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淚眼朦胧,錦帕拭去眼角的淚水,哽咽低語,“夫君,白兒看我們就如陌路人,難不成白兒遭遇了毒手,有人故意要制造我們與太後之間的矛盾,還是我們錯認了。”
“世上的事情難以預料,兩個長相如此相似之人雖說少有,也不是絕對沒有,這件事情我會慎重調查,你暫時不要去慕容府,以免弄巧成拙。”上官說完拂袖而去。
女人隐晦不明的冷笑,溫柔不複存在,猙獰的嗜血,仰頭望向墨色的天空,“來人,把阿福叫來。”
山谷外,陰風吹起,卷起細密的沙礫,二夫人看着上官的眼神,冷然中透着永遠不會服輸的堅定,帶着鐵一般的自信,站在他的面前。一瞬又好似回到了從前初次的相見。很久的事情了,卻還是清晰地如昨天一般。
“希兒,我…..”上官欲言又止,二夫人的衣裙迎着黃昏的風沙,裹着身子,露出美好的曲線,“上官将軍,妾身如約而來,有事情請直說,至于妾身的閨名,隻有妾身的夫君才能喚得,将軍逾越了。”冷淡的聲音經過風沙的沖撞,波瀾起伏,甚是委婉。
“我想問問府上六姨娘的來曆?”
“六姨娘确實是從牙婆手上買來的,府裏的丫鬟均由此而來,我們慕容府家大業大,卻不喜歡用家生子,故而,族裏也多有微詞,老太太的決定,在慕容府怕是還無人敢反駁。六姨娘的事情,妾身一五一十的與老太太回禀了,上官将軍若有不清楚的,可過府了解詳情。日頭要落下了,妾身不能久留。”
“對不起。”梗骨如喉,上官身子一軟滑跪在地上,時隔十幾年,他終于将壓在心頭的話語說了出來。
二夫人努力隐忍,淚水幾次在眼中打轉都未能掉下來,“上官将軍言重了,我區區一個慕容府的小妾,哪裏擔得起您這般大禮。”
翠兒憤怒的上前,“小姐爲了你做了什麽,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知曉了,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人,那個女人是你的救命恩人,難道小姐就不是嗎?當年……”
“翠兒,我有些冷,備車回府。”
主仆兩人匆忙離開,上官耷拉着腦袋,許久沒有說話,貼身的侍衛近身附耳說了幾句。
上官臉色黑沉,“她的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盯着她,先不要動她。”
北苑虛雪山,常年冰雪不化,高不可攀,寒冰入骨。地域尤其廣闊,萬徑人蹤滅,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無邊無際。北風其吟,雨雪齊飛,漫天似梨花開滿天地間。晴兒奔跑在期間,大紅的外袍絢爛的如天邊的一朵嬌美的玫瑰。
揮動手中的樹枝,雪地上幾行詩文破壞了原本的素雅寂靜,晴兒的筆鋒若脫缰的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又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來自空無,又歸于虛框。美而不驕,華而不麗。行雲缥缈又蒼勁有力,看似縱橫揮灑,實則氣韻深藏。
腳下一滑,身子傾斜的甩了出去,她慌張的閉上眼睛,卻結結實實的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小心點,頑皮起來真是一點矜持都沒有。”
晴兒面色紅潤,笑意嫣然。晉王每每動-情,均要強忍着壓下去,懷中的小女人值得他去等,“娘子,墨卓澈傳信去了晨曦樓,爲夫着人查實,癡情蠱卻有解法,隻是涉及苗疆隐秘,一時半會兒查不到,看樣子,老七是要放棄執念了,慕青若能與老七雙宿雙飛,也不失爲一樁美談。”
墨卓澈從懂事便知曉自己的身世,背負着滅族之仇,他顯得少年老成,更加排斥來自别人的情感,即便是好意,他依舊冷冰冰的拒絕。唯獨晴兒,他心動,欣喜不已,多年來,不管遇到多難多鬧心的事情,隻要想起晴兒,他的心中始終握着希望。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就如我,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裏,慕青又是另一個魂魄,卻也是墨卓澈心心念念這麽些年的執着,老天爺就是這般,該給你的,早早就備好了,不該給你的,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得到。”晴兒溫柔的話語,紅唇輕啓,每一句話都讓晉王歡喜,他們夫妻一體,将來無論遇到怎麽的艱辛都是無畏的。
歡悅的氣氛就連周遭的空氣都渲染了,原本冰凍三尺的地方,都染了滿滿的暖意,晉王将她摟的更緊,“娘子,等到癡情蠱的蠱毒一解,我們就會墨國,回我們的家,可好?”
“嗯,我隻想簡簡單單的生活。你如今身子大好,難保大臣們不打你的主意,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若要貼上來,你該如何?”晴兒說話酸溜溜的,晉王是嫡皇子,風流倜傥,身姿偉岸,殘破之身不在,堂堂的王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
墨卓澈宛如希臘雕像般俊美的臉龐繃得很緊,眉宇間雖然沒有透出不悅,周圍的溫度似乎有節奏的下降了幾度,“娘子,爲夫早就言明,今生隻你一人相伴,其餘的女子與我何幹,爲夫定然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委屈。新婚之初,爲夫做得委實不好,以前的我們統統丢掉,不再去想。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我們夫妻同心,等到我們有了孩子,花田月下,一家人在一起快快樂樂。”
“我們自然是要好好的去生活,我隻是有些擔心慕青,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我們着實投緣。平心而論,你墨卓澈的母妃咄咄逼人,他的身上背負着他們族人的血海深仇。他能真的放下嗎?這幾年,戰王府鬼哭狼嚎,他若是想要與慕青過那樣惬意的生活,困難重重。他煞費苦心布置這些,不就是爲了将來有一天能夠重新拿回他失去的,讓那些謀害過他的人嘗到被淩遲和鞭策的痛苦。”
自古儲位之争都是白骨堆積而成,戰争無法避免,老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将會苦不堪言。晴兒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過戰火過後的狼藉,卻也能想象到,飽受戰火摧殘的百姓,流離失所,衣不裹體,食不果腹的慘烈景象。
晉王冷淡霸道,卻對皇位激不起多大的興趣,凡是都能看着淡然。戰王不同,處心積慮多年,三年前假死,若非醞釀更大的陰謀,他何苦疲于奔命。
星子般的眼眸一點點睜開,飽滿的指尖輕輕地擦去眼角的淚水。他慵懶的起身,一抹勾魂的笑意在唇間綻放,微吐氣息撲散在她的脖頸間,熟悉的讓晴兒的身體微微一怔。
她的小臉上五官皺起,對着他暗暗吐吐舌頭,這細微的動作轉瞬即逝。
他冷酷的唇角,稍縱即逝的掠過一抹淡笑,深沉睿智的眼眸閃動着奇異的幽光。低沉的嗓音緩緩在她耳邊震動,像低音的琴弦一樣,聲波震入她的胸口,“别離開我,今生也好,來生也罷,都不要離開我。”
富麗堂皇的思甯宮不複往日的喧鬧,再有兩日太子便要帶着大隊人馬趕往南方,時疫還在肆虐。朝廷要穩住民心,必然要抛出一位皇子,太後愁眉緊鎖,太子現在的處境越發尴尬,雖說皇上重孝道,不會對她怎樣,可太子是臣子,是兒子,皇上對太子作出的處罰,是無人敢質疑的。皇後還算安分,不然真不知道皇上會如何對付太子,最是無情帝王家。南方時疫兇險,卻是轉機,如若太子不負衆望,控制住疫病,也是功勞一件。
太後輾轉不定,太子不在宮中,晉王顧不上朝中之事,目前最得勢的無疑是黎王,那個她當初最看不上的孩子,如今是真的長大了,也到了不可小視的地步。她長吐一口氣,或許是真的老了,有點力不從心。
“皇祖母,孫兒聽聞南盛國想要與我國聯姻,宮中并無适齡的公主。”自那日婚宴結束,太子隐約感覺到父皇對他的态度急轉直下,若非鷹王鼎力相助,太後倚老賣老,東宮怕是就要易主了。多年的付出,付之東流,一切都将毀于一旦。他豈能不恨,不怨,不悔。
“哀家正爲此事犯難,若能促成此事,南盛國出力幫扶與你,想必這墨國的江山也能穩固些。”墨卓澈成了北國的女婿,九皇子與七公主是嫡親的姐弟,北國九皇子登上帝位,必然要護着戰王,倒是場面就是很棘手了,太後多年把持後宮,戰王的生母對之恨之入骨,決然不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