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特意留了李嬷嬷守夜,深更半夜兩人還不睡覺,小聲嘀咕着。
“老夫人,奴婢下午就讓本家的侄兒親自去看過的,您那個妹妹真不是省油的燈,全家都不知曉去了哪裏?鋪子裏沒人,四鄰說是,前一日還好端端的做着生意,睡了一覺,早起便是這樣了,都不知曉人去了哪裏。”
“那個賤人,要是敢把當年的事情洩露出去,我饒不了她。”
李嬷嬷心裏忐忑不安,老夫人做事向來心狠手辣,這些年她如履薄冰的伺候左右,還是瞞不住了:“老夫人,侯夫人既然拿出了物證,想必是握住了證據,巧芯她娘的死,還是次要的。最主要是那件嬰孩的肚兜,是穿在那個死嬰身上的,奴婢親手埋下去的,這肚兜早就該爛了,現如今完好不說,一點歲月的痕迹都不曾有,看來是有人刻意将它妥善保管了。”
“看來是我小看了她,這些年她從不曾到侯府來,原想着,是被我拿捏的把柄吓住了,原來是等着機會,爲她那死的不明不白的兒子報仇呢。”
“老夫人,當年的事情,侯爺可有懷疑?”
“那個草包,哪有那份覺悟。我娘當初硬要我們姐妹回娘家生産,便是算出我那胎是個女兒,我自嫁入府中就不曾懷孕,老侯爺比我年長十幾歲,我又是填房。若不能誕下長子,老侯爺年近四十,按照族裏的定制,是要納妾的。”
老夫人支起身子,想起從前的事情,也是常常一聲歎息:“萬般無奈之下,我娘想了這麽個主意,但凡我們兩個有一個生下男孩子,便是打我肚子裏出來。她是個有福氣的,第一胎即是男孩兒,偏我怎麽都生不下來,拖延了時辰,讓她察覺了。”
“我娘硬是讓人将男孩子給抱過來,我第二日才生下女兒,娘狠心的将女兒給了她。她還不依不饒,她的兒子生下來就是侯府的世子爺,一生的榮華富貴。我可憐的女兒,卻隻能生活在暗無天日的日子裏,該恨的人是我。”
“她幾次三番找到門上來糾纏這件事情,我也是被她煩透了,撒氣是不小心将她兒子給掐死了,巧芯娘也是不長眼的,偏這個是進來。還是你最體貼了,将你娘家剛出生的侄兒抱給我,讓我免了被老侯爺質疑,雖然老二老三接連出生,皆是男孩兒,可侯府當家人的位置,隻能給老大,難道我心裏就好過嗎?”
李嬷嬷将靠枕幫她扶正,又将暖手爐塞給她:“老夫人,那侯爺合離的事情。”
“那個賤人,自以爲抓住了我的把柄,便可以爲所欲爲,我就不相信了,冉成是我侯府的孫子,我讓他娶八公主,她敢不做。我的女兒和外孫那是親的,決不能受半點委屈,至于大房一家,死了到幹淨,侯爺的位置空出來,老二便可名正言順的成爲侯府的侯爺了。”李嬷嬷唏噓不已,這麽多年大房一家可謂孝敬有加,對她恭敬的很,老夫人真是狼心狗肺,她暗自下定決心,她要爲自己謀個去處了。
安伯府朱氏的房内,夫妻兩并肩躺着,朱氏倒是賢惠,雖生有兩個兒子,也位安伯爺納了兩房妾氏,生下三個庶女和一個庶子,全府上下其樂融融。
鴛鴦戲水的大紅綢緞被子在燈光的照應下顯得喜氣洋洋,一如初婚時的樣子,朱氏依偎在安伯爺懷中:“我大哥着魔了,對那位外室疼的緊,連大嫂和三個孩子都不管不問了。”
“侯爺本就是個令不清的,再過兩日便是皇上規定的期限,貴妃娘娘讓人傳話與我,想讓我從中周旋,八公主認定的是成兒。我已拒絕了,成兒的脾氣秉性皆是上乘,皇上又青睐有加,不日便是朝堂中的翹楚,我是他姑父,自然不會不照顧我一二,我何苦要去惹這個麻煩。”
朱氏輕哼一聲:“貴妃心疼八公主能理解,可成兒也有娘呀,難不成就因爲是公主,就該着讓成兒受罪,她也太過了。”
“皇後娘娘坐鎮中宮,貴妃猖狂不了幾日,皇上與皇後鬧别扭,終歸是少年夫妻,貴妃不過是妾氏,哪裏有皇後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重。明日起,侯府不管誰來,你都别去,隻說身子不舒服就是了。”夫妻兩個商定好主意便熄燈睡下了。
父親退隐有些年頭了,府裏的擺設還是如先前的一樣,侯夫人是突然決定回來的,曾經的宰相府是五進五出的院子,她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院子勉強打掃出來。
侯夫人又回到了未出閣時的院子,摸着這裏的一草一木,她慧心的笑了,父親自退隐後,便遠離朝堂,搬回老家過舒心日子去了。她們隻有姐妹二人,在想沒有男丁,這或許是當初先皇賜婚的緣由,卻不知當時的太子,如今的皇上與姐姐早就心結連理。
一晃眼二十年了,她的容顔也會慢慢的老去,等将三個子女的婚事安排妥當,她也想回去陪陪父母,她對他們虧欠太多了。
柳嬷嬷将三位小主子的生活起居料理得當,又讓丫鬟将廚房裏的膳食端過來,自己親自爲侯夫人擺放妥帖:“夫人,您放寬心,那邊老奴都交代好了,老夫人的妹妹也是個硬氣的,這麽多年就是爲了死去的兒子才撐着這口氣,如今,您都願意幫着她,少爺的事情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蕭瑟的寒風拂過院内的樹枝,發出嘩嘩嘩的聲響,她将屋内的燭火輕輕吹滅,主仆二人就這般呆坐着:“侯府的老夫人是個心狠的,我若合離,誰也攔不住,但是我的三個孩子不能任由他人欺辱,我必是要帶走的。他們還想着利用我的孩子謀取利益,簡直是異想天開。”
“自從他們母子有了攀龍附鳳的龌龊想法,還是這般的做派,我不竟在想,當年他們怕也是這般算計我的。嬷嬷,您看我是不是很可笑,這麽多年才看清了他們母子的真面目,還差點愚蠢的将成兒搭進去。”
“不,夫人,在老奴心中您永遠是善良的那個,因着您的不忍,才讓他們得寸進尺,老奴心疼,夫人,三個小主子往後還得倚靠您這個主心骨,您切不可生出旁的心思。宮裏有皇後娘娘在,皇上便不會遷怒到您,明日拿到和離書,就不用再去管這些窩心的事了。”柳嬷嬷忍着眼淚,她不能哭,否則夫人更加的難過。
“她要這般容易就能同意放成兒走,那倒是轉了性子了。”
墨國太子來到北國,出了國宴那日見過戰王,兩人也并未言語,這幾日都不曾與戰王碰面,就連晉王都避而不見,他多少有些失落。親生兄弟鬧到這般地步,他着實不想,可太後的所作所爲,是人都不能接受,出宮時,母後連面都不見,他深深歎口氣。
清晨稀薄的微光透過破敗的窗棱照在晴兒的臉上,愈發襯得她燦若春華,姣若秋月。晉王的胳膊微微發酸,卻并未抽回,晴兒嘤咛一聲,悠悠睜開雙眼:“醒了。”
“七公主讓人傳話,請你過去喝茶,若不想起,爲夫就推了它。”晉王伸手将她的發絲撩起放入身後,将她往懷裏又拉了拉,兩人的身體貼的越發的近了。
“戰王答應了她,想必北國的皇上要宣旨了,太子從墨國千裏迢迢趕來,結果仍舊是一場空,也不知道,他該是何種心态。”
“聯姻隻是一方面,他本想借着戰王詐死做文章,現下,七弟成了北國的女婿,他望塵莫及,黎王又躍躍欲試,他的位置岌岌可危,這次回去,也是兇多吉少的。”晉王稱病不出,太子多次想要皆被拒之于門外。
正說着話,暗一在外面回禀,北國的聖旨以下,七公主和親墨國,所選皇子爲戰王,太子得知消息,已去觐見北國的天子,此刻正在禦書房。
七公主悠閑的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父皇下了聖旨,賞賜了不少的東西,幾乎堆滿了她的前廳,奶嬷嬷頗有怨氣的瞪着:“公主,你怎麽就舍得離開皇後娘娘呢,墨國遠在千裏之外,你與九皇子,不管哪一方有事,都是鞭長莫及的。”
“嬷嬷多慮了,正因爲墨國遠些,我若能站穩腳跟,将來與九皇子還能相互照顧,若都在北國,一旦遇事,我們都會成爲别人的刀下之魂。”奶嬷嬷猛然驚醒。
九皇子挪動的圓滾滾的小身子,嘟起小嘴,“姐姐,我舍不得你。”
“你該長大了,男孩子哪有那些個嬌氣,姐姐教你的四書五經都背下來嘛?父皇這幾日可有考教功課,天氣是冷,功課還要跟上,切不可因懶惰而荒廢了。你是母後日後的希望,也是姐姐唯一的依仗,弟弟可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