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由檢的詢問早有準備的溫體仁不慌不忙的施禮回道。
在陸續接到各地相關官府先後送達的呈報後,溫體仁就開始考慮如何解決此事,并在想出一個較爲可行的方案後才刻意在這次新内閣的首次會商中提出來,以便在皇帝征求意見時能夠當即給出答案,從而顯示出自己的能力。
“哦?首輔有何佳策?說來聽聽!”
對于溫體仁在處置内政問題上表現出來的能力,朱由檢還是比較欣賞的, 再加上這位首輔基本上從來不與自己唱反調,所以朱由檢對溫體仁的态度一貫是溫和可親的。
喜歡别人順從自己,這是上至帝王将相,下到平民百姓,幾乎所有人都具備的天然屬性。尤其是對于性格強勢的人來說,不管大事小情都認爲自己的想法才是最正确的, 所有的相反意見都是見識淺薄、不足與謀。
“老臣于接獲下情上禀後思慮良久,最終想到一處所在:國子監。
自去歲春闱畢, 聖上下旨所有落榜舉子入國子監深造以來,至今凡一年又半歲,期間有二百二十七員經工部、戶部、督察院、刑部、大理寺、司農寺等部司選拔後赴任各地相關職差,而目下尚在監中就讀者尚餘兩千八百三十六員,其中冠者兩千六百二十一員,餘者皆爲未行冠禮、年齡尚幼者。”
自從去年落榜生入國子監讀書的新政實施以來,效果還是比較顯著的,雖然大多數舉子們明裏暗裏對此表達了不滿和抗拒,但在現實面前還是選擇了服從。
朱由檢力圖通過這種做法,把大明讀書人隻重經書、不重實效的觀念及風氣扭轉過來,力争将國子監變成大明培養各種人才的最高學府和搖籃。
所有的想法必須要去付諸實踐,既然想改變世界,那就要去付出自己的努力,盡管這種努力開始是也許收效甚微,但總比坐而論道的空想主義要好上千倍。
兩百多名粗通或者精通律法、營造、農業的舉子經考核選拔後赴任實職,這個比例相對于多達三千人的舉子來說雖然并不高,但至少讓這些自诩爲有經世之能的讀書人認識到, 朝廷今後選拔人才的風向已變, 死讀詩書已經沒有了前途, 隻有務實肯幹才能有機會被選官任職,否則的話此生将會注定成爲籍籍無名之輩。
剛才溫體仁奏禀的數據中,成人占據了絕大多數,這些人都具備了外出實幹的能力和體質,剩餘不足二十歲的就不在考慮之列了。
這些年幼者中就包括朱慈烺以及各位重臣家中的年輕子弟,他們都是以普通監生的身份進入國子監,日常也是五日休沐一天才能回家,其餘時間全部吃住在國子監中。
爲了方便和别人打交道,也爲了自身的安全,朱慈烺已經改名朱俊生,知道他真實身份的隻有寥寥數人,并且這些人都被嚴令不得對外透露太子的身份,否則會被家裏禁足終生。
“首輔之意,是欲将國子監諸生放之地方以砺其材?此策甚佳!諸生學識已具,隻差付諸實踐,先正好有用武之地供其施展,如此一來,是人才便會脫穎而出,反之則泯然衆人矣!甚妙!”
朱由檢聞言眼前一亮,随即不禁對溫體仁的神來之筆大加贊賞。
“正如聖上所言,諸生于監中時日已久,除卻被拔擢外放者之外,剩餘兩千餘人大多于其中無所事事,心思大多放在下次春闱之上,其中甚至有不少人曠課嫖宿、不求學業精進。與其任由此類人空耗國帑,還不如借機安插,使其切身體驗爲官之道後再視實情定其前程,以免更多庸官誤民!”
老溫直接把話挑明了:這兩千多人中的大多數沒把皇帝求真務實的要求放在心上,還是想一門心思地力求在下屆科舉中勝出,到時便可以堂而皇之地爲官一方。
這樣的人不安排下去打磨曆練,然後再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甄選,那就算将來中試當官,也不過是多了一些官僚而已。
“老子身爲大明首輔,次子都要天天跑去田間地頭與農戶打交道,你們這些狗屁不通的書生爲何就苦不得累不得?難道你們的身份比老子還要高貴不成?這回非要把你們都打發下去不可!”
老溫心裏暗罵道。
這些舉子每月都有一兩二錢的夥食補助,用于日常的飲食所用,這點銀錢雖然不多,但用在吃飯上是綽綽有餘。
其實但凡是中舉的的讀書人,家境條件都比較優渥,大部分人根本不差這點銀錢。
所謂的寒門學子指的并不是家境貧寒的讀書人,古人口中的寒門說的是小地主階層。
在這個工商業并不發達、掙錢的門道極爲稀少的時代,從讀書到中舉,期間是要花費大量銀錢的。
不管是日常所需的筆墨紙硯,還是外出上學就讀所費,算下來每個月都要花費至少好幾兩銀子,普通人的家庭條件,哪有餘力供養一個數年甚至十幾年不幹活的勞力讀書?
正因爲衣食無憂,甚至家資豪富,國子監中有不少舉子趁着長期離家在外的機會,平日間無故曠課,或是邀約狐朋狗友旦夕宴飲,或是流連清樓倌人,或是租房買屋保養别宅婦,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名聲和前程,這些人的行徑引發了很多正直文臣的諸多不滿。
現任國子監祭酒的是爲人溫和的韓日缵。由于其年近六旬,加之今年來身體狀況開始不佳,所以對監中事物也沒有足夠精力去關注,這就導緻了上述狀況在崇祯十一年愈演愈烈,這種情況已經引起了不少文臣的不滿,國子監祭酒換人的呼聲已是越來越高漲。
“首輔此議甚合朕意!待會商畢,内閣及吏部、禮部要就此制訂相關條例,随後去往國子監宣示諸生,在選拔完畢後力争早日内盡快成行,至于下派人數,當在一千人上下即可!”
溫體仁爲首的相關臣子起身施禮接旨,老溫心裏也是拿定了主意,這次選拔,先把那些名聲不佳的舉子給安排進去,我叫你們再拿着家裏的銀錢胡作非爲,這回不替你們家裏人管管你們,我這首輔幹脆别幹了。
既是皇帝下旨、内閣和吏部、禮部親手操辦,就根本不會管你願不願意去,隻要敢抗命不從的,那肯定會被打入黑名單,這輩子前程就會宣告終結,隻要把利害關系說明白,這些平日間驕傲的舉子們還不得乖乖聽命?
“今日會商就到此吧,适才朕交辦之事諸卿即刻着手辦理,不得遷延誤事!”
眼看時辰已至午時,已感腹中饑餓的朱由檢吩咐下去後起身離座回返後宮,群臣起身恭送,在看到皇帝的衣角消失不見後,溫體仁當即宣布,相關大臣内閣議事,一衆臣子這才小聲交談着離開了昭仁殿。
當天旁晚時分,三百名北鎮撫司擅長近身搏殺的缇騎扮成行商路人等各種身份,攜帶着大量長短火器直奔通州碼頭,連夜乘坐數艘官船沿運河直達杭州,之後再從杭州雇海船去往福建。
這是朱由檢做的第二手準備。
如果事有不諧,這些提前潛入的缇騎将會在當地錦衣衛千戶所的配合下,伺機把包括鄭芝龍、鄭芝豹在内的海寇大首領全部擊殺。
缇騎出發後的第四天,鄒維琏帶着全副欽差儀仗去往天津碼頭,乘坐鄭家商船南下直奔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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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