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王怔楞的站在原地,他仿佛覺得,迎面而來的不是慕青,而是晴兒,神态、步伐,就連與九皇子之間的一颦一笑都是那般的熟悉,或許說是早就刻入骨髓了。
直到九皇子呼喚他的名字,他才恍然間回神兒,慕青身邊的奶嬷嬷對戰王的行爲十分不屑,晚霜這次也跟着過來,她拉扯一下奶嬷嬷的袖子,生怕奶嬷嬷壓制不住怒氣,說出不好的話語,讓七公主日後的夫妻生活受到影響。
九皇子如奶娃娃般,俏皮可愛,戰王彎下腰,順手将他抱起,三歲的孩子被他這般抱着,慕青立于一側,看上還真有些一家三口的味道。
“姐夫,我想騎馬,以前在宮裏,母後怕我摔了,總是不許,父皇忙于國事,無暇顧及于我,姐姐又是嬌女子,嗨,我這個男子漢,真真是被耽擱了。”
他的一番話語,頗有些小大人的語氣,惹來大家一陣兒笑意,戰王将詢問的目光望向慕青,畢竟是北國的皇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小舅子,自然要多些顧慮。
慕青将九皇子身前的狐裘系帶緊了緊,“天寒地凍,你确定要跟着王爺騎馬前行。”
九皇子稚嫩的小臉,堅定的點點頭。慕青那雙冷靜又平靜的眼眸,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讓人無法琢磨,她溫和的囑咐戰王:“九皇子調皮,萬事就擺脫王爺了。”
戰王渾身不舒服,慕青這般疏離的語氣,讓人些溫怒,他自己都不曾察覺,他已然将慕青納入自己人的陣營,慕青望着遠去的一大一小,笑容浮上嘴角,她想要的不過就是這般平靜的生活,卻還是奢望了。
因着路面濕滑,車隊的速度不是很快,車内染了火爐,還好些。外面頂着烈烈寒風,馬兒的四蹄上都綁了棉布,厚厚的積雪早就變成冰封的堅冰,戰王一隻手牽着缰繩,另一隻手護着九皇子,兩人時不時說上幾句,慕青挑簾望去,倒也挺和諧。
太子驅馬過來,“看不來,七弟,這樣殺伐果斷之人,還有如此體貼溫順的一面,不是做戲最好。”
他果真是見縫插針,挑撥離間,可見人品之差。
九皇子擡起小臉,不滿意的瞪他一眼:“墨國的太子家教還真是有些差,難怪會在父皇下旨賜婚之後,不依不饒的跑到禦書房與父皇糾纏,我姐姐選定的人自然是極好的,墨國太子還是收起你那份讓看着就要作嘔的尊榮吧,本皇子不是你能随便利用的。”
九皇子,三歲的頑童,卻能辨别人性的真善和假意,北國皇上還真是慧眼識人才。
戰王爽朗的大笑,他本就不在意太子的一言一行,此番回去,怕是還有更加龌龊的事情等着他。
九皇子這般毫不留顔面将太子的嘴臉揭露出來,戰王欣慰的摸摸他的腦袋,将馬頭向前提了幾步,重新與太子錯開距離,根本不去留意太子的臉色有多麽的難堪。
再久的路也終有盡頭,看着不遠處立于山間的那處莊子。九皇子歡快的叫了,小臉凍得通紅,手舞足蹈,戰王将他摟的更緊,還真是讓人疼惜的孩子。
太子的目光落在那處莊子上,四面都是沼澤地,不要說他帶着錦衣衛的人來,就是帶了皇家的暗衛們都過來,也未必能攻得下來。
他将記恨的目光重新鎖定戰王,他要盡快着手,戰王絕對留不得。
莊子的吊橋放下來,足足五米長,他們的大隊人馬陸續進程,戰王指着後面的群山,小聲告訴九皇子,得了空帶他去狩獵,那裏面的熊瞎子不少,說不定還能遇到老虎,虎皮虎骨皆是上等的藥材,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
九皇子雙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芒,男孩子自小都喜歡狩獵,或許是年紀小的緣由,父皇從不帶去深山狩獵,戰王若是願意帶着他,姐姐自然不會反對,他開始殷殷期待了。
慕青雙腳落地,擡頭雙目染着期許的目光環視四周,并沒有發現榮貴妃的身影,心中冷笑幾聲,她前世的貴妃姨母便是眼高于頂,即便她轉換了身份,貴爲北國的公主,卻因着身子骨不好,被這位榮貴妃嫌棄,若是八公主那般八面玲珑之人,或許能惹了榮貴妃的幾許青睐,也未嘗不可。
輕蔑的笑容勾過唇角,晴兒被晉王抱下馬車,慕青款款而來,拉起她的手,甚是委屈的目光,讓晴兒忍俊不住,笑出聲來:“好了,早就料到的事情,何必這會子心裏不舒服,再說,她的那副性子難不成你不清楚,以後婆媳相處,你還有的是時候領教呢。”
慕青嗔她一眼:“你這會兒知道調侃我了,當初可是你竭力促成我們這樁婚事的,現在想不管了,沒門。”
正說着,迎面來了一雙人,俏生生的模樣,不失爲一對璧人,戰王指着慕青:“這是給你的丫鬟,她們對莊子比較熟悉,若是用着不喜歡,我再重選。”
“奴婢紫兒,玉兒,見過七公主。”主仆算是見了禮,各自回安排的院子休息。
朱冉成初聞自己身染中毒,确實徘徊了一陣子,後來禦醫明确的說,他的毒很難解,話語中便能聽出,他們根本束手無策,甚至連身中何毒都無法查清。
侯夫人着人去了牢裏,問過那位外室,此毒無解。侯夫人坐卧不安,恨不能以身代之。
此番前來,他相信慕青能想到解決的辦法,即便無能爲力,他也思索着安靜的離開人世,不想自己的親人難過上心。
黑色的幕布下,他站在莊子的最高點,仰望不遠處的深山,這裏常年積雪不化,他的屍身留于此處也許更好。
朱冉青照顧着九皇子睡下,爲了安全起見,他們兄弟二人是不會離開九皇子的,冉青站在窗邊,注視着大哥的一舉一動,那是從小疼惜他的大哥,是他一生仰望之人。
榮貴妃品着杯中的茶水,武夷山的大紅袍,濃濃的,她擡眸看向門外,秋月去了許久,兒子遲遲未到,心中耿耿于懷,這個兒子當真是與她離了心的。
先前是晴兒,他喜歡,卻不得她的心思,好不容易,人家晉王小夫妻和和美美了。半路又蹦出來個七公主,身子骨那般的不好,兒子落得鳏夫之名,想着都惡心。
太子晚膳前便着人來請安,他哪裏是問安,分明是來打臉的,借着這次的機會想要要挾他們母子,是要盡快拿出對策的。
腳步聲由遠而近,榮貴妃長長的出口氣,她讓宮女将門簾放下來,省的兒子又埋怨她,天冷不知愛惜身體,要說兒子對她的孝順無可挑剔,偏是在兒媳婦人選上,事事都不能随她的意思,多少有些不舒坦。
秋月在榮貴妃耳邊低語幾句,躬身退了出去。
榮貴妃神情淡漠,不喜不悲,“看來,你很喜歡七公主。”
戰王那般冷傲的性子,能陪着九皇子在莊子上轉了一個下午,又親手給九皇子做了燒烤,可見他的心思。
“你别忘了,身中情蠱,若是移情别戀,該是怎樣的下場。”榮貴妃在轉移他的注意力,兒子的性子硬來不行,那就迂回戰術,反正,晉王是不會放手的,晴丫頭此刻更是不會青睐自己這個呆頭兒子。
“母妃現在是肆無忌憚了,那兒子想辦法将七公主與晴兒對調一下,結果不是皆大歡喜嘛。”戰王不鹹不淡的扔出一句話,真真是能氣死個人。
榮貴妃雙眼直直的盯着他,生怕錯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他眼神毫無波動,她清楚,兒子當真是這樣想的,“我既不喜歡晴兒,也不喜歡那個病秧子,你們即便是賜婚,還未成婚,母妃有的是手段和辦法。”
“自然,母妃這些年的厲害,兒子耳聰目明,看的真切,自是不敢推诿母妃的心狠手辣,可天地昭昭,作孽太多,遲早是要還的。不爲别的,若母妃動了她們的性命,兒子絕不會姑息。”
“難不成你要對你的母妃動手,那是大不孝的。”
“何爲孝順,您是孝順的,可也是您親手結果了外祖的性命,什麽爲了他少受點折磨,是擔心你的身份被曝于天下吧,畢竟外祖父并不贊成複仇,您以爲我什麽都不懂嗎?”
榮貴妃雙目瞬息睜得碩大,那是她這輩子的噩夢,她小心的避着,卻被最親近的兒子撕裂開來,她痛不欲生的揪緊胸口的衣服,戰王視若無睹的離去,母妃裝病多年,慣會演戲,他早已分不清那是真那是假,既然如此,他何必留下,母妃從來都是安然無恙的。
秋月匆忙的腳步和宮女七手八腳慌亂的步伐被他丢在腦後,冷風襲來,黑幕下,隐約站着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