歡些什麽,平日裏都做些什麽,事無巨細。”
巧喜幫着梳頭,心裏亦時喜滋滋的,她們是瑾兒的大丫鬟,自然是跟着去鷹王府的,主子和氣,府裏又貴氣,她們去了身價又擡了一節,将來許配人家,定然要比在慕容府上高的不是一點半點的。
瑾兒面色嬌羞,她聽母親提過幾句,要與鷹王府定親,那日也親眼見了三公子,心裏倒沒有什麽意見,畢竟母親親自挑選的,肯定是可靠的。
飛兒在一邊仔細端詳,倒覺得翠兒有些多心了,她這個妹妹就是心善,看不得木知希受窮受罪,至于别的心思,還真是沒有。
這邊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皆大歡喜。木知希那邊可是陰雲密布,暴風急雨。瑾兒定親的消息傳來,木甯遠便将自己關在書房,閉門不出,連送去的飯菜都紋絲未動。
木知希很焦急,不到一天的功夫,嘴皮上便起了幾個火炮,可木甯遠依舊不聞不問,足不出戶。
木甯遠覺得身上一絲力氣都提拉不起來,黑漆漆的天花闆上,都是瑾兒俏皮的笑臉,好想伸手去摸摸,卻怎麽都夠不着,他以往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出身,他總是想,憑着努力,他一樣可以出人頭地,給心愛的人好的未來,給妹妹有利的保障。
當一切失去,他忽然發現,出身是那麽的重要,若是他也是皇家貴胄,瑾兒就會是他的妻子吧。
黑夜下,他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眸,憤怒,不甘,眼中浸滿淚水。神情哀莫大于心死,卻在這黑夜之中,找不到一絲能帶他走出去的亮光。
木知希拖着疲憊的身子,在窗下嘤嘤哭泣,他們兄妹自從母親去世,便相依爲命,尤其是小王氏嫁進來,更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沒有在那種壓抑苦悶,時時害怕的環境下生存過的人,是很難想象到他們兄妹是如何活過來的。
他們的父親,一心撲在仕途上,衙門裏的事情兢兢業業,又是迎來送往,又是外出辦差,唯獨留給他們的時間少的可憐。
後宅裏那位把持的中饋的祖母,骨子裏的自私和對權勢的貪戀,讓他們一次次的陷入小王氏的算計當中,而不伸手拉他們一把,在他們心灰意冷的要從木家搬出來時,還要克扣他們的母親的嫁妝,依舊他們的生活貼補,那簡直就是吃人的閻王,根本不配當作長輩一樣去敬仰。
“哥,你要打起精神來,我們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耗費了多少心力,又承受了多大的折磨,難道你要讓這些統統白費嘛。這些日子,我們的衣食住行,一切瑣碎的開銷,都是妹妹一針一線地掙出來地,妹妹爲的就是哥哥有朝一日,出人頭地。”
木知希擦掉眼淚,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她原以爲,淚水早就在木府裏流幹了,不曾想,這會兒還能再流出來。
這個世界上真正能惹她傷心落淚的也隻有哥哥了:“瑾兒是哥好姑娘,可是哥哥,瑾兒的母親是愛着她的,就如當初我們的母親那般呵護我們一樣。但凡知曉我們的家事,都不願意将女兒嫁過來,畢竟攤上那樣的一位祖母。”
木甯遠何嘗不明白,他們的祖母,在他們失意的時候,會将他們丢的遠遠,甚至于根本就不會理睬他們一眼,能省下來的銀子,祖母會花在自己的身上。
等到他們有了好的前景,這位祖母,又會沒臉沒皮,用孝字将他們壓得死死的,恨不得将他們壓榨幹淨,就如同他們的父親一般。
父親是愚孝,他卻不能有眼無珠的跟着去學。正如妹妹所言,瑾兒要被太後算計和親,二姨娘都能以死相拼,求着多年不來往的尚書府出手想幫,就連晉王妃都不計前嫌要給瑾兒呵護。
他們那麽不堪的家事,後宅的烏煙瘴氣,二姨娘和 晉王妃怎麽會忍心将純真善良的瑾兒置于危險之地,甚至于婚後生活的期期艾艾。
他最終任命的垂下了雙手,無力的攤在地上,他不能就此垮掉,他還有妹妹,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妹妹的後半輩子會被祖母随意支配,甚至用于攀扯關系,随便嫁掉,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他用火折子将燭火重新點燃,罩上燈罩,這還是妹妹親手做的,街面上賣着的燈罩不少,色彩僅是紅色和白色。妹妹說白色不吉利,紅色光亮不是很強,就自己做了淺藍色給他。
爲了能找到極淺極淺的藍色,妹妹是買了色料,親手去染制的,故而才有了桌子上獨一無二的燈罩。
屋内的黑暗瞬息消失不見,當燭光從窗戶上映射到木知希臉上時,她無聲的笑了,哥哥是懂她的意思了,她轉身進了廚房,她要給哥哥做碗雞絲面條。小斯和丫鬟看着這對兄妹又相安無事,都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鷹王府裏,氣壓很低,鷹王鐵青的臉色垂頭不語,世子都現在下落不明,墨藥再次回來時,臉上的汗水滴答着,一看便是路上趕得急切:“王爺,世子爺有消息了,他可能跟着晉王的船隊回京了,還有幾日的路程便可抵達京城。”
鷹王騰的起身,走路匆忙,将桌上的熱茶掀翻,落到手上滾燙的茶水,都毫無察覺,幾步到了墨藥的面前,一把将他扶了起來:“當真,消息可靠。”
“王爺,此次不光是我們的人看到了世子出現在晉王的船隊裏,就連晨曦樓的都看到了,隻是不清楚,世子爲何會跟着晉王的人馬回京,好像還是偷偷的,晉王像是并不知情。倒是晉王妃身邊的丫鬟,那個叫流珠的,一直在照拂世子。”
前幾日的好天氣一掃而過,天空烏雲密布,層層堆積,似有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鷹王在書房來回踱步,略微思索:“不管晉王和八王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你讓咱們的人盯緊了,世子爺不能有絲毫的損傷,否則,本王決不輕饒。”
鷹王妃将夜宵親手端到了書房,熟悉的地方,再次進來,一晃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還不休息,都一把年紀了要愛惜自己的身子骨,朝廷再有重要的事情,就交給那些年輕人去做就好了,何必事事都要親曆親爲。”
鷹王臉上滿是笑容,仿佛剛才生氣發怒的那個人根本就不存在,“孩子的婚事定了,你要忙活起來了,老大也要回來了。”
鷹王妃的雙眸中綻放出明亮的光芒:“孩子找到了,有沒有受傷?”
鷹王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宛如新婚,“孩子跟着晉王的船隊回來的,隻是我不太明白,他爲何知曉我們在找他,還要一意孤行,看他的目的倒像是沖着慕容府去的。”
“慕容府”,說來也巧,當年鷹王妃、慕容玲兒、二姨娘倒是閨中密友,無話不談,後來慕容玲兒出事,二姨娘嫁入慕容府,就是看在玲兒的情分上,慕容府的老太太從不爲難二姨娘。
這麽多年過去了,二姨娘受了無妄之災,可好歹活着,玲兒下落不明,是生是死,她們這些年到底是放不下,起初,鷹王妃也讓人四處去找過,二姨娘用自己的貼己也在托人找,等來的都是杳無音信,漸漸的,她們便接受了玲兒消失的事實。
“孩子爲何要去慕容府,而不是晉王府?”鷹王妃緩緩地,眼中一片清明,沉靜的黑眸那般冷凝,黑沉。
翌日,魚肚泛白,紅日東方升起,滿地金光。晨起映着院中花草上的露珠,閃亮亮的,空氣清新不已。天空被雨水洗涮了一夜,湛藍無比,萬裏無雲,讓人的心情無端的好起來。
水路到了終點,晉王的車隊浩浩蕩蕩,一改前幾日的低調。八王爺時不時向着馬車瞟一眼,果真是重色輕友,四哥在船上時,他們在船頭,四嫂在船内,到不覺的他多餘。
換乘馬車,四哥居然一頭紮進車内,與四嫂卿卿我我不說,還嫌棄他礙眼,讓他騎馬帶隊,居然讓他在車外風吹熱曬,這還是那個将他疼之入骨的四哥嘛,見色起意,他的四哥果真變了。
再有兩日便要如京城了,鷹王府的世子爺還在車隊裏,八王爺眯着眼睛,有些選擇困難症,将他送回鷹王府,鷹王那裏自然要領這份人情,似乎違背了這位世子爺的初衷。
要是由着他去,鷹王府的人跟着,還無妨,他們是保護世子爺。可晨曦樓的人虎視眈眈的盯了一路,絕非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