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屋裏急的團團轉,這都火燒眉毛了,侯爺還沒能想出應對之策,這該如何是好。
“兒子,你要盡快那個主意,即便你那媳婦不願意,難不成以我們侯府的名義帶個人進去還真的就不行,再不濟,就當是小厮帶進去,到時候與八公主木已成舟,你在說出鴻兒的身份,八公主打掉牙也得往肚子裏咽,到時候,貴妃出面,皇後娘娘受到鉗制,鴻兒反而到順理成章了。”
老夫人真是急眼了,讓朱冉鴻以小厮的下人身份入了皇宮,還要設計八公主,若是成了還好說,不成,依着八公主殺伐果斷的性子,當場就能要了朱冉鴻的命。
這麽爛的主意,侯爺,這位久居官場之人,竟然鬼使神差的點頭應允了。侯夫人得到消息時,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不是瞎了眼,才看上了侯爺這般心思混沌不堪之人。
朱冉成倒是平靜淡定,這樣的結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隻是他忽然就迷茫了,祖母一心爲了侯府,怎能爲了一個外室之子就能置侯府的安危于不顧,将這百年基業付之一炬,這其中難道有他不知道的隐秘嘛。
朱冉青氣憤的就差要摔杯了,那樣一個不光彩的外室之子,父親那般擡愛也就罷了,祖母緊守規矩,向來在意嫡庶之别的人,都能容納他去皇宮參加國宴,還異想天開的要娶八公主。
先不論八公主的身份尊貴,就單憑八公主的脾氣,若是事情敗落,哪裏會有侯府的好果子吃。貴妃如今又是專寵,連皇後姨母都要謙讓三分,儲位未定,侯府有幾個膽子敢去設計皇家的掌上明珠。
“大哥,我們就這麽袖手旁觀,看着侯府遭難不成。”朱冉青自小便尊重這個哥哥,事事都要以哥哥爲先,當然,哥哥替他挨罰也是家常便飯,從未抱怨過。
“事态未明,何須這般急躁,我們不如去母親那裏坐坐,再過兩日便是國宴,總要問過母親該做些什麽準備,祖母即便要拘着母親,也不能擋住我們作爲兒子的請安吧。”
兩人一拍即合,讓長矛去知會妹妹,兄妹三人一同前往,才不會讓祖母起疑心。
長矛與長林是一對孿生子,侯夫人娘家的家生子,從小給朱冉成和朱冉青做了跟班,兩小子人機靈,也忠心,無疑是最合适的人選。
長林差人早一炷香便回禀了侯夫人,柳嬷嬷緊趕慢趕的吩咐廚房夾菜,其實,廚房倒也不麻煩,各房的菜肴均是主子們喜歡的菜式,隻要把兄妹三人的飯菜一并送到侯夫人院子就行了。
廚房的管事得了柳嬷嬷的賞賜,哪能不上心。
兄妹三人走在庭院内,斜陽餘晖灑落在身上,朦胧若輕霧。朱冉成擡眸望去,四周深深的樓台殿宇,竟是與他夢想中的廣闊天地隔了萬水千山。
侯夫人的院内清雅别緻,不奢侈,亦不繁瑣,輕輕落落,倒顯得寬敞舒服。
朱冉成是長子,少年老成,不似朱冉娉歡快的像隻鳥兒撲進侯夫人的懷中撒嬌,就連冉青都多了幾分孩子氣。
他無奈的搖搖頭,卻也幸福無比,侯夫人自是瞧出他的心思,招呼他們坐下,冉娉與冉青唧唧咋咋的商量着入宮要準備的服侍,冉青直說,女孩家就是矯情,首飾樣式不新穎了就該買的新的,衣服也是每季都要做上好些。
冉娉也不謙讓,揚言羨慕也不行,誰讓他身是男兒,怨不得旁人。生生将冉青說的啞口無言,方才偃旗息鼓。
侯夫人看着一雙兒女鬥嘴,也不偏幫,其樂融融。
飯桌上很簡單,寝不言食不語,孩子們相互夾着菜,侯夫人的碗裏更是堆積如山,孩子們濃濃的眷顧,讓侯夫人心裏比吃了蜜糖還甜。
飯後,擺了茶點,柳嬷嬷會意将冉娉領到後面的廂房,說是瞅瞅侯夫人爲其做好的衣服和搭配的首飾,冉成特意讓冉青幫忙去做參謀,冉青心領神會,知曉大哥有事與母親商議,順從的拉着冉娉離開,給他們母子空出足夠的時間。
“翰林院是清水衙門,也沒有實質的權利。但也是育才、教才、史書纂修之地,同時考議制度、恣意政事的地方,你的皇後姨母說,皇上想要磨磨你的性子,你有宰相之才,卻不急于一時,眼下朝中動向不明,皇儲未立,需謹慎些。”侯夫人輕言細語,雖身處後宅,也着實惦記朝中的變換。
冉成松快的一笑:“母親不必有心兒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個道理,兒子自入了孔孟之道,便是恪守的。”
午後,驕陽普照,映着雪地白晃晃的有些刺眼,地面上的冰雪依舊紋絲不動,路邊樹枝上的冰淩晶瑩剔透,光影照人,依然沒有水滴落下,似乎陽光再溫暖,都無法暖化冬季裏堅如石塊的寒冰。
侯夫人想起與侯爺往事的種種,不免感慨,真如現下的天氣一般,她再努力都拉不回侯爺的心,她累了,卷了,若是兒子要爲此說上幾句,她也隻能默默的聽着。
“母親,兒子有一事不明,糾結無果,百思不得其意,故而想來請教母親。”
“母親,祖母是侯府的前程命運爲天,可朱冉鴻的入府,不但與祖訓格格不入,就是家國制度也是相背而行。祖母何以還要将朱冉鴻帶入侯府,更甚至還要與八公主攀扯。兒子覺得這并非侯府血脈這般簡單。”不得不承認,朱冉成看問題的角度很準。
這些日子,侯夫人自己個兒也在琢磨,當初侯爺能舍棄那個女人,不惜一切代價将自己哄騙入府,不就是爲了侯府的百年基業,如今老夫人迫不及待的将外室之子堂而皇之的帶入府中,這陣兒風傳出去,禦史言官定要彈劾侯爺的。
“這也是爲娘捉摸不透的地方,你父親對爲娘向來少言寡語,他當初就有心愛之人,以你父親的性子,怎麽能低頭去求娶爲娘。還是那般不惜餘力,多次拒絕,卻好不放棄,甚至不惜算計我的名聲,你祖母功不可沒。”
母子兩人分析利弊關系,越發覺得老夫人的做法看不透,若是那個女人手裏拿着侯府的把柄,何必拖到現在才拿出來,當初便可以。
朱冉成目光平淡無波,卻又幽深曠遠,仿佛蘊含着無盡波瀾:“敵之敵,吾之友。”
侯夫人瞬息清明,是呀,既然府中查不到結果,何不去其他地方問問,或許有人更留意侯府這些年的隐秘呢。
朱冉鴻氣急敗壞的從侯府騎馬飛馳而去,任由小厮如何勸說都不頂用,還被甩了兩鞭子,摸着已有血痕的臉頰,疼的火辣辣的,小厮卻不敢怠慢,麻溜的回禀老夫人。
北國長安城最富足的街巷要說華陽巷,這裏住着的多是有品階的官家,或是位居北國皇商的富戶,這裏的房子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價格,當初在這裏置辦房産,老夫人可将自己的私房錢傾囊而出,甚至變賣了不少的首飾,防着侯夫人,未敢動用侯府的公賬,才勉強買了這裏一處三進三出的小院。
朱冉鴻的馬頭剛入華陽巷便将速度減了下來,這裏他還沒有膽子放肆,若是惹惱了哪位貴人,侯府也擔不起。
侯爺的那位外室,娘家姓郁,因着侯爺并未明媒正娶,她隻能以郁氏自居。深居簡出,身份尴尬,雖住在這富貴的巷子裏,卻是從不敢輕易與鄰居相互走動,畢竟官家們都是看重規矩禮儀的,她,侯府的外室,那些身份貴重的官家夫人最不齒的人怕就是她了。
朱冉鴻入了侯府這幾日,她心緒不甯,侯爺對她以不複重新那般知冷知熱,隐隐有了厭煩的兆頭,她便求着老夫人,将鴻兒帶入侯府,兒子富貴了,才是她日後的倚靠,至于男人,她奢望不起。
身邊的郁嬷嬷,也是她的奶嬷嬷,娘家的家生子,說是少爺回來了,還不等她掀起簾子,朱冉鴻一腳将她踢翻在地,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郁嬷嬷忍着疼,陪着笑臉,這樣的事情往日裏常有,這個孩子自小被小姐嬌慣的無法無天,視她們這些奴才的性命如草芥,在他手裏弄死的丫鬟也不在少數,郁嬷嬷心裏歎氣,真真是造孽,嘴上卻不敢有言語不敬,生怕惹了這位閻王爺。
郁氏幾日來的愁雲看到兒子的那可早就煙消雲散了,哪裏還顧得上郁嬷嬷,伸手就要去拉扯兒子坐下,卻被他嫌棄的甩開:“說過多少次了,你别老是将我當做孩童。”
他滿臉的怒氣,語氣不善,郁氏陪着笑臉:“鴻兒,你這是想娘親,可你剛入侯府,别惹了你父親和祖母的厭棄,凡是都要收斂些,你祖母可是說了讓你幾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