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量心中七上八下,他之前也與王爺商量過,若能娶了北國公主,聯姻成功,礙于北國的壓力,即便回到墨國,皇上也不能将他們治罪,貴妃娘娘出宮的事情,有皇上出面,自然會被壓下去。
可王爺執着于晉王妃豈能答應,一來二去便随波逐流了。可北國皇室并未言明此次聯姻的公主是哪位,這讓墨量心中多少有些顧忌,七公主是嫡出,聯姻的可能性極小,除非北國再找不出适齡的公主。
八公主明顯是最合适的人選,王爺癡心錯付,再不能出一點差池了。晨曦樓出來消息,黎王的勢力已逐漸超越太子,若再不用心,即便太子被廢,戰王也未必就能取而代之。
“我既然借了晉王妃的名義前來,晉王妃自然也是知曉的,晉王與戰王同是手足,想必戰王也清楚,晉王無論如何都不會作出傷害兄弟的事情。”
七公主聰慧過人,又對戰王了如指掌,應對之策比比皆是,可憐戰王,心愛之人就在眼前,卻無緣揭開面紗,一睹真容。
“那不知七公主約在下前來,有何要事?前面宴會還在繼續,若回去晚了,太子或許會派人過來尋找也未必可知,還請七公主長話短說,言簡意明。”戰王也不拖泥帶水,來都來,不妨聽聽。
“戰王快人快語,果真痛快。”她将眸光看向墨量,戰王擺擺手,墨量恭敬的退到門邊,小心謹慎的将大門合上,杜絕過往之人看到院内的情景。
七公主走下台階,與戰王保持一米的距離停住:“北國要與墨國聯姻的消息,想必戰王是清楚的。而我便是北國聯姻的公主人選,我選的是戰王。”
戰王微微一笑,寒風忽兒一吹,有幾片花瓣落在他的大氅之上,他輕輕将其彈開:“七公主說笑了,本王對聯姻之事從不上心,得公主擡愛,怕是讓您失望了。”
意料之中,她何嘗不知戰王心中所想,正如晉王妃所言,戰王無心無念,卻是她最好的人選,将來若要脫身,怕也不難。北國公主,那帶去的也是北國這座碩大的靠山,他不動心,顯然是真君子。
七公主面紗下的紅唇輕抿,鼻尖呼出的哈氣,有些将面紗粘住,戰王忽然有種錯覺,面紗下的容顔極其熟悉,像是生生刻在腦子裏的那般無法自拔:“我們以前是否見過?”
七公主笑而不語:“貴妃娘娘目前處境不妙,太子半刻鍾前已然派出人手前往山莊,若我所料不錯,他是想用貴妃娘娘來鉗制你,太子的能力可見一斑,而你,卻不能将生母的生死置之度外。”
“公主是要以此爲要挾,還是爲條件?”
“有何區别?”紅牆黃瓦的映襯下,七公主巧笑嫣嫣,溫婉無害的模樣深深打動人心,墨量雖離開有幾米遠,因武功了得,聽力自然不弱,心中不免詫異七公主目的何在?她若是友,倒能如虎添翼,若是敵,主子的境遇也好不到哪裏去。
晴兒透過支起的窗戶靜靜的看着外面的情景,七公主很有意思,她若坦然承認身份,戰王該是多麽的驚喜,不要說答應,怕是求之不得了。
偏偏她與自己有着不盡相似的性格,除非愛了,否則就不要讓自己深陷其中,有了牽挂便是再好,也無法掙脫了,正如現在的自己,想回到21世紀的家,卻因着有了晉王這份牽挂,她猶豫、彷徨,遲遲拿不定主意,輕歎一聲,默默的關上窗棱。
七公主倒是有一雙單薄的眼眸,目光清澈映着天空的雲卷雲舒,眼角一眨卻猶如含着春雨,真正的心思就藏着這雲朵之下,他越發的擡不動步子,這種太熟悉了,像是伴随他多年,他突然就想不起來,這是誰帶給他的。
“敢問,七公主想要在下做些什麽?”
“我隻需要一個戰王妃的頭銜,至于其他的無礙,如果有一天你找到自己所愛之人,我會讓位,不會讓你爲難,如何?”七公主說的幹脆,眼前立即浮現出戰王與人雙宿雙飛的場景,新中國一陣兒鈍痛。
“你的生母貴妃娘娘,我會讓人護其周全,我爲北國公主,你不但是墨國的王爺,同樣是北國的女婿,這樣的身份,即便你當初詐死惹怒聖顔,也絕不會讓你承受滅頂之災。你不喜拘束,不喜富貴榮華,不喜陰謀争鬥,一心想要逃離那個地方。可内心深處卻不得不去面對,那是你與生俱來的使命。”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戰王覺得眼前之人果真可拍,脊背上一陣酥麻,仿佛有千萬條蟲子在上面扭曲。他的心思平生隻有晴兒一人能懂,晴兒絕不會将他的心聲随便吐露與人。
七公主依然款款站立,楚楚動人的容顔被面紗遮住大半,着實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漆黑的眸子晶亮的如同夏夜星子:“我是北國七公主,墨國的戰王妃。”
晴兒實在憋不住了,她還是第一次看着戰王吃癟,倒是别有一番情趣,這對冤家再磨蹭下去,宴會結束,太子就要張口了。一切皆成定局,便是徒勞無功了。
戰王的眼眸深入月夜下的深潭,仔細看去總有一股水霧朦胧着驅之不散。晴兒與七公主并肩而站,有種雙胞胎的感覺,讓戰王一時無從辨别到底是誰是晴兒,誰是七公主,就連不遠處的墨量都倒吸一口氣。
兩人臉頰上均挂着笑容,眼角微彎,看上去如同一人。
極其俊美的臉上眉眼間閃過一絲無奈,他揚頭,面無表情的望着她們,無端透着威嚴和冷漠:“成交,七公主記清今時所言,如有一天我能與心愛之人攜手,無論如何,請七公主成全。”他說話時,雙眼從未離開晴兒的身上。
七公主斬釘截鐵的答了一句“好”,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晴兒将手搭在七公主的肩頭,微微皺眉:“你說,若有一天他幡然醒悟,我倒真想一睹其追悔莫及的俊顔。”
一陣兒歡快的笑聲由院子傳出,暗一和暗二輕吐舌頭,暗歎王妃這般頑皮,王爺可有的瞧了。
時值隆冬,長安城中黑壓壓的陰沉了好幾日,今個兒終于放晴,又逢國宴,北國皇宮氣氛格外歡騰,文武百官推杯換盞,公子哥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是故弄風雅,歌詞詩賦,或是贊歎北國風光無限大好。
各府的夫人們和小姐們也都是聚在一起,悄悄的說着話,侯府的後宅之事像是長了翅膀,凡是來參加宴會的,一個不拉皆都知曉,連帶八公主的閨中醜事也一并被傳的沸沸揚揚。
滿園紅雲之色勝過萬千繁華,玉廋香濃,傲雪寒霜,皇後娘娘專注的看着,仿佛真的回到了少女時代,嬉笑花叢中,無憂無慮的日子,侯夫人品着香茗,午飯用的不少,心情也頗好。
“你倒是個沒心沒肺的,我看着皇上臉色不虞,等會兒侯府是跑不掉了。”皇後娘娘用手中的帕子輕輕沾了沾嘴角的水漬,悠然自得的緩緩起身,侯夫人緊随其後,兩人向着左邊的空地而去,一衆仆婦隻跟着幾個心腹之人。
明眼一看便知,這是姐倆要說悄悄話。各府的夫人皆是人精,都不會隻讨沒趣的上前打擾。
侯夫人輕快的話語,不依不饒的語氣說着:“姐姐,這些年我過得不容易,你是清楚的,當初是我瞎了眼才會選了侯爺,新婚夜鬧出那麽不堪的一幕,我這些如履薄冰的活着,不就是爲了給兒女們掙個頭臉,他侯府都能不要臉了,我還真遮蓋着幹嘛,爽利大家都拿出來曬曬。”
“侯府這次是過分了,一個外室之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躲着都嫌礙眼,竟然這般的進了皇宮,還借着成個兒名諱占了八公主的身子,我讓人去給貴妃送信了,一會兒這場好戲,我可要養足精神瞧瞧。”
侯夫人用手帕遮住紅唇,輕笑出聲:“誰說不是呢,姐姐,莫說是您,妹妹我也要好好的看着,侯爺敢把朱冉鴻明目張膽的帶勁宮裏,還與八公主成就了好事,皇上豈能輕易容忍,妹妹要看看侯府如何收場。我的那位好婆母出的主意,這會子還在那裏揣摩着七公主遲遲未歸,或許是最好不過的。”
“就他們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也配沾染我的七公主,成兒是個好的,妹妹大可放心,皇上愛惜人才,不會傷其羽翼,青兒和娉兒都無事,姐姐倒是擔心你,侯爺那般窩囊,搞不好要那你出來做擋箭牌。”皇後憂心忡忡,侯國府的侯爺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的主,說是征戰沙場,卻從不敢真正的上回戰場,多半都是留守在後方做些後勤保障的事物。
侯夫人與侯爺夫妻多年,豈會不知那個男人的本性,冰冷帶着嘲諷的聲音從嫣紅的唇瓣傾吐而出:“妹妹就是想讓皇上看清楚他是多麽的無能,多麽的不堪,隻有這樣,皇上心中才會權衡利弊,總有一日,我帶成兒他們離開時,皇上才不會阻攔。”
“離開?妹妹有何打算?”
“我已然再做決定,但一時半會兒還不行,這麽多年侯府靠着我的嫁妝過日子,我若要離開,定然要做好萬全之策,切不能傷及我的兒女。”話語未盡,七公主跟着晉王妃已然步入席間。
晉王妃與七公主皆是面抹淺妝,嬌若梨花,一身正紅色大氅襯得女子膚色白皙如雪,侯夫人也将目光移了過去:“七公主蕙質蘭心,九皇子年紀雖小,卻也顯示出不凡,姐姐生的這雙姐弟,将來必是人中龍鳳,我們都未能嫁的如意郎,不如就将這份遺憾彌補在兒女身上吧。他們未來的路就有他們自己去選吧。”
皇後微歎,女兒大了,心思也重了,做娘的職能盡量滿足她的要求,别的也幫不上,但願女兒的選擇是對的,不要如她一般,到了這個年紀反而形單影隻,夜深寂寞,隻能一人孤坐到天明。
國宴還算圓滿,文武百官攜家眷叩謝天恩浩蕩,便逐漸離去,皇宮外馬車多如過江之鲫,侍衛們有條不紊的指揮,文武百官按照官位次序依次離去,半個時辰後,皇宮外又恢複了先前的安甯。
禦書房與恰恰與之相反,氣壓低的很,八公主與朱冉鴻及侯爺等人跪倒一片,侯夫人被皇後賜座,朱冉成與朱冉青讓九皇子一邊一個挽着手,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并未喝令其跪下,段公公心思敏捷,自然不會爲難他們兄弟。
七公主與侯夫人并排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眸光掃了八公主一眼,便挪開了。這是北國皇室家事,故而,墨國的太子與衆位王爺并未入内,隻是在偏殿等着,畢竟聯姻一事越早定下越好。
貴妃氣得渾身哆嗦,咬牙切齒的瞪着八公主,心中怒罵,真是個不争氣的東西,居然看上這麽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外室之子不說,文韬武略皆是白癡,身家背景樣樣拿不出手,這個女兒是來讨債的,她将十皇子拉入懷中,這是她的希望,再不能出半點差錯了。
皇上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濺起碎片滑到朱冉鴻的臉上,吓得他一個趔趄,險些趴在地上,皇上見狀更加的惱火,這般毫無氣節之人,八公主真是瞎了眼,他有怎麽能容忍皇家公主下嫁這麽個玩意。
狠絕的眸光直逼侯爺,侯夫人嘴角勾過一絲譏諷的恥笑,這個男人更是沒骨頭的,頭伏得很低,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偏偏皇上第一個就瞄上了他。
皇後娘娘在晚霜耳邊低語幾句,她恭敬的向皇上行禮告退,侯夫人擡頭與皇後娘娘四目相對,即刻明白姐姐要做些什麽,這就是多年的姐妹,即便一個眼神,也能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