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自動将榮貴妃删除在外,那麽不讨喜的人,她多少是厭煩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走着再說吧。”兩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在月光下拖曳的很長很長,兩顆心卻就此靠在了一起。
淩睿智品着綠茶,擡頭看着晉王淡定如常的面容,不得不承認,晉王是難得的君子,這樣的他,本該得到神明的眷顧,幸福安然。然而,從出生就被人算計,疾病纏身,郁郁寡歡。
遇上了慕容晴兒,他的臉上雖不曾帶有笑容,卻再無苦惱,或許面對特定的人,也是春風滿面,笑意連連。
“晉王爺身體大好,實在值得恭喜,淩某昨夜見到晉王妃,才知仙女下凡,姿容超凡該是怎麽的樣貌,以前倒是孤陋寡聞了。”
此時開着窗戶,院中寒梅開得正盛,冷風夾雜着淡香層層浮動,極爲難得的有些沁人心脾。
晉王依舊一身白袍,金冠一絲不苟的束着發,面色紅潤,盈盈有光:“淩樓主是稀客,此番前來倒是有勞了。”
大家心知肚明,淩睿智來此的目的不是什麽秘密。戰王并未遮掩,“當年是我懵懂不知,犯下大錯,請淩樓主相助,解去我與晉王妃身上所中的毒素。”
屋内一定金色銅鼎,擱置一旁,更是散發着袅袅輕煙,熏得滿屋沁香,透過打開的窗戶,看着不遠處錯落有緻的樓閣,雕廊畫棟,亭台樓閣層層疊疊。
夜色濃稠如汁,郎朗月色,星河影動,流雲舒卷,晉王輕敲扶手,一下下的,不急不緩,極有規律,若是配上音律倒像是某種音節。
“淩樓主可是覺得戰王開出的條件不夠,那麽本王也在此承諾,隻要本王有的,你盡可能拿去,本王隻要王妃安然無恙。”晉王的商行遍布天下,消息網不亞于晨曦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晉王做人做事低調慣了,才會這般容易被人忽略。
晉王眼前浮動着晴兒的倔強與狡黠,安靜與柔順,今生他都會守着她,兩人結伴過着他們想要的生活。
錢财、地位、權勢,但凡淩睿智看上的,他都會毫不猶豫拿出來,他要的不過是晴兒的健康快樂罷了。
帶笑的黑眸中染上淡淡的柔色,唇邊的笑意越發的令人費解,淩睿智放下茶杯,起身站立在床邊,星光點綴的星空,難得的好天氣,若是在夏季就更好,“兩位王爺多慮了,淩某不是趁火打劫之輩,斷然不會讓兩位王爺爲難,隻是,二位确定知曉癡情蠱毒解除之後,曾經的蠱體會有怎樣的傷害?”
皎潔月光淡薄如水般從精緻镂花的窗牖披灑而入,印在花鳥屏風上,重重疊疊,将大葉紫檀木雕成的羅漢床整個兒陷入了陰影當中。
晴兒讓喜鵲将屋内的燈全部熄滅,就這樣安靜的縮在床上。她是學醫之人,也曾研究過古書,中了蠱毒,若要解蠱,便是下蠱之人有破解之法,但對于蠱體也是有重創的。
夜色緩緩地将這一方冰天雪地盡數籠罩,晉王孤單的身影如離弦的箭一般急急的行走在小路上,他渾身寒冷,從未有過的恐慌,直到推開大門,哐當關上,精準的捕捉到晴兒的位置,一把将其擁入懷中,那種徹骨的刺痛才緩緩的散去。
晴兒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他的背部,他像個受到驚吓的孩子,一刻都不松手的抓着她,心裏不停地念叨,還好,她還在,她還是活生生的在他身邊。
一輪暗色的玄月挂在天邊,戰王衣衫單薄的走在涼涼的夜風裏,曾經在冰天雪地裏赤-膊上半身殺蠻夷之人也不覺得冷的他,此刻卻覺得幾分寒涼。
他定了定神,身形穩健,步伐沉重,一切看起來都正常的不能在正常,可是那一雙眸子,映在沉暗的夜色之中分外的酷寒。
墨量跟着他走了許久,淚水默默的滑落下來,他的這位小主子,自小吃苦受罪,都未抱怨過一句,現在的樣子,他從未見過,卻也不敢上前詢問。
晉王與晴兒相擁而眠,晴兒能感受到他身子瑟縮的抖動,看來,跟她預料的一樣,她身上的蠱毒一旦解掉,這具身體怕是要承受不可估量的摧殘。
榮貴妃像是早就料到了結果,笑容明媚,手中撥弄着一堆珠子:“秋心,你來幫本宮仔細挑挑,本宮想做有一串手鏈,這些珍珠還是戰王從南邊特意親自挑選的,顆顆都是精品。”
秋心忐忑不安的上前,将床上的珠子打量個遍:“娘娘,依着奴婢的意思,您這些珠子寶貝的緊,奴婢眼光可不比娘娘,眼拙弄錯了,可不好。”
“也是,你下去吧。”秋心告退出來,長長的出口氣。
淩睿智說出那樣的結果,讓墨卓澈冷得徹骨。曾經那麽美好的女子,給他溫暖,讓他期冀,即便再難再苦的日子,他都挺了過去,因爲,有一個溫婉的女子在微笑的等着他。
如今,卻是他親手将她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于女子而言,今生不能孕育子嗣,該是多麽的痛苦,一條命能保住半條就是苟延殘喘。他都做了些什麽,他痛恨的擊打自己的頭部,恨不能即刻死去,才能向晴兒恕罪。
晉王睡夢中像是在冰冷刺骨的雨水浸泡着,他夢魇,說着不知所謂的夢話。她緩緩睜開雙眸,仿佛做了一場夢,頭昏昏沉沉,意識漸漸清醒,撐起酸軟的身體,漆黑的夜晚,看不到一絲的亮光。
她摸索着撫上晉王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她披上衣服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他緊緊的攥着,她試了幾次都不能抽回來,歎口氣支起身子,輕輕的拍着他的肩膀,
雙龍盤繞的雕花大床上,晉王睡得并不踏實,忽兒擰眉,忽兒低語,忽兒搖頭,晴兒用雙手将他皺起的眉頭撫平,平穩有力的呼吸,細緻觀望,他雙手握拳,眉峰緊蹙,似有深深的痛苦纏繞,久久不能散去,心結于此。
“墨卓峰,你醒醒。”他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境,裏面有他,有晴兒,還有他們可愛的孩子萦繞膝前,一家人其樂融融,晴兒一向都是很喜歡孩子的,單看她對九皇子的态度就不言而喻。
夢中孩子消失了,晴兒痛苦的不能窒息,他的晴兒,如風如煙,他怎麽都抓不到,他驚慌失措,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冷汗濕透了衣衫,粘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一盞孤燈亮在窗棂旁側的桌案上,昏黃的光暈在她的周圍,那黑沉沉的夜色仿佛就要亮起來了,晉王将脊背挺直坐起,晴兒起身倒了一杯茶給他,轉身去拿幹爽的中衣。
晉王情緒漸漸平複後,晴兒幫着他換了浸濕的中衣,“發生了什麽事情?”
欣慰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他擡眸看着晴兒,曾幾何時,他這般自欺欺人了:“我們若是解了情蠱之毒,你失去的或許更多,若不解,你和戰王這輩子必然糾纏不休,何去何從,爲夫迷茫了。”
不能生育,他不在乎,晴兒若是能放下,他定是滿心歡喜,絕不後悔,可若危及生命,他遲疑了,光火搖曳,氣氛壓抑沉寂。
思緒婉轉沉浮着,待回神,隻覺周圍都要亮起來了,靜谧濃稠的壓抑還在:“我有權力直到事情的真相。”
晴兒注視着眼前的男人,晉王向來穩重得體,即便泰山壓頂,都未必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慌張,生死于他而言,早就置身事外了。
男人朗逸眉目間卷起狂暴神色,像深潭裏冷冷春水凍成冰棱,漫開一層一層銳利的邊,他撫上晴兒白皙的容顔,手下細膩如玉的皮膚,有靜靜跳動的血脈,在指腹下清晰的滑過:“若要徹底解掉情蠱之毒,你會失去孕育子嗣的權利,而且還可能危機生命。戰王筋脈斷裂,猶如廢人。”
隐忍的心痛,在這一刹那,從心底轟然崩塌,每一寸筋骨,都像是正在被人狠狠的扯斷着,将血淋淋的傷口,按在他眼前,逼着他作出選擇,他将晴兒緊緊的擁入懷中:“爲夫不要子嗣,隻要你好好的,但危機生命,爲夫做不到,我們就這般好不好,爲夫定然會護你周全,我們明日便啓程回墨國。”
厲眸沉沉,似掀起無邊風暴的夜海,攥緊眼底的人兒,粗粝的大掌在她逃離他懷抱的一刹那,募地鉗住那纖細的腕部,一個用力,便扯着她的身子重重的撞回他的懷中。
她可以清晰的聽到他胸腔内的跳動,熱血沸騰的胸膛欺身而上,他擒住她的紅唇,由猛烈緩緩的變成輕柔,他握着她的手不容拒絕的反剪在身後,直到晴兒氣緊,他方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卻用額頭抵住她的,“不要離開爲夫,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