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将太後架在火爐上烤呀,一邊是要求伸張正義可憐農婦,若不能還其公道,傳出去,便是失了民心。另一邊是手握兵權的上官将軍,得罪了,太子将來登基,便是失去了一方助力。何去何從?
大殿内燈火通明,桂嬷嬷淺笑着上前:“回禀太後,禦膳房的飯菜都熱了三回了。”
“太後娘娘,您老身子骨要緊,我們這些小輩就不用麻煩禦膳房了,等您這邊有了結果,我等各自回府就是了。”晉王率先開口,黎王亦微點額頭。
皇後也在一旁勸慰,“太後,兒臣以爲還是您的身子重要,我們等上一會兒,不妨事的。”
太後心裏咬牙切齒,恨不得将他們生吞活剝了,面子上卻絲毫不顯:“遇到這樣的事情,哪裏還有胃口,先撤了吧。”
“太子那邊記得讓人小心侍候,有任何不妥,立即來回禀。”
太後微微側身:“峰兒,太子與你畢竟是親生的兄弟,即便你不願意引起太子的傷心,多少還是要去看望兄長的,兄友弟恭,這點,你做的不妥。”
晉王有可能是以後的儲君,太後了解皇上的所思所想,太子不出事時,皇上對太子便是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态度。
現下太子出事,廢黜太子,另立儲君,是遲早得事情,太後一時半會兒拿不出妥善得主意,能做到得便是拉攏住晉王。
“太後所言極是,峰兒一會兒便去。”
晉王一句簡單得敷衍之語,讓黎王心裏不是滋味,同是兒子,于父皇而言,便是天差地别,不管他如何努力,在父皇眼中,晉王都是最重要的,以前是,以後是。
上官夫人急急辯白:“太後娘娘冤枉呀,我們都是懂得律法之人,決不能做出妄圖他人性命的事情呀。白兒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太後娘娘要慎重決斷,白兒,好端端的大家閨秀,就這麽被人暗算毀之,作爲她的母親,臣妾心痛不已,恨不能就此死去。”
“這件事不能因着你們雙方各執一詞而下定論,失去親人的痛苦,哀家也有過,但不能因爲失去了親人就無端攀咬他人,白兒的事情已無回轉的餘地,哀家痛心疾首,有愧于白兒,會選擇其他的方式去補償。哀家會将這件事情交由京城直隸巡撫嚴查,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太後說的都在情理之中,不偏不倚,多少讓在場的人信服。皇後起身想要離開,被太後多留一會兒,無非是想讓皇後區安撫太子的情緒,畢竟兒子出了事情,當娘的漠不關心,總是說不過去的。
皇後會斟酌的去辦,不是親生的,與太後這麽多年的隔閡,太後是多厚的臉皮,才能張開嘴說出這番話,鳳兒小聲嘟哝,柳舒不多言,卻盯着晉王的背影,都有些看癡了。
衆人陸續離開大殿,晴兒看向上官夫人,“夫君,我們郊外有一出莊子,讓這位農婦暫時過去借住可好?”上官夫人心狠手辣,做事不計後果,晉王點點她的鼻頭:“好,一切皆有娘子做主。”
黎王袖中的雙拳緊握,指甲嵌入肉體的疼痛克制了他要沖上去的暴怒。劉靜娴邁着碎步,不急不緩的跟着他,她有一瞬間的呆愣,黎王分明對晉王妃用情至深,當初怎麽會娶了慕容嫣兒,市井傳言是黎王親手導演了這出花轎錯台,眼前的情景,讓她恍惚起來。
李公公跟着黎王身後,豈會不知此時黎王爺的心思,現如今隻能忍耐。特别是晉王與晉王妃圓房的事情,經内探消息傳來,黎王的傷心,無奈,暴怒,他一一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卻也自知無能爲力。
上官白眼中沒有絲毫焦距,猶如行屍走肉被丫鬟攙扶着向外走着,上官夫人交代阿福幾句,他剛要閃身接近農婦,晉王的侍衛已然先他一步将農婦帶入晉王的車隊。上官将軍發出一句輕蔑的哼咛:“夫人還是莫要白費力氣了,這個關鍵的時候,晉王妃不會允許你殺人滅口,就是慕容府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你剛才爲何一言不發?”
“我不會給太後任何将我拉入太子陣營的借口。”
“難不成白兒就這麽完了嗎?她可是我們的女兒呀,我們再不爲她做主,她這輩子就完了。”上官夫人焦急的口吻中帶着隐隐的憤怒。
“在你作出那樣愚蠢的決定時,白兒就已經完了。即是我上官家的女兒,我便養她一輩子,我上官還是能做到的。你貪圖富貴,攀附權勢不成,又視他人生命如草屑,這些都是你的因果報應。”
“等到京城直隸查到罪證,我便同你一起去向皇上和太後請罪,至于如何發落,我會同你夫妻一體。”
“你這麽多年就長了個榆木腦袋,聽憑發落,你軍權在握,這麽多年又軍功累累,難不成就這樣束手待斃。”
“現在知道怕了,你的女兒是骨肉,别人的兒子就該死,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你我皆是常人,一樣受律法約束。”
鳳兒一溜小跑兒:“請晉王和晉王妃留步,皇後娘娘請您們先到鳳栖宮喝茶,皇後娘娘随後就到。”
“今日有些晚了,不如明日我們在進宮給母後請安。”宮中規矩多,不如府中自在,晴兒定然不會願意留下來。
鳳兒又上前一步,壓低聲音:“皇後娘娘特意囑咐,希望晉王爺和晉王妃陪着娘娘用了晚膳再回。”
晉王看向懷中的晴兒,她眸中帶笑:“我倒是真的有些餓了。”
晉王唇角的笑意更濃,兩人雙雙向鳳栖宮而行。
鳳栖宮裏,柳舒翹首以盼,得到鳳兒傳回來的消息,她就盛裝打扮,等在了這裏。劉嬷嬷遠遠的瞅着,搖搖頭,女兒大了,心思也大了,自己苦口婆心勸了這麽些日子,得到的不是醒悟,倒像是母女即将反目成仇的恨意,她将守在殿外執勤的宮女喊過來,低聲囑咐幾句,離去。
黎王凝視着晴兒漸行漸遠的背影,即便知曉他們已經圓房,他仍舊放不下,他必須抓緊時間了。
劉靜娴雖跟着黎王,卻将存在感降至最低,甚至是無視。經過上次的事情,她不但清清楚楚的明白,晴兒在黎王心中的分量,更深知晴兒的豁達和善良,那樣的女子值得擁有人世間最美好的真情,晉王若不是身有殘疾,倒真是可以托付終身的好男兒。她在心底默默歎息,李公公在黎王身邊低語幾句。
東宮安靜的有些可怕,屋内燃着一支昏暗的燈火,院内做事的宮女太監,都是踮着腳尖走路,生怕帶出一點聲響,招來災禍。
一處偏僻的小院裏,慕容嫣兒渾身是傷的跪在那裏,春寒料峭,她身上穿的及其單薄,原本白皙的皮膚此時髒亂不堪,紅色的鞭痕到處都是,一旁磕着瓜子的小太監似乎還不解氣,嘴裏罵罵咧咧的:“太子爺說了,都是你個掃把星,現在把太子克到這步天地,你還還好好的活着,天理難容。”
慕容嫣兒再也不複當初的嚣張跋扈,美貌端莊,猶如一塊破布般任人擺布,她似乎不敢相信,當初那個幾乎将她夜夜招緻身邊陪伴的男人,現在就這樣的對她,男人果真是靠不住的。
她冷冷的笑着,猙獰的目光昭示着她的不堪,他既便就是蝼蟻,她也要活下去。
晴兒與晉王比肩來到東宮,太子像是升起了一絲希望,當初晉王的情況與他如出一轍,晉王妃不就是妙手回春将他治好了。
随着“快請”二字,晉王不急不緩的腳步從廊下而來,東宮的暗無天日與晉王府的燈火輝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子生病,本王來遲了,還望海涵。”面子上該有的寒暄,晉王一字不差,就是态度有點冷淡。
太子想與晉王說話,晴兒不易呆在這裏,便被宮女領着去東宮四處看看。
東宮,晴兒是第一次來,卻并不陌生,宮裏的擺設和布局都差不多,就是大小和位置的分别。
一陣兒女人的尖聲嚎叫在茫茫黑夜中填了幾分詭異,東宮的事情與她無關,她繼續向前走着。
慕容嫣兒早就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晉王妃,與她的狼狽不堪相比,晉王妃便是天上的明月,讓人遙不可及,慕容嫣兒恨得心裏直癢癢,她如此努力,從小到大,祖母喜歡的永遠是庶出的晴兒,走到今天,晴兒依舊錦衣玉食,身份尊貴,她憑什麽,一陣兒陰沉的笑聲從她的口中宣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