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處置江南襲官案的聖旨發出後,朱由檢讓王承恩把司禮監幾名随堂太監喚來,開始對上百本關于士紳一體納糧題本進行甄别,将所有言辭激烈、動辄上綱上線的本子給挑選出來。
既然想堅決把這條治國理政的重要舉措推行下去,那就必須把反對者中的強硬分子趕出朝堂,以此來表明自己的态度, 順便讓那些溫和反對派認清現實,不要再試圖用其他行動來對抗自己。
由于這些題奏内容并不多,在王承恩幾人的忙活下,沒過半個時辰,三十餘本題奏擺在了朱由檢面前,幾名随堂太監在辦完差事後施禮退出殿外返回司禮監。
這些本子裏,除了有六本是科道言官的以外,其餘的大部分出自南京小朝廷裁撤後北遷官員之手。
“皇爺,這些狗才怎生處置?罷職歸家、奪了功名,還是交由廠衛逮治?”
王承恩小心翼翼看着朱由檢的面色詢問道。
“科道言官上書言事乃職責所在,朕不至因其言辭過分便予以懲處,堵塞言路之舉不可行。
但科道上書言事也須綜合實情考量,所述不可虛妄,此六人名單記下,遣人交于督察院堂官,囑其予以誡勉談話!
其餘人等皆因私利受侵方才出言不遜,彼輩言行于國無益,傳旨,此二十餘人全部降爲從七品之職,全家遣送至遼甯各縣,擔任教谕教化萬民!
若有人以辭官歸家爲要挾,那便奪其功名,貶爲庶民,依舊全家遷關外!”
朱由檢面色平靜地下令道。
這幫人自從北遷之後,仍是不改舊有找茬的習氣, 不管朝廷何種政策出台, 總要在一旁指手畫腳一番, 橫挑鼻子豎挑眼,非得羅列出一大堆狗屁不通的名堂來表示反對。
這些人品級都比較高,都有上本奏事的權利,朱由檢最初在好奇之下也翻看過他們的題奏,想看看有沒有才能出衆者,免得因爲自己先天帶來的印象而遺漏賢者,但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這些題奏通篇都是引經據典的廢話,根本沒有提出任何對朝政有益的建言和策略,純粹就是爲了顯示存在感,以便引起自己的注意才上的本子。
從此以後朱由檢對這群人的印象更加惡劣,但因爲他們在現今的衙門中已經被大小官吏們無視,手中根本沒有實權來影響朝廷的政令,所以才容忍他們到了今天。
比起現在朝堂上的重臣們來,這幫人在江南盤踞日久,名下或者族中都有數萬畝甚至十幾萬畝的免租賦田地,一旦士紳一體納糧的政策推廣開來,利益受損最爲嚴重的就是他們,所以在聽到風聲之後,這群人便撕下平日滿口仁義道德的假面具,公開跳出來大聲指責朱由檢,竭力想阻止這條政令的出台。
朱由檢心裏早就對他們厭煩不已,這回正好拿來做靶子殺雞儆猴。
有明至今兩百餘年間,因爲得罪皇帝被殺頭或者罷職回家的官員不在少數,但罷職歸罷職,你的品級還在。隻要你還活着,等過去風頭之後,留在朝堂上的那些同年故舊時不時給你說上幾句好話,指不定哪天就能原職起複,再進一步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貶官這種處置是大明曆代不多見的,這是直接降級,不管你之前你花了多少年才升到今天的職級,從今天開始全部作廢,直接回到了仕途的起點,要想再起來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這種懲處是除了殺頭和剝奪功名以外最爲嚴厲的處罰了,對于這些在官場打拼了多年的老官僚們來講,這比自己被流放還要糟糕。
因爲聖旨裏是說全家遣往關外,這其實就是發配了。
估計這些人在接到聖旨後,死了的心都有了。
這回真是錯估了形勢,賠了夫人又折兵,連帶着家人一起跟着受苦。
一旦去了關外那種苦寒之地,老家就算有萬頃良田,年入百萬金銀,全都跟自己沒有什麽關系了。
在關外那種蠻荒之地,你就是有多少銀子也沒地方花用,頂多就是比别人穿的暖和些,吃的好一些,其他的跟别人沒什麽兩樣。
至于那些因爲在公共場合口出妄言而被廠衛抓起來的幾十名舉子,朱由檢打算再關幾天後就把他們放回去,之後由國子監将他們禁足一個月,每人寫一份悔過書交上來。
朱由檢本想把這些人一并打發到遼甯去,但考慮到不能因言罪人的緣由,最終他還是放棄了最初的打算。
總得讓人家有說話的權利吧?
“皇爺雖說比原先剛肅了些許,可心腸還是太軟了。這群殺才就該交由廠衛來處置才對,再抄上數十家,內帑不就更寬裕了些?”
王承恩心裏嘀咕着躬身接旨,随他後轉身剛要去吩咐人去傳旨,朱由檢略一思忖後又開口吩咐道:“大伴,順便遣人去内閣傳旨,召閣臣及六部堂官昭仁殿議事!”
要想讓改革順利地貫徹施行下去,必須要有一群忠實擁趸才行,指望自己單槍匹馬與全天下爲敵,那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爲。
雖說現在皇宮内外都已整治的安全無比,自己不必再擔心落水而死之類的“意外”事件的發生,但自己的最終目的是改變大明現有的體制,而不是爲了安心的享受榮華富貴。
團結一大批,孤立和打擊一小批不識時務者,把值得信任、能力強的官員安插到全大明各個重要崗位上去,使自己的意志能夠得到順暢的執行,這就是當前的首要任務。
那麽應該如何團結大多數官員呢?
利益捆綁是唯一的手段。
當大家有着一緻利益的時候,任何阻礙都會成爲利益集團共同的敵人,到時候不用自己動員,這些人就會自發的站出來,用各種手段來維護自身利益。
江南利益集團不就是個明證嗎?
任何時候,任何制度,都會産生不同的利益集團,這是任何人都沒有能力去阻止的。
利益集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隻顧小集團私利、枉顧絕大多數人利益的群體。
自己想要建立的,是那種在顧全了自身利益的同時,還兼顧了天下黎庶利益的集團。
自己吃肉,天下人跟着喝湯吃馍。
嗯,這樣挺好。
“皇爺,閣老們已在昭仁殿候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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