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冉鴻怒氣沖沖的向着侯夫人吼道:“又是你這個女人,我爹承諾母親,将你休了,便迎我們母子入府。你少拿那些有的沒的威吓母親。何況我與八公主已然有了肌膚之親,不日,便是八公主的夫婿,族人難道還能越過皇上去嗎?”
朱冉鴻想着若是他說出,自己與八公主有了首尾,這些人就是再狗眼看人低,也要掂量着他們母子日後飛黃騰達的身份,他卻是忘了,八公主知曉真相恨不得殺了他的心思。
在座的族人皆是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一個外室之子,何以能成爲皇家的女婿,皇上絕對不會爲了這樣不堪之人,而親手毀掉北國百年的律法。
與侯夫人而言,他的這番高談闊論倒是解了市井之間的流言,過了今日,長安城便會知曉與八公主有了夫妻之實的人是朱冉鴻,而非她的成兒。
前幾日宮内的段公公深夜喬裝入府與他交代幾句,當時還未參透那位話裏的意思,如今倒是明白了幾分,這麽蠢的人,怪不得那位不願意出手,要借着族裏的力量想辦法将他除掉,既然那位并不打算留下侯府一家,那他就隻能做回惡人了。
“放肆,這是族裏的祠堂,你算個什麽東西,踏入這裏,都髒了祠堂,侄孫,你可知罪?”族長厲聲訓斥,族人都以族長爲尊,即便是侯爺也不例外,平日裏族長還有所顧慮,畢竟侯爺身在朝堂,得了那位的話,便無所顧忌了。
“來人,将這個孽障綁了交于衙門,就說他是外室之子,擅闖祠堂,請衙門給與定奪。”
那位外室像是被吓到了死死地抓住老夫人的袖子:“姨母,你想想辦法,侯爺,鴻兒是你的親生兒子呀,你怎麽能看着他去受罪呢。”
這位外室自從知道兒子與八公主行了周公之禮,還在心中竊喜,女子将身子都給了,她兒子的鴻運就要來了,倒是她貴爲公主的婆婆,看那些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人又要來迎風拍馬,她想想就覺得痛快。
今日又得了侯爺的消息,已經給了原配和離書,她匆忙收拾東西,坐上了老夫人派來的馬車,本以爲自己終于熬出頭了,沒想到馬車根本就沒有去侯府,而是到了祠堂,她可不要來什麽勞什子祠堂。
侯爺難得的迎上老夫人兇狠的目光:“母親,你說句實話,我到底是誰?”
老夫人的妹妹嘴角帶着譏諷的笑意:“不然,你與你那兩個兄弟滴血驗親,看看是我說的對,還是你的母親欺騙了你這麽多年?”
族裏的幾位族老眼中露出驚喜的光芒,人本就有貪念,隻是分多與少,顯然這些人的眼裏,他們奢望得到的遠遠不止這些。
高位上立馬有人附和,接着大家都贊成滴血驗親。二老爺和三老爺驚慌的望着他們唯一信賴的母親,證明大哥不是親生,侯府的位置就不複存在了。
他們以前厭煩過大哥,也窺視過那個位置,可終究他們是親兄弟,有了事情,大哥總不會袖手旁觀。
若是落在其他族人的手裏,他們與普通的族人有何區别,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他們幾乎都可以想到日後的生活會如何的凄慘。
母親有了污點,他們即便是侯府的嫡子,也再不能替代大哥占據那個位置,沒有了侯府的光環,失去了大嫂娘家勢力的庇護,他們就是再無涉足富貴的半點可能。
二夫人用不敢置信的目光鎖定老夫人,她的女兒剛許了一門好姻緣,眼前分家,可總歸是侯府一脈相承的兄弟,女兒的婆家還不至于看地他們,若失去這些,她臉色慘白,老夫人的自以爲是,将大嫂逼入絕境。
侯爺像看待怪物一般望着老婦人,那個他以爲是姨母,卻自小都未見過面的人,老夫人的身子無力的滑落下來,外室伸手扶住她,自小姨母便将她接入侯府,母親,她并無印象。
老婦人顯得鎮定自如:“大姐,你的女兒這些年因着當年做下的龌龊之事,承受了這麽多的委屈和痛苦,本該是尊貴的侯府嫡親的大小姐,卻變成了人人爲之不齒的外室,堂堂正正的侯府嫡孫,也成了市井潑皮,你說,你後悔嘛。”
是呀,她後悔嘛,她扪心自問,她後悔了,若當初退一步幫着老侯爺納妾,等着自己生下兒子,便可尋個理由将妾氏打發了,即便妾氏生有子嗣,也要仰仗她的鼻息活着,她何必提心吊膽這麽多年,看着女兒過得這般不如意而暗自垂淚。
這世上唯獨後悔藥沒有地方去買,時光亦不會倒流,她雙眼迷蒙,伸手撫上臉頰,才發現,不知何時,淚水已将衣襟打濕。
老夫人陰冷的笑着,挂滿淚珠的臉上帶着猙獰的可怕:“我的好妹妹,你以爲你的兒子是現在這個侯爺嘛,笑話,你的兒子還未滿周歲便死了,我讓人胡亂的埋了。他,是我抱回來的,不相信,你們也滴血驗親試試。”
一陣兒報複的快感從她的胸腔中噴湧而出,她憋了許多年的秘密,終于呈現在世人面前,她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侯爺和那位外室都怔楞在場,侯夫人将眸光掃視四周,“在座的各位都聽清楚了,既然老夫人已然承認侯爺不是老侯爺之子,那我帶走自己的三個孩子與侯府并無半點瓜葛,請在場的做個見證,一面日後有人再來糾纏。”
她從容淡定的轉身,面對侯爺,這個跟她同床異夢多年的男人:“你聽清楚了,孩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這麽些年,你惦記的隻是與你表妹所生之子,我的三個孩子以後不勞你費心。”
朱冉鴻幾乎瘋癫的撲到老夫人的腳下,“我不是卑賤之身,我是侯府的嫡孫,娘,您聽到了嘛,您才是侯府的大小姐,侯爺是假的,虛龍假鳳罷了,我們被騙了這麽多年,現在我們可以堂堂正正的入族譜了。”
老夫人的妹妹并未被老夫人犀利的言語吓退:“姐姐,我是侯爺的生母,即便他不是侯府的嫡子,卻還是我的親生兒子,我是絕對不會允許,我的兒子娶你的女兒入門的,至于這個孫子,我是更加不會認下的。”
女兒是侯府的大小姐,北國律法有所規定,未婚鏟子的女子是要被娘家逐出族譜的,她的女兒若不能嫁給侯爺,那便是族人都不會将她承認的,她剛才費盡心思,摒棄一切承認下的事實,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冷風卷起落梅,零星未化的雪星飄起點點,老夫人指向李嬷嬷,“她可以證明侯爺并未你的親子,那是她娘家的侄子。”
“她是你的人,不足爲證。”
族長看着亂成一鍋粥的這家人,終于發了話,讓李嬷嬷去将她的哥哥帶來,滴血認親,确認侯爺的身份。
李嬷嬷蔫蔫的立在一旁,心中打鼓,當初她爲了讨好老夫人,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惱老夫人,落得和巧芯娘一樣的下場,便在人牙子那裏買來的孩子,這會兒她上哪去找親人呀。
老夫人的妹妹像是早就洞悉這一切,滿含嘲諷的目光望着老夫人:“姐姐,您還是别費心思了,李嬷嬷當初是被你掐死我的兒子和殺了巧芯的事實給吓到了,随便找了個孩子給你,這會兒八成是找不到滴血認親的人發愁呢。”
巧芯猛地擡頭,想起老夫人的那支與娘親留給自己的手镯本就是一對,她顧不上主仆有别。上前跪倒在老婦人面前,“夫人,求您告訴我,我娘是怎麽死的,老夫人直說是意外,我這些年總覺得哪裏不對,卻苦于百思不得其解。”
“孩子,起來吧。你娘是個苦命,忠心與我那黑心肝的姐姐,卻因撞見她親手殺死我的兒子而被滅口,你娘出事前曾經找過我,說若她出了意外,便讓我護着你離開,走時給我留了一支佩戴多年的銀手镯。不想,你娘出事後,我的姐姐擔心東窗事發,就好心将你接入侯府,明面上是照顧貼身奴婢的遺孤,暗地裏就是防着我找到你。”
“你胡說,巧芯娘是我的陪嫁,怎麽可能與你去說這些事情,你這是栽贓嫁禍。”老夫人氣得怒斥,若是承認她殺了人,交由官府懲治,一生的名譽也毀了,她的子女以後如何能擡起頭來。
“姐姐上了年紀,難不成連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嘛?巧芯娘在跟着姐姐之前,是我房裏的繡娘,女紅了得,姐姐喜歡,便想着法子要了去。巧芯娘之所以在我房裏勤勤懇懇,不願随你離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當初巧芯娘走投無路,被賣到青樓時,是我母親憐惜她小小年紀,嫁給父親時,便花了自己的貼幾錢,将巧芯娘一并從青樓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