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伸手攬住她的腰身,想要拉入懷中:“爲夫是不确定老八到來的時間,便沒有第一時間告知,娘子莫要生氣。”老八選擇這般陰森森的出場方式,晴兒不嗔怪才是意外。
晴兒巧妙的閃身,晉王落空,委屈的癟嘴,八王爺跌破眼鏡都沒想到,那個孤傲冷酷的四哥,情感何時變得這麽豐富多彩了。果真應了那句話,一物降一物呀。
美麗的眸,重新凝聚焦點,長長的羽睫止不住顫抖,卻始終不肯回他一眼,心裏如同憋着一口氣,如同熬着一口氣,到底沒能吐出來,轉身毫不留戀的離去。
八王爺沒能崩住,笑出聲來,“四哥,你可真是讓兄弟刮目相看,我的這位嫂嫂果真是個能人,居然将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怪不得母後來信,着實誇贊嫂嫂,這般雷厲風行,真是女人中的翹楚。”
他語氣中滿是調侃的味道,晉王優哉遊哉的倒上一杯茶,遞過來:“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是定親的時候了,到時候,爲兄讓你嫂嫂幫你仔細斟酌一番。”
八王爺不忿的剜他一眼:“四哥,不帶你這樣的,居然拿兄弟打趣,虧得我一路擔心,千裏迢迢特意來幫襯你。”
八爺坐定,“太子傷的挺重的,黎王又失勢,眼下就是你與七哥之間的比拼了,四哥灑脫慣了,自然無心那個位置,可是我也不想将自己困在那四方天地裏,若是戰王登基,我們各自去封地,豈不逍遙自在些。”
晉王眸色微恙,泛着點點危險的光澤:“我們無意于皇位,可别人未必這麽想我們,而不是魚其知魚之樂,我們兄弟若是同心,戰王果真心系百姓,我們倒是可以幫扶一把,日後雲遊天下,豈不悠哉。”
“太子得勢時,時常防着我們這些兄弟,我就奇怪了,一天到晚睡不好覺,吃不好飯,他們怎麽就那麽喜歡那個位置,我就是不願意被皇宮困住,才去了邊關,那裏山高皇帝,這般恣意的活着,才是我想要的生活。”看似絕世的容顔,卻有着一雙看似永無波無瀾的眸。哪怕有少許的情緒流動,也隻是一瞬即逝。
宮裏看似平靜無波,隻有深入其中,才能領會高處不勝寒的無奈,八爺是看淡權勢富貴之人,随性慣了,不服管束,根本不會去在意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他雖不是皇後親生,卻是在皇後膝下撫養長大的,與晉王情分自是不同的。兄弟二人相互扶持,一路走來頗爲不易,卻并不後悔,與他們而言,将來能交了兵權,回歸封地,再不入京,着實能過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晴兒頓住腳步站在船艙側面,外頭飄着綿綿的細雨,一陣兒秋雨一陣兒涼,快入冬的季節,總有連綿不斷的雨水,船頭支起了雨棚,晉王和八王爺以茶代酒,聊得甚歡。
臉上有水霧過後的少許濕意,卻笑得如沐春風,一直暖透了心,好似冬日的雪,頃刻間笑容殆盡,八爺将茶杯斟滿:“若是當初母後沒能頂住老妖婆的壓力,将我抱回鳳栖宮,宮裏哪裏還有八王爺,早就是一縷幽魂消失不見了。”
“你呀,現下,我這般狀況,太後對我還是日防夜防,你大好男兒,志在四方,即便太子和黎王出局,戰王雖然正氣凜然,終究敵不過榮貴妃的軟磨硬泡,我倒是擔心墨國的未來,你若不想卷入這場争鬥之中,還是盡早做些打算。”晉王苦口婆心,雨霧越發的濃重了。
八爺腦海中都是這些年戰火連綿的場景,血流成河,滿目橫屍,不可不畏,一将功成萬骨枯,他苦澀的抿唇而笑:“四哥,我好羨慕你,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些年,我厮殺與戰場,倒是忽略了那些見不得人的陰謀算計。”
氤氲的燭光,帶着朦胧的昏黃,卻能清晰的照着老八臉上的冰冷和凝重,晉王輕歎一聲:“戰王這些年頂着别人的身份就在你身邊,他就是與你并肩作戰過得聖元将軍。”
熱茶入口,老八覺得暖意入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還真的是親兄弟,這個世界何止是諷刺,他們在世人眼中是天之驕子,是官家子弟,乃至于平頭百姓羨慕,嫉妒的皇家子孫,生來便是尊貴無比。
隻有他們心中知道,那是枷鎖,困住他們的心,逼迫他們不得不不去争,不去恨,不去鬧,才能讓自己有尊嚴的活下去,他忽然就釋懷了。
“我不怪七哥,無論他當初是何居心,戰場上,他從不曾傷我,我們都是被逼無奈,若是可以選擇,我甯可生在百姓家,一日三餐,下地種田,高堂疼愛,夫妻和睦,子孫孝順,何樂而不爲呢。”
“算了,你的事情終究還要你決定,母後倒是挑了幾個世家的姑娘,回去你自己斟酌的辦就是了。”
“四哥,難道你不回去?這趟差事都完了,母後惦記着呢。”
船艙内沒有掌燈,晴兒坐在寬椅上,雨水嘩嘩的沖刷着窗棂,映着她昏暗不明的臉,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落寞寂寥的暗影。
突然,門被推開,一股冷氣夾雜着水霧的濕氣迎面而來,他難以适應地眯了眯眼,順帶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回來了。”
晉王将大氅脫下來挂于船艙内壁上,伸手将碳爐的蓋子揭開,又添了幾塊進去:“這麽晚了,還沒睡呢。”
晉王握住她的手,“老八來的悄無聲息,莫過于不想讓京城裏的某些人知曉他的行蹤,爲夫昨日才接到消息,他快到了,老八是個随性的人,爲這點小事,娘子不至于生氣。”
“李佩瑤動用了冷門的人,你爲何不告訴我,你是不是再考慮,找個怎樣的理由将我支開便可了。”暗一傳回信息,她便等着他如實相告,這個男人倒是沉得住氣,也許他壓根就沒打算讓她知曉。
線條分明的臉龐,如同刀子裁出來的俊朗,濃眉飛揚,帶着一絲桀骜,雙眸銳利,蘊含着一股冷冽的自信:“他們按奈不住,要在這裏動手,防患于未然,冷門是太後爲太子準備的殺手組織,多年來,太子一黨在明處不能辦到的事情,便由冷門出面解決,江湖勢力,官府查不到實證,又有太後護着,這麽些年倒是壯大了不少。”
他将晴兒拉入懷中,歲月靜好,“老八就是爲着這個來的。太後按理不會在此刻動我,爲夫推測,起初有這樣的想法,也是要安排一場相救的把戲,讓爲夫感恩戴德罷了,轉變成刺殺,想來是太子的手段。”
黑色的寂靜中,水波蕩漾,似有若無的水汽慢慢滲透到船艙來,晴兒将身上的衣服隴隴,“太子以前不待見你,也總是顧念手足之情,從不爲難,急轉直下的轉變,我想不會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晉王剛硬的臉上帶着輕淺而寡淡的笑意,卻像是錦繡河山中的一抹另色,奪目異常,“太子一直以來就嫉妒爲夫能擁有父皇母後的疼愛,卻不知他的身世不堪,讓父皇母後無法開懷而已,自以爲是的認爲是爲夫奪走他的父愛和母愛,此次,又逢大難,心境多少都會變化,即便成魔也是有可能的。”
“老八的外祖家就是被冷門滅門的,一夜之間,幾百口的大族就徹底的消失了,他的母妃拼死要皇上給查個結果,父皇隻能安撫,那是個烈性女子,居然吊死在父皇的禦書房外,發現時,屍身早就涼透了。那時,老八才三歲,太後仍不打算放過,母後憐惜老八,就去太後宮裏硬生生将老八帶走了。”
晴兒聽着他胸腔裏有力的心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臉闆正,四目相對:“你不用繞來繞去,我問的是,冷門對你的暗殺,你想必已有應對之策。”
“娘子要相信爲夫,老八身經百戰,我們兄弟二人聯手,幾個冷門都無畏。”
薄唇勾起疲憊的笑意,俊俏的臉龐略顯蒼白,随後又自嘲似的笑了笑:“王爺該就寝了。”說着起身向艙門走去。
晉王倏然間握緊她的手腕,阒黑的瞳孔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她凝華小臉,甚至能夠清晰的捕捉到她長睫如同蝶翼般微微顫抖的弧度,他将的擁住她,想要融入他的骨血般:“娘子,爲夫錯了,我們夫妻同心,爲夫老實交代就是了。”
連着下了兩日的雨水,終是放晴了。晉王一身金邊袍子,宛如一塊無暇美玉,熔鑄而成玉人,說不出的飄逸出塵,黑發映着漆黑的眸子,含着一種讓人沉淪的溫柔,唇邊總是帶着一抹弧度,微笑中含着一抹深深的寵溺,晴兒被他抱于馬上,他用厚實的大氅将她裹住,生怕把她凍壞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