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癡情蠱會在融蠱粉和忘情蠱的雙重作用,本該安然無事的,唯獨我們低估了一點,就是那個女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強烈的愛意勝過于他對生命的重視,這份執念太深,埋藏于記憶深處,隻是他的心中有了擺動。”
“你是說,他愛慕的不再是晴兒?”
“我也拿不準,他的意志力不再如以往那般強烈,該是有人替代了心中的那個人,他才會能順利闖過第一關。”淩睿智也是琢磨不透,癡情蠱毒本無解藥,可晉王妃能克制,戰王能闖過反噬的第一關,可見世上萬物并非都是絕對的。
“應該是慕青,她來過之後,澈兒就有了要醒來的征兆,還好,我還有機會彌補。”淩睿智将貴妃攬入懷中,輕拍她的背部,安撫着,秋心嘴角勾過一絲嘲弄,這男人真是虛僞,背着貴妃娘娘與别的女人暧昧不清,現在又裝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
“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有些冒險。”
“無論要冒多大的風險,都必須要澈兒醒過來。”
“南盛國巫蠱之術的大祭司到了,我要去會會他,或許他那裏有針對癡情蠱毒的方法。”
榮貴妃猛地從他懷中掙脫,雙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井皇叔能夠幫着晉王妃找到克制癡情蠱毒的方法,這個大祭司八成功不可沒,他定然有辦法的。”
她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浮闆,雙眸中燃動着希望,淩睿智并未即刻回答,他久遠的凝視着,陷入深思。
一盞搖曳的燭火點在起居室内,好似一滴倒懸着的美人淚珠,襯得四處的角落更加晦暗。幽蘭的火光似真似幻,柔和凄美,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一位五十歲上下的老者,撚着長長的山羊胡須,塌鼻梁,小眼睛,看上去其貌不揚,雙眼卻炯炯有神,像是凝聚着一種微光,讓人不寒而栗。
族老明江推門進來:“大祭司,晉王妃用了禁藥,人安然無恙不說,聽聞已經與晉王圓房了。”
“很好,墨國慕容一脈本就是出自我巫蠱之術的聖女家族,現如今我們要一起祈禱晉王妃盡快受孕,到時候産下女嬰,便是我巫蠱之術族人的萬幸了。”
“大祭司何以斷定,晉王妃就是聖女的子嗣。”
天際的圓月,被烏雲遮擋,皎潔月光漸漸被吞噬幹淨,濃重的月色,再度将坐在紅木椅内的大祭司,全部籠罩,打開的窗戶,吹進陣陣微風,他目視前方,“慕容府的行迹始終在我們族中的掌控之中,慕容乾是過繼的,不算我族中之人,可慕容晴兒卻是聖女之後,之前我不确定,可她服用了禁藥能安然無恙,就印證了我的推測。”
仆人來禀告,晨曦樓淩睿智求見。晨曦樓不屬于任何一國,卻又與其他三國皆有秘密往來,他們是江湖勢力,背後暗藏着苗疆族人的操控,大祭司對晨曦樓、冷門,甚至于晉王的商隊都有興趣,卻又不能全部吃下,着實難受。
明江作爲族老之首,對大祭司的宏大志向甚是清楚,卻從不多言,因着大祭司向來霸道的性格了如指掌,不要說晨曦樓,就連冷門,他們都未必能拿下,更不要談晉王的商隊,那是找死。
“讓他進來吧。”大祭司發話,仆人恭敬的退出去。
淩睿智一身黑色的錦衣棉袍,帶着獠牙面具,明江出門時與其擦肩而過,兩人并未言語。
昏暗的燈光,室内窗戶敞開,未生炭火,顯得冷凄凄的,若非練武之人,很難扛得住寒氣逼人的冰冷:“淩先生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大祭司雙目直逼淩睿智,兩人從無交集,卻都不願意視對方爲朋友,開門見山倒顯得尤爲突出:“大祭司神機妙算,豈會猜不出在下來此何意?晉王妃與戰王同時身中癡情蠱毒,晉王妃與晉王夫妻情深,安然無恙。戰王卻受反噬之苦,還望大祭司給與指點。”
大祭司不緊不慢,他将煙鬥拿起,塞好煙葉,借着昏暗的燭火将煙鬥點着,深深的吸了兩口,吐出濃濃的煙霧,冷然的輕笑幾聲:“晨曦樓可是響應江湖的龍頭,區區癡情蠱毒能夠難住你們,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想當年,若非苗疆施展蠱毒絕技勝出我巫蠱之術,聖女也不會出走南盛國,遊曆天下。”
這段往事,在晨曦樓算的上辛秘,一代代樓主相傳至今,淩睿智豈能不知,當初南盛國巫蠱之術敗陣,聖女不得已出走天下,隻爲能尋得更高的技能,将巫蠱之術重新推上頂峰,可這一走便是三代大祭司交替都未能找回的損失。
他們突然出現在墨國的邊境,莫不是尋到了蛛絲馬迹,南盛國巫蠱之術的聖女在這裏,别人或許不清楚聖女對于巫蠱之術意味着什麽,淩睿智卻心知肚明,那就是巫蠱之術的頂峰,他這麽多年潛心鑽研,不也是想要突破瓶頸,再進一步嘛。一股興奮的沖動有身體内激發,即将破土而出,這比救治戰王還有誘惑力。
“不如我們來個交換如何?”
“哦,晨曦樓也有我們巫蠱之術感興趣的東西,你們當年赢得的彩頭,我們本就不稀罕,籌碼,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早已将不足之處完善,再不畏懼與苗疆再次一戰了。”大祭司小眼睛眯着,聚精會神的盯着淩睿智,仿若嘲弄他自不量力般。
夜越發的漆黑,淩睿智雙眸看向夜空,此刻,夜空如同他的心,黑漆漆的找不到一點光亮:“大祭司千裏而來,無非是要找到當年走失的聖女之後,如果我能幫助你順利帶走聖女之後,你認爲,我們可有合作的必要。”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晴兒穿着水藍色石榴花纏枝的褙子,薄荷色桃線的棉裙,墜馬發髻,翡翠白玉簪,臉色紅潤,膚如美玉般散發着盈盈的光澤。
井皇叔目光平淡無波,卻又幽深曠遠,仿佛蘊含着無盡波瀾,緊緊的盯着面前的棋局,這丫頭,幾日未見,居然又能想到這麽别出心裁的棋局,對于井皇叔這樣的棋迷,那是幾天幾夜不合眼定要拿下的。
晴兒似乎有些後悔,她腦子裏裝的棋譜何止這些,可多是井皇叔喜歡上了,甚至于惦記上了,賴在墨國不走了,那該怎麽辦?
南盛國的使者已然帶了和親的文書,此事全權交由井皇叔定奪,表面上是看重井皇叔,對其尊重有加。實則,這次但凡定下的女子,十有八九注定不能長長久久活下去。
南盛國的小皇帝到底是怎麽長大了,井皇叔對他應該是百害無一利的,他防着些倒是情理之中,卻防的這般緊,倒是讓人想不通了。
“王爺,南盛國與墨國和親之事,您可想好了人選?”
長纓嘴角泛起笑意,若是換成别人,井皇叔定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訓斥一番,現在換成晉王妃,王爺的怒火怕是生不起來的。
井皇叔瞟過長纓,讓他冷不丁瑟縮:“晉王妃多慮了,兩國和親,自然是看中情誼的,墨國本無公主,世家之中貴女不少,皇上選定之人必定是好的。”
“哼,我們不是忘年交嗎?王爺什麽時候學會官場那套,虛與委蛇,很是厭煩。”
他早就察覺她身邊的嬌慣稚氣,但卻放任縱容,“那依着晉王妃的意思,我這個忘年交給如何幫忙呢。”
晴兒俏皮的笑容沾染着春日的明媚,顯得格外動人:“這樣吧,人家願意嫁女兒,我管不着,不過,我的瑾兒妹妹,單純善良,心思簡潔,我不希望她卷入後宮的争鬥當中,我更願意瑾兒妹妹無憂無慮的活在陽光下,由着心疼她的人縱容一生。”
井皇叔鷹隼般黑眸定定的落在這雙青墨的眸上,執拗的仿若回到從前,慕容玲的瞳孔内隻有他的身影般開心。
收回繁複的思緒,略微點頭:“晉王妃能拿出這麽精湛的棋局賄賂我,這個要求我應下了。”兩人相談甚歡的愉悅在陽光的襯托下顯得親切甯遠。
晴兒如釋重負的走在來時的小路上,慕容老太太心心念念的惦記的事情終究解決了,好在井皇叔照顧,瑾兒不用遠嫁了,即便太後極力促成此事,奈何南盛國選不中,那也是沒緣分,挨不着慕容府抗旨不遵的大不敬。
晉王府有着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因着在後院,當初離晴兒住的破落小院不遠,她們時常采集些冬筍充饑。
想來這樣的季節,該是有春筍了。她向着那邊記憶中的竹林急急而去,流珠緊跟着。她是真心羨慕小姐,晉王呵護備至,府中上下恭敬有加,就連南盛國舉足輕重的井皇叔,對小姐都是溫言細語,一副長者的照拂。
一抹白色的身影在綠竹環抱之中顯得格外醒目,“慕青,戰王好些了嗎?”
不等看去,慕青已然一頭紮進她的懷中,背部抽動的痕迹,無疑告訴晴兒,慕青在哭泣,她緩緩的伸手雙手,輕輕的環抱住她,就這麽默默的安撫。
流珠和紫苑都知趣的退到不遠處,給兩位主子留下足夠的空間。
過了一炷香的時辰,慕青終于擡起頭了,眸中已沁了水痕,委屈而彷徨。瑩瑩波動,楚楚可憐:“讓你見笑了。”
晴兒不甚在意的将她的發絲整理好:“是因爲戰王嘛?”
“嗯,當初在北國皇宮醒來時,我以爲,這輩子就這樣了,其實,我以前挺認命的,皇上将我賜婚于黎王時,我百年一心一意的對待他們母子,秉承女戒。後果心死,富有醒來,便想着要回到這裏,将那些欠我的人統統收拾一番,方能甘心。可昨日見到澈哥哥卧于病榻的容顔,我忽然就什麽都不想要了,隻要他平安健康的活着就好。”
晴兒輕輕的拍着慕青的背部,緩和着她的情緒:“人若是知曉了要什麽,求什麽,反而有了主心骨,總比往日混混沌沌不知所謂要好的多吧。”
姐妹倆說笑一陣,各自離去。
晴兒一人走在夜色下,悄無聲息的饒過出筍的水井院落,一身玄衣,肅穆陰沉,長發落肩平整嚴謹,卻掩蓋不住無人時鋒芒出鞘的銳利。
“娘子夜深更漏,抛下爲夫,這是要去夜會哪位?”晉王富有磁性的聲音從耳側傳來。
晴兒轉身笑意盈盈:“您哪隻眼睛看到我出去了,這不是再等你嗎?沒有您的幫助,我也飛不出去呀。”
“看來爲夫還有些用處,說吧,想去哪裏?”晉王将她攬入懷中,輕點額頭,以示懲罰。
“我幾次提及想去拜訪南盛國巫蠱之術的大祭司,均被井皇叔婉拒了,可我不死心,怎麽辦?”
這語氣真是客客氣氣,淡如水,薄如冰,又輕又脆,墨卓峰掂量着自己還必須順着丫頭的心思往下說,他淡笑如斯:“那我們就偷偷的溜去觀望一番,可好。”
因着是去窺視大祭司,暗一小心提防,十二暗衛全部出動。暗一和暗二一前一後坐在車架上。暗一揮動馬鞭,輕車熟路的駕駛着,馬車清脆的馬蒂聲在幽靜的道路上顯得格外清晰。
城門關了,晉王府的牌子遞過去,大門開啓的沉悶聲未落,兩匹馬兒嘶鳴着奔馳而去。馬車的車輪聲便被淹沒了,晴兒挑起簾子,向外望去:“大祭司的武功厲害嗎?我們深夜潛入,可會被逮個正着。”
晉王爽朗的笑聲震得她的耳朵有些不舒服,回身嗔他一眼:“修煉巫蠱之術的人都會在屋子的四周設下結界,我們一不小心碰到,或許會麻煩纏身,故而,我們進去要格外小心。暗衛中有精通這方面的,娘子無需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