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娘娘所願,隻不過,戰王的鬥志不強。黎王虎視眈眈,太子人已不在楓林寺,根據晨曦樓得到的消息,他即将前往南方,如今時疫橫行,太後無奈,将太子推出來,隻有如此,才能挽回太子在朝中的地位,太後卻沒有半點松懈。八王爺身經百戰,駐守邊關,娘娘不要錯以爲,他就是乖乖聽話的。單說剛才的那個晉王,也非池中之物。戰王一旦蹉跎歲月,娘娘的全盤計劃就要付之東流。晨曦樓即便傾盡所有,也未必能實現娘娘的宏圖大志。”淩睿智輕柔的聲音響起,風聲、樹枝挂動時沙沙之聲交相輝映,貴妃卻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眼眸中濃濃的情意,卻不達眼底,他還是如當初那般,對她也不過是利用罷了,而她又何嘗不是呢。
“本宮的心遺落在那個男人身上,他不稀罕不打緊,本宮要讓他親眼看着他的兒子們厮殺殆盡。”眼前的人,仿佛浮光碎冰,看似安靜沉穩,卻有别于外面的溫婉,狠辣決絕的手段,淩睿智是領教過的。正因如此,想要制服這個女人,便是要比她更狠更毒。
“愛意?娘娘很得聖寵,卻遲遲未能懷上子嗣,而後求助于我,如果淩某不曾記錯,戰王是月圓之夜而生,而我與娘娘美好的那段時光,若是有了身孕,戰王豈會是皇家血脈。太後已然在打聽消息,若非晨曦樓震的住那些江湖人士,太後就要翻天了。”淩睿智滿是嘲諷的語氣,根本不把榮貴妃放在眼裏,爲了權勢可以攀附任何男人的女人不值得記挂。
“你做了什麽?”榮貴妃惡狠狠的瞪着他。
“三月桃花撲面來,豔陽高起易歸去。”俊朗面目下,風淡雲輕的兩句詩詞,微翹的唇角,無疑都彰顯出男子此時的自信,像是站在高處,統領全局,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王者,若不是那一頭礙眼的銀絲,倒是讓人恭敬幾分的。
“你下了鎖魂蠱,那種毒藥是師傅精心研制出來,無藥可解,淩樓主,失去太後,我們就等于丢失一顆有力的棋子,再不能牽制于他。”榮貴妃娘娘原本沉穩的氣息,因爲猜到了結果,變得急促,眼睛瞬間猙獰,太後,是她制約太子的唯一砝碼,也是對付鷹王的利器。
朝中當下的局勢,手握兵權平分鼎力于朝中的四位将帥,一位鷹王,一位八王爺,再則便是近期如日中天的黎王爺與上官将軍。八王爺自小便追随晉王,她制約太後,便能得到鷹王的支持;拿癡情蠱做做文章,晉王也容易掌控些,兩方對付黎王,便有了五分的勝算。
“你不會傻傻的認爲,太後能爲我們所用一輩子吧,先不說她有壽終正寝的一天,就是眼下,你身處冷宮,備受煎熬,這些都拜太後所賜,顯然,再不做些什麽,我們就要前功盡棄了。”淩睿智清隽的容顔光風霁月,眸光一刹那變得陰狠決絕。
“太後縱然有千般錯,也是本宮的知遇之人,淩樓主這般絕情絕義,擅自做主,難不成是小看本宮,一個女人難以掌控于你吧。”榮貴妃雖對他的計劃不齒,也深知他的推測是對,這個世上,她除了相信自己,就連澈兒都未必全然相信,更何況是眼前這個垂涎于天下的男人。
“娘娘的謀略可比諸葛亮,淩某佩服之至,晨曦樓再厲害,也屬江湖門派,能做的不過是暗殺與保護娘娘的周全。天下之大,芸芸衆生,晨曦樓除掉張三,便會有李四。朝廷之中定要有自己的勢力,上官将軍與鷹王手握兵權,八王爺和晉王交好,無論如何都不會被娘娘所用。鷹王是太後的親子,太後一心扶持太子,剩下的就是上官将軍。娘娘若要掌控天下,首先要拿到的便是兵權,皇上都要忌憚三分的。”淩睿智所言非虛,她如今最缺的就是兵權。
山裏的空氣清新,晨起還有淡淡雲霧,到了傍晚,朝霞漫天,紅彤彤的一片,霎時漂亮。
離遠看去,榮貴妃的身影就像引入這片火燒雲一般,少時就會灰飛煙滅的飄散。
“晉王妃不會再接納戰王,我勸你還是少動些歪心思,女人可以不聰明,卻不能犯傻,一意孤行,反受其累。惹惱了晉王,我們又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淩睿智負手而立,頸長的身軀猶如秀雅的青竹,身後青山煙霧的水墨畫成了他的背景,整個人有種靜如雲山高如雲海的寂然之感。
當初,她就是被這種孑然一身的潇灑迷得暈頭轉向,在墨國皇宮得不到尊重和體貼,懷着報複的心思全部放在這個男人身上,得到不過也是相互利用的下場,換不來一顆真心相待。
“若要解除癡情蠱毒,澈兒便要傷筋動骨,可這孩子就是個死心眼,一心要成全晉王夫妻,我是他的母妃,決不允許,他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晉王妃與晉王合離,澈兒可以許她側妃之位,有何不可?”
黃昏時刻,暮霭低沉,氤氲朦胧,長風徐來,帶着冬的肅殺氣氛,讓榮貴妃微微一愣,淩睿智剛才那一撇分明含着震怒,她又說錯嘛。
凝視着榮貴妃姣好的容貌,卻長着一副豬腦子,怪不得皇上厭煩她,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愚不可及。”
丢下一句話,淩睿智下了城樓,揚長而去。
天空烏雲密布,細密的雪花忽然從天的盡頭潇潇灑灑的飄下來,彙成不留縫隙的珠簾鋪滿地面。晴兒拿着繡品,晉王喜歡墨竹,這些天她選了許多圖樣,還是不盡如人意。
一會兒的功夫,雪就要沒入小腿了,玉兒渾身濕漉漉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原本就陡峭的山路上。自從傷好,便深知處境的危險,秋月廢了,人在何處都不清楚,她也顧不上去打聽,一門心思的想要讨好榮貴妃,現在聽聞榮貴妃想要找些繡樣,她想起原先的院子裏收藏了些,這會兒正趕着過去拿了些回來。
一個趔趄,腳下像是被東西絆到了,身體失去重心,狠狠的摔了下去,預感的疼痛并未出現,她起身拍拍身上的落雪,低語罵了幾句,匆忙趕回去。
晚飯的時間早就過了,秋心完了差事,拖着疲憊的身子一步一挪的回到屋内,躺在床上,半分力氣都沒有了。
玉兒濕漉漉的身子鑽進房間,門開合之間帶進陣陣冷風,秋心不悅的皺起眉頭,秋月出事,玉兒從不上心,就連起碼的關心都不見,對于這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秋心很是厭煩,卻有礙秋月所托,不過是給口飯吃,她權當做善事了。
她閉着雙眼,昏昏欲睡,玉兒蹑手蹑腳的走到床邊,身上的衣服滴着雪水,她并未察覺。
睡意朦胧時被人叫醒,哪有不惱的。秋心語氣不善的問:“這麽晚了,一個姑娘家不知待在屋内,随意亂走,可知,今日莊子上來了貴客,若是被你沖撞了,榮貴妃娘娘也保不住你。”
嬌兒垂淚,真是一枝梨花春帶雨的嬌俏模樣,委實惹人憐愛。可惜秋心是女子,對此隻有煩躁。
玉兒将花樣攤出來遞到秋心面前:“姐姐,妹妹知曉你這幾日再找這些,這是妹妹之前收藏的,都是妹妹自己描繪的,您看,可還過得去。”
玉兒别的本事不行,刺繡卻很拿手,三歲拿針到了現在,刺繡的功夫爐火純青。
秋心反反複複端詳着手中的繡樣,晉王妃在選墨竹的繡樣,榮貴妃心知是爲晉王所做,卻還是投其所好讓她幫着去找,可見,榮貴妃對晉王妃有所算計,晉王妃不同于以往,這份容人雅量,晉王未必會成全,她将目光重現放在玉兒身上。
“妹妹有心了,那明日你便給晉王妃送過去吧,就說榮貴妃娘娘特意讓你幫着挑選的。”
漆黑的夜色,一道閃電驟然劈下,雪花伴着雨水一起落下,瞬間将天地之間渲染得霧蒙蒙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不寒而栗,就連廊柱下的燈籠都被雨水打落了幾盞。
次日晨起,雨雪消弭殆盡,陰沉沉的天空寒氣逼人,院子内出了傳話的小厮和拿飯的宮女,再無多餘的人走動,顯得寂寞涼涼。
玉兒跪在院子裏,回廊裏穿堂風從不停息,甚至有些意猶未盡的招呼着她,消瘦的身子瑟瑟發抖,她垂手跪着,如同受傷的孩子,一早興高采烈的來給晉王妃松繡樣,人沒見到,卻被晉王罰跪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