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深處,太子那雙黑眸中竟透着濃濃的冷意和森寒:“孤去南方要有些時日,晉王快要回京了,你密切注視戰王府的動靜,時機合适,與冷少辰聯手将慕青除掉。”
初聽他的話,她先是驚訝,然後是憤怒,不過片刻的時間,把臉上的情緒斂的幹幹淨淨,臉上再無一絲的波瀾,似乎剛剛的憤怒、驚訝,隻不過是他的錯覺。
望着太子冰冷的背影,飛兒雙拳緊握,慕青是北國和親的公主,一旦出事,墨國面臨的就是滔天的禍事,若要平息這場災難,必然要将罪魁禍首找出來。
冷少辰是太子的心腹,掌管冷門,相當于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決然不會舍去,不用想都明白,太子就要舍棄她這顆棋子了,可惜,太子将她想的過于簡單,她不會做太子的死士,她要好好的,風風光光的活着。
“呵呵,還是妹妹慣會哄着哀家開心,妹妹,你後面站着的就是府上新納的六姨娘吧。”
上官白上前再次行禮,太後瞠目結舌,“之前,哀家身子一直不是很利索,也時常讓些年輕人入宮陪着說說話,打發閑來的時間,上官小姐,哀家也是甚爲熟知的,府上的六姨娘确實與她一般無二。上官小姐溫婉動人,心思純真,哀家很是喜歡,上次招入宮中,不想一時疏忽,讓其不知所蹤,這些天,哀家是吃不好,睡不下,生怕上官小姐有個好歹。”說完,輕輕長歎一聲,憂思綿長,一副割腕痛思的哀傷。
女子衣着鮮亮,妝容豔麗,媚眼如絲,與之前亭亭玉立,羞中帶澀,溫婉動人的上官白判若兩人,若非這張臉,太後決然不能把兩人歸爲一人。
老太太語調平平,不緊不慢,“官家府上的姨娘,多有府上的正妻挑選,妹妹老了,操不了太多的心思。乾兒這番一病,數月不見起色。府上的事情皆有二夫人管家。妹妹着人查找了她的奴籍,卻是從官府入戶,牙婆賣到府上的,她先是入了乾兒的眼,之後又被二夫人撞見閨房之事,無奈之下才納了姨娘,以乾兒目前的狀況,癡癡呆呆,誰對誰錯,哪裏能說的清。”
慕容府上沒有嫡妻,二夫人掌家實屬無奈,京城上下,但凡有點身份的,皆是清楚二夫人的出身,不要說是慕容府上管家,就是在這宮裏當個一宮之主也是配得上的。
上官夫人臉色青白交加,慕容乾如今這般不堪,若劉姨娘真是上官白,老太太話裏話外分明是在說她的女兒不知羞恥,主動爬到男人的床上,她們倒是體諒再三,勉爲其難的收做府上的六姨娘。
那可是她捧在手心裏嬌養的女兒,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詩詞歌賦更是得心應手,多少官家夫人都上門旁敲側擊的詢問女兒的婚事,她都未吐口,怎麽就能看上這麽個半大老頭子,這不是羞辱是什麽。
上官将軍坐着未動,女兒的性子,他還是略知一二的,眼高于頂,如若不然,怎會被太後套牢,可惜,這些都是浮雲。
老太太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事情的來龍去脈總要交代清楚,以免世人誤以爲慕容家以大欺小,平白無故奪了人家女兒家的清白之身,如若那樣,慕容府的幾世英明便蕩然無存了。
老太太深知其中的深淺,縱然底下的人不懂輕重,她決然不能讓慕容家的名聲受到絲毫的損傷,“至于六姨娘之前的身份,我們可是一無所知。世上之事,千奇百怪,我們也是大開眼界。如今,事已至此,妹妹願聽姐姐安排。”
老太太眼底清冷,臉色淡然。上官白目光呆滞,不複往日的清明,“回禀太後,奴婢是牙婆養大的,從不知父母爲誰。”
上官白僅有的記憶便隻是停留在入慕容府之後的階段,她卻不敢輕易放棄,她隐隐發覺,腹中似乎有了變化,她心慌意亂之後,更加笃定要抓緊慕容府這根救命的稻草。
冷若冰霜的眼神直刺上官夫人,她雖沒有了以前的記憶,卻覺得眼前的這位夫人不是善茬,女子要守婦道,她既然入了慕容府的大門,爲奴爲妾皆由命吧。
這或許就是無奈,如果面前擺着兩條路,她還有的選。現下很明顯,她隻有一條路能走。飛兒安然的站在一旁,心中悲憫,她若不争不搶,将來有一天,也會變成上官白如今的模樣。
她甚至覺得恐懼和後怕,如果真是黎王算計了上官白,就等同于将上官将軍放在了對立面上,那黎王該是有足夠的強大,才能做到這般的抉擇。
她渾然不知間已是冷汗淋漓,她第一次對别的女人産生了憐憫之心,或許這就是同命相連吧,她好在能清晰的掌控命運,雖也是棋子,卻懂得加以利用,而上官白卻是被人實實在在的操控而不由自知的。
上官白的思緒還在徘徊,面前這位官夫人想必位高權重,做她的女兒固然不錯,那要是真的才行。如果空歡喜一場,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芊芊玉手輕撫腹部,這裏才是她日後的依托,何苦放着措手可得的幸福不要,偏要去抓住天邊的浮雲呢,嘴角勾過一絲不明深意的淺笑。
上官白每次思考問題時,都是現在的這種神色,上官夫人更加肯定,慕容府的劉姨娘就是她心心念念找尋的女兒,她的女兒神志不清,想必是被人用藥物掌控,無論如何,她都要帶走女兒。
上官夫人剛要起身去垃女兒,恨不能一巴掌将她打醒。聰慧高貴的女兒何時願意與人做小了,這般阿谀獻媚的攀扯慕容府,倒顯得他們是在強人所難,咄咄逼人了。
“太後,皇上得知上官将軍找到女兒,命黎王爺過來賀喜。”外面的小太監麻溜的進來通報,讓原本僵持的氣氛得到了暫時的緩解,老太太對黎王更是嗤之以鼻,當初,那般的傷害她的晴兒,這筆賬遲早要算的。
“然兒來了。”太後笑意不達眼底,輕撫衣袖,命人奉茶。
“孫兒見過皇祖母,慕容老夫人。”
“免禮。賜座。”
上官馳騁疆場多年,女兒嫌棄的神态,陌生的淡然,他揣測其中必有緣故,一再克制夫人的感情,終究血濃于水,上官夫人難以忍受女兒的态度,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抱住女兒,“你看清了,我是你的娘呀,十月懷胎,十幾年的養育,難道就真的記不得嗎?”上官白的身體搖搖欲墜,面色蒼白如紙。她被上官夫人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怔住了。
墨卓然衣袖微動,手指輕彈,一枚石子電光火石之間飛出,上官白來不及呼喊,身子發軟,昏厥過去。
黎王不經意的掃了飛兒一眼,她戰戰兢兢,險些摔倒,好在瑾兒扶住了她。
黎王早就叮囑她,讓上官白盡快恢複意識,可她終究是心軟了,那般高高在上,千人敬仰萬人追捧的貴女,就落得與人爲妾,還與小厮私通的下場,上官白一旦清醒,怕是恨不得立馬死去吧。
她的心慈手軟,猶豫不決都會将她陷入不堪的境地,黎王的心狠極端,遠比太子要陰險的多,一股無名的恐慌占據心頭,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
瑾兒用手觸摸飛兒的額頭,輕聲安慰:“飛兒别怕,六姨娘是暈倒了,不會有事的。”瑾兒雙眸純淨孑然,飛兒羨慕不已,若她從始至終便是慕容家的女兒,也該是這般無憂無慮的長大,命運弄人,她終是别人手中的屠刀。
上官夫人抱着上官白的身子,淚水漣漣,口口聲聲的女兒喊着,太後宣了禦醫,大家入内便看到這樣一幕,隻是上官夫人懷中的女子明顯挽着婦人的發髻,朝中衆所周知,上官之女并未婚配,禦醫們一腦門子郁悶,上前把脈之後面色凝重,支支吾吾言語不清。
太後惱怒,一擺手,“禦醫院院首離宮長可在。”
太後宮中傳喚,禦醫院在職的都來了。離宮長緊走幾步,上前屈膝而拜,“太後息怒,臣馬上爲上官小姐診脈。”
一刻鍾的功夫,靜的如同悄無聲息的殿内,離宮長再次爆出一枚響雷,“回禀太後,剛才李禦醫不敢言明,是礙于上官小姐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多少有所隐瞞,還望太後寬恕。”
“離宮長,你我同殿爲官,平日雖說不甚走動,卻也無怨,有何隐情,還望你如實相告。”明知女兒已然是慕容府上的六姨娘,還要故弄玄虛,說成是未出閣的姑娘,如果所料不錯,接下來的話語必會讓上官家蒙羞。
一絲譏笑瞬間滑過,太後略有所思的片刻,沉穩的面容微微動容,上官夫人卻突然發聲,“太後娘娘,白兒神情呆滞,定是被人陷害的,要不然好生生的姑娘家怎會憑空出現在慕容府上,牙婆之說,還請太後明察秋毫,臣妾斷然不能讓那賊人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