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纓推動輪椅,調轉方向,往回走去:“這點奴才查了很久,都沒有頭緒,慕青卻是沒有離開過北國的皇宮,寸步不離,又怎麽可能與晉王妃有淵源,這個疑問或許慕容老太太會有答案。”
男人唇角輕彎,心,像是被重重的摔入泥潭,鈍鈍的,悶悶的痛,“慕容老太太這輩子都不會再允許本王踏入府内了,倒是玲兒,本王希望她還活着,終有一天,本王會找到她的。”
晴兒靜靜地靠在他的懷中,擡眼望向這些勁裝厚實的男子,耳裏回蕩着他們刻闆的嗓音,心底的複雜,也是一重接着一重的蔓延升騰。
車内安靜,晴兒窩在他的懷中,鼻尖萦繞着幹爽的氣息,“如果有一天晴兒無緣無故的消失于天地之間呢?”嫩白的小手細細的磨砂他的眉峰,鼻尖到唇邊。
靜谧讓周邊的聲響分外的清晰,空氣的流動似乎在瞬間就沉重了,讓他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每一次沉重的吐納和她的氣息糾纏在一起,如似催命的詛咒,讓他險些喘不上氣來。
身子被驟然抱緊,低頭深吻她的紅唇,直至兩人氣喘方才松開,“娘子在哪裏,爲夫就在哪裏。”
那鷹隼一般的鋒銳眼眸将她蒼白的小臉收入眼底,“我是說如果。”墨眉再度皺了半許,摸黑的瞳孔内略有慌意,“不許,一生一世都不許離開。”霸道的語氣昭然若揭。
他的愛來的狂熱而熾熱,洶湧澎湃的帶着不容拒絕的執着,俊逸的容顔貼近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熏染她的臉頰,凸顯粉粉的桃色,“府中出了些事情,祖母的身體無恙,隻是你父親新近要迎娶平妻。”他有意岔開話題,她已明了他的心意,自然不會再去平添煩惱,回不回皆有老天爺定奪吧。
癡傻之人活得依舊風生水起,抿唇一笑,“大夫人下落不明,她的性子絕不是能忍氣吞聲的,她定然會再掀事端,二夫人苦熬了這麽些年,主母之位豈會輕易放手。”
“三姨娘若是在府中過的不好,不如接回晉王府,她雖不是你的親娘,可這麽多年心思都寄托在晴兒身上,對娘子也頗爲照顧。”
晴兒的紅唇毫無征兆的貼上去,好似電流襲擊身體,全身忽然一股酥麻感從唇瓣傳至體内的每一個細胞,就如溫溫細泉,沖散僵硬的肢體,連周圍冰冷的空氣,都化爲潺潺流水,在心中在腦海炸出了絢麗的焰火,蕩漾,而後镌刻成美麗的泡沫。
他險些把持不住想要的更多,清點她的鼻尖,“娘子這般投懷送抱,爲夫與娘子少不得要親近一番。”
鳳目妖妖,嬌豔如花,笑起來宛若開在風中的薔薇,美麗的無可方物,“三姨娘沒有争這個位置的想法,這點我肯定,不過,有些人卻不這麽想,會不會将手伸到三姨娘那裏,倒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的。”
“爲夫決不輕饒。”但凡觸及晴兒的底線,晉王都毫不猶豫的将其拿下,這個世道就是這般,男人手中有着至高無上的王權,想要維護心愛之人,那便是一句話而已。
“王爺,王妃,慕容府到了。”晴兒挑開車簾,慕青已然先行下車。
她看着慕容府三個大字,心頭千萬思緒,淚水不自覺的滑落,她用錦帕擦去,紫苑紫南跟随左右,小心攙扶。
晴兒與慕青并肩而行,晉王跟随其後,慕容府的小厮和丫鬟看到兩人皆是一愣。
兩位人均戴了紗巾,若不是身邊的丫鬟不同,還真是一時難以辨認。
慕青的這張臉,她需要慢慢的說與老太太,本着慕青的意思,并不想讓老太太知曉她才是真的慕容晴兒,她選擇暫時保密,直到慕青覺得時機成熟,再說出來。
二夫人呆滞的目光定在梳妝台的一角,許久未能回神,翠兒悄無聲息的将早飯擺好,“二夫人,您又這樣坐了一夜,小心傷着身子。”
自從上官白莫明其妙的出現在慕容乾的床上開始,她多年的郁結終于得償所願。一步步精準的算計,看似簡單,卻耗費了她畢生的心力。上官有罪,卻報複在他的女兒身上。二夫人的手微微顫動,她與當年的上官有何區别,都是極其殘忍,她冷冷的笑了,幾日後,她要上官付出慘痛的代價,這是他欠下的,穩穩心神,淡掃蛾眉,修飾妝容,鏡子中,嬌媚風韻的二夫人已然恢複如初。
“翠兒,三姨娘那邊可有動靜?”
“晉王妃平安歸來,三姨娘這些日子都小佛堂裏誦經,不曾外出,一心爲晉王妃祈福,老太太每日都讓身邊的人送補品過去,她這麽做分明是給老太太看的,這府裏上下誰不知道,晴兒小姐是老太太的心頭肉。”翠兒替飛兒瑾兒小姐鳴不平,偏二姨娘渾不在意。
“上官府那邊的聘禮明日就送過去吧,讓三姨娘走一遭,納彩之禮,慕容府決不能讓人挑出錯處。”二夫人轉身坐在桌前,輕歎一聲,端起碗筷,細嚼慢咽的吃着。
翠兒眼中升起淡淡的霧氣,二夫人倔強如斯的女子,無端承受那般的痛苦折磨,十幾年的煎熬,終歸要吐出這口氣了。
院外的小丫鬟一溜煙的小跑進來,“二夫人,老太太那邊傳過話來,晉王與晉王妃過府了,讓您一會兒帶着幾位姨娘去見禮。”
“知道了,下去吧。”
“二小姐回來了,她該不會是沖着新夫人來的吧。”翠兒凝眉思索,畢竟三姨娘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如今是晉王爺的心頭肉,皇後娘娘一旦插手此事,二夫人多年的心血便要付之東流了。
二夫人用手帕擦拭着嘴角的飯漬,“翠兒,拿上我那件新作的披肩和頭面。”
“二夫人,那是你給飛兒小姐準備的,新夫人進門就是三天後的事情,重新做,很難找到這麽好的料子。”翠兒像是能讀懂她心中所想似地,不容置疑的提醒。
“左右不過是件衣服。”
上官府朱紅的大門飛檐鬥拱,兩隻威武的石獅子蹲伏在路邊,金燦燦的鎏金牌匾在陽光的照射下,反耀出奪目的光華,門口立着的護衛神情嚴肅。
上官白怔怔的坐在床邊,不遠處圓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首飾和綢緞,上官夫人手指輕念的打開其中的一個盒子,柔和瑩亮的藍色光芒照進她漂亮的眼底,爲她平添了幾分神采。
“娘,女兒不想嫁。”上官白身着清淡的霞光色細褶裙子落梅瓣長裙,别着并蒂海棠花的步搖,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十分雅緻。面色卻蒼白如紙,打了不少的胭脂,也難以掩蓋她内心的憔悴和失落。
“不嫁?這個時候了,你還能說出不嫁,若是有一絲的奈何,娘何嘗願意你嫁給那個窩囊廢。本想着讓太後爲你撐腰,百密一疏,慕容府上的老太太并非泛泛之輩,平妻的賜婚诏書已下,你讓娘怎麽辦?難不成要搭上府裏幾百條人命嗎?”
“我爹在書房好幾天都不出來,您不去看看嘛?”
“别指望他了,若非慕容府背後的勢力,依着你爹的脾氣,能讓你去給人做小,平妻,不過是聽着好聽,不是照樣要給正妻端茶送水嘛。白兒,事已至此,你就安于現狀吧,太後對你的事情心裏多少有些虧欠,這些娘都是看在眼裏的,若不是太後爲你撐腰,你以爲,慕容府的那位老太太會這麽簡單就應允你過府當平妻。”
“娘,女兒心裏憋屈,皇宮守衛森嚴,女兒平白無故被人算計不說,還要委身與慕容乾那個該死的老頭,女兒如花似玉的歲月,真的要在暗無天日的地獄裏度過嗎?”
“這件事情已然鬧得沸沸揚揚,娘和你爹也處在兩難的境遇,當初,你喜歡太子,娘處心積慮與太後周旋。本想生米煮成熟飯。不然,依着你爹的脾氣,哪裏會去讨好太子,太後不過也是看中你爹手中的兵權罷了。不曾想,你居然落到這步田地。”她一門心思想要女兒嫁入太子府,那樣才能獲得更加有力的支撐,世事難料,她終是一敗塗地了。
一副畫卷靜靜的握在上官的手中,畫中的女子,姣好的容顔,豆蔻年華。如明月一般的眸子帶着些許的悲傷,一滴淚滑落在紅色的嫁衣之上,嘴角牽扯出來的笑意有着苦澀和哀傷。
往事曆曆在目,像一把把鋒利的冰刃劃開他的傷口,一刀刀的割裂開了,讓他痛不欲生。春暖乍寒,微風依舊冷冰冰的,就如他此刻的心情,沉入谷底,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