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像是隐忍許久的疼痛,終于能緩和下來,他伸手撫上關節之處, “這次,我們進山,瞧着像是偶然遇到,實則,妙手仙子已等候我們多時,他的目的是什麽?”
妙手仙子此舉激起了晴兒的好奇心,不管前方是狼是虎,她都要去一探究竟:“不管他爲何而來,隻要能治好你的腿,我們都要去嘗試,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齊心,何懼之有。”
晉王低語:“是呀,我們夫妻同心,何懼之有。”
太子得知冷少臣親自前往南方,笑意在雨中如悅耳的琴弦,輕如翠玉:“黎王那邊如何了?”
侍候的太監恭敬的回複:“一切都按照殿下設想的那般。”
陰暗的牢房因着外面細雨綿綿顯得更加潮濕,黎王再不複剛進來時的沉穩,他有些焦急的來回踱步,連續幾日的過堂,讓他越發的惶恐不安,那些證據越聚越多,甚至連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都被重新翻了出來,他愁眉不展,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大理寺就要給他定案了。
劉靜娴望着屋檐下如斷線的雨幕,心中百味雜壇,劉丞相閉門不見,若說對黎王不願出手,也就罷了。眼下棘手的是,黎王的罪名坐實,她作爲女眷也是逃脫不開的,劉丞相冷血到如此地步,劉靜娴心寒如冰。
“綠兒,去請李公公,就說我有幾句話要交代。”
李公公這些天被困在府裏,卻并沒有閑下來,黎王府養着不少的信鴿,與外界的通信未斷,消息來往不斷,卻因無法見到黎王而帶來諸多弊端。
劉靜娴看着滿身水汽的李公公,開門見山,“我去了劉丞相府上幾次,他拒而不見,既然不能以親情争取他幫着黎王進言,那麽就用劉丞相的軟肋吧。
李公公聽完劉靜娴的想法,從院子裏出來後回身望了一眼,心中暗歎,劉丞相果真是失算了。
鷹王負手而立,頸長的身軀猶如秀雅的青竹,房間内青山煙雨的水墨畫成了他的背景,整個人有種靜如雲山高如雲海的寂然之感。
鷹王的随從墨藥将查找的消息仔細的說着:“根據榮氏提供的線索,奴才們竭盡所能查了許久,都不能準确的斷定,伯顔的三公子是鷹王府的孩子,不過有個線索,伯顔的夫人并未在那年懷有身孕,而三公子出生于臘月寒天,與世子出生的時辰是相符的。”
“榮氏現在在哪裏?”
“奴才沒能看住,她自盡了。”
鷹王轉身怒目而視,榮氏是鷹王妃的奶娘,若是有一天被鷹王妃知曉,他們夫妻間的間隙怕是更大了,他擺擺手:“将人厚葬,封鎖消息,任何人不得将這件事洩露出去。”
雨後空氣清涼,有些微微的冷寒,尤其事馬車車棚簾幕不是特别的厚重,不免有些寒氣入了車廂。
燕婷穿了一件極其華麗的卿竹織錦緞面雲紋錦袍,腰間簡單地挂了一塊流動水紋極其剔透的極等玉佩,腳下蹬的是象牙色的玉紋朝陽靴,一身男子打扮坐在車廂的角落。
鷹王妃今日要去慕容府上拜會二姨娘,帖子幾天前就送到了。最近上官那邊時不時會書信與二姨娘,讓二姨娘心神不甯。
兩人當年的舊事也是經她之口被揭開的,她不能袖手旁觀,斟酌了幾日,決定去與二姨娘促膝長談,解開心結。
掀開車簾,燕婷漲紅的小臉就露了出來,“母妃,我是燕婷。”
自出生就未見過娘親,這麽多年父王不允許她靠近這裏半步,她這次在去往南方的路上差點連性命都丢了,回來後,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要見見鷹王妃,彌補遺憾。
天空陰沉,從清晨開始便飄起細雨,鷹王妃冷冰冰的臉龐不帶一絲的溫暖:“是你,本宮覺得你搞錯了一件事情,你是鷹王的女兒,卻不是本宮所生,你的親生母親是誰?這個問題還是由你的父王回答你吧。”
鷹王妃吩咐随從将燕婷從車上拉下來,重新點燃香爐,燕婷淚眼朦胧,她的驕傲和自滿被鷹王妃踐踏的一文不值。
馬車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裏,鷹王妃冷淡的态度,甚至于厭惡的神情,都昭示着鷹王妃沒有撒謊,她不是嫡出的,是個野孩子。
燕婷唇瓣間含着淡淡的笑,嗜血而狠絕,仿若融入了世間任何冰寒。
碩大的鷹王府如往常般冷冷清清,除了偶爾往來于廊下的丫鬟婆子,基本找不出一丁點的人氣。
鷹王的書房因着天氣黯淡的緣由,早早就點了燈,細雨中,燕婷周身濕透了,她盲目的走着,像是行屍走肉,推開書房的門,便能清晰的看到燈火下,那抹熟悉的身影,一如往昔,靜靜的看書,或與幕僚談論朝堂之事。
突如其來灌進來的一股冷風,迫使鷹王擡起頭來,看到燕婷失魂落魄的模樣,眉頭緊緊的促起:“都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還淋起雨來了,若是得了風寒怎麽辦,讓管家給你熬些姜湯,先行回去換衣服吧。”
燕婷面如死灰,機械的揮動手腳向他走來,“父王,我去見過鷹王妃了,她不是我的娘親,那麽我的娘親在哪裏?你至始至終都在騙我,若是這次我去南方,沒有僥幸逃過一劫,您是不是到死都不打算讓我知道,我的娘親是誰,她就是再不堪,也是生我的人。”
一絲陰冷的笑意,包含着譏諷和嘲笑,從鷹王的唇角溢出蔓延至整個面部,“既然你執意想要知道答案,父王就告訴你,不過,一切都是你要探知的結果,隻是不要後悔罷了。”
燕婷顧不上身上的不妥之處,一下子撲在鷹王的書案前,“女兒經過死裏逃生,早就不在乎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隻想見見自己的親娘而已。”
“你的母親,當年是鷹王妃的手帕之交,與慕容府的二姨娘一樣,都是閨中密友,後來家裏糟了難,男丁被處死,女眷被賣做奴役,鷹王妃念及舊情,便将你母親贖了出來,暫時跟在她身邊做了丫鬟。”
“世事弄人,你母親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是她們家遇難與鷹王妃的父親落井下石有關,她便處心積慮将鷹王妃的父親置于死地,當一切都擺在桌面上的侍候,鷹王妃瘋了一般的質問你母親,她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早就失了本心,不要說良心,就連起碼的良知都蕩然無存了。”
“更可氣的是,你的父王,被她鬼迷了心竅,居然苟且生下了你,鷹王妃一氣之下搬出鷹王府,而你的母親,爲了得到更好的榮華富貴,去了北國,成了北國貴妃娘娘。”
“父王不願意提及,隻是覺得,一個不知廉恥,一心隻貪念權勢的女人,怎配做你的母親,你執意要問,父王就告訴你,她如今被打入冷宮,她生下來的八公主,失去了利用價值,被燒死在宮裏,據說,她連一滴眼淚都未掉,所生的十皇子成了傻子,她居然連照顧的心思都沒有了,還由虐待十皇子的種種行迹,被北國皇上一怒之下發配到了冷宮。”
鷹王不屑于提及那樣不堪的一個人,雖然這些年,那個女人也遵守諾言,将北國的很多機密情報傳遞回來,那又怎樣,若不是她當初處心積慮,他與鷹王妃亦不會鬧到如今的地步。
燕婷從鷹王的書房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回到院子裏,一頭紮進床上,再沒起來,鷹王也爲過問,他現在滿腹心思都在伯顔三公子的身上。
慕容府裏恢複了往日的甯靜,各房還是如往常那般去給老太太請安,三姨娘的性子沉悶,這些日子反而開始禮佛,不大在人前走動,老太太讓人特意将府裏最西邊的小佛堂,重新收拾出來,三姨娘便搬了過去。
鷹王妃自搬出鷹王府便未來走動過,老太太端坐在上,連帶笑意,虛扶了鷹王妃一把:“快起來吧,二姨娘前幾日就絮叨着你要來,老婆子年齡大了,不參與你們小輩的閨蜜之約,去吧,午飯就在府裏用,讓廚房做幾個鷹王妃喜歡的菜式送過去,切不可怠慢了客人。”
二姨娘滿嘴應着,與鷹王妃并肩從老太太院子裏出來,徑直往回走,慕容府不愧是百年簪纓世家,府内的設計很巧妙,若是從走廊一直繞過去,便是下雨下雪都不受任何影響。
鷹王妃挽着二姨娘的手臂,“我們多年前也是這般肆無忌憚的惬意活着,你說,若我們不長大,不出嫁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