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溫體仁與李煥修親切交談的當天中午,一艘福建鄭氏的海船,經過十幾天晝夜航行後,抵達并停靠在了天津衛的碼頭上。
在海船停穩後不久,戶部駐天津衛碼頭一名稅官帶着十幾個書辦、幫閑登上大船,開始對船上所載貨物登核查, 最後再給鄭家的船主開出稅單。
鄭家這艘船上裝載的大部分是從日本運來的硫磺硝石,隻有少部分南洋的香料以及象牙、玳瑁、寶石之類的貨品,所以最後按照三十稅一的比例的話繳稅不會太多。
因爲按照朱由檢制定的政策,對于境外原材料一類,比如礦石、糧棉等大宗商品是不收取任何稅費的,并且這些原材料将會被戶部按照市價予以統一收購, 銷路根本不用發愁。
此舉是爲了鼓勵海商們大量收購海外的原材料, 以免大明境内的各種礦産資源被過度開采,這也是後世某國慣用的手段,現在被朱由檢挪用過來。
對于大明境内礦産資源的開發和利用,朱由檢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準備在合适的時機推出一系列的相關政策和配套措施。
崇祯十年下半年,朱由檢下旨設立天津海關稅務司,在收稅的同時管理天津碼頭的相關事務。
稅務司隸屬于戶部廣東清吏司,設主事一名,從六品職級,下轄人員有戶部根據具體情況加以征募。稅務司對往來于天津衛碼頭的商船按三十稅一征稅,之後貨主憑借稅單在大明境内将不會被重複征稅。
除了天津以外,在大戰結束後,朱由檢還準備下旨在杭州、明州等港口設立同樣的機構,全面放開海禁。
不出意外的是,最先開始征稅時還是遇到了士紳利益集團的抵制,但這項舉措最後還是被強硬地貫徹下來。
曾經有些商船仗着自家是某某知府、某某布政使的背景拒不繳稅,但在駐紮碼頭上的錦衣衛百戶所校尉們的耐心說服教育下,商人們還是忍氣吞聲足額上繳了稅金。
因爲錦衣校尉們是用手铳和弓弩鋼刀說服他們的。
某拒不繳稅的張姓商人就被錦衣校尉用手铳打斷了腿, 在痛苦哀嚎過後, 因流血過多身死, 此事傳開之後,再也無人敢抗稅不交,其背後的靠山也沒敢出頭做什麽。
由于京師這幾年中産階級大量增加,對各種商品的需求量與日俱增,單靠運河上那點商品供應已經遠遠不能滿足需求,因此有些海商也把目光投注到了這座百萬人口的當世最大的城市,經常置辦貨品後合租海船來到天津衛,然後再由陸路運送到京師裏銷售。
由于海商與漕商所販貨物不同,所以此舉并未引發漕商集團的抗議。
走海船運來的都是南洋、日本,甚至西洋過來的貨物,比如香料、犀牛角、象牙、玳瑁、蘇木、棉花、稻米、銅鐵礦石、硫磺、硝石等等海外商品,這些物品雖然也有漕商運至京城售賣,但價格和品種比海商們運來的懸殊較大,所以海商們在嘗試幾次,并取得了巨額收益之後,随即便迅速加大了對旺銷商品的數量和種類采買銷售。
“沒想到大明帝國居然也設有海關!這可是公平貿易的窗口啊!可是爲什麽鄭的領地内沒有設立?原來代表先生的話是對的,大明帝國确實不是那些愚昧野蠻的南亞國家所能相比的!”
在收稅的吏員走後,這艘鄭氏海船二層的客艙中走出三個人,其中一人正是東印度公司的貿易代表巴列維特,和他說話的是荷蘭政府派來與大明朝廷談判的特使範布隆霍斯特。
另外一名個頭不高、舉止高傲的則是西班牙政府特使愛特羅·蒙塔,他的關注點與範布隆霍斯特不同,他視線所及之處是碼頭一角不遠處用一種奇怪材料建起的炮台,以及炮台上正對海面的黑黝黝的炮口。
在巴列維特回到荷蘭,并帶來了駐台灣陸軍八百人全軍覆沒的消息後,西班牙政府高官們震驚不已。在經過一番長達月餘的商讨後,最後迫于大明軍隊表現出來的強悍戰鬥力,西班牙政府決定派遣特使前來與大明談判相關事宜。
西班牙這次派出的特使性質與荷蘭人相似,不過他們不是來談判的,而是來索要賠償金的。
在得知荷蘭人吃了大虧之後,西班牙駐紮在台灣島上軍隊将領錯估了形勢,他以爲大明軍隊肯定也是損失慘重,遂特意安排了四十名士兵,攜帶着武器乘船來到台中縣附近的海岸登陸,妄想着抽機會沾點便宜。
但沒想到的是,這四十人一去不回返。
在等待十天之後,西班牙駐軍将領知道這些人兇多吉少,于是立刻派遣兩艘炮船中的一艘駛往馬尼拉,将荷蘭與西班牙軍隊戰敗的消息禀報給了西班牙駐馬尼拉的總督,由他把消息傳回國内。
西班牙政府得信後派人與荷蘭政府取得聯系,于是兩國決定,各自派遣特使出使大明,聯手向大明朝廷施壓,以此來争取更大的利益。
兩國特使加上作爲東印度公司地表的巴列維特,乘坐荷蘭最新式的炮船,經過大半年的航行後抵達福州港。
他們是奔着鄭芝龍來的。
在兩國政府眼裏,鄭芝龍掌控的海上力量十分可怕,若是不知會鄭家後直接将炮船開到大明天津外海,恐怕事後會遭到鄭家的刁難和報複。
因爲此時的歐洲人認爲,大明的所有海域是屬于鄭家而不是大明朝廷的。在他們的認知中,誰的實力更強,誰就是真正的王者,而不是根據什麽大義名分來決定具體區域的歸屬。
鄭芝龍對于兩國特使的到來多少感到有些驚訝,在得知對方來意後,鄭芝龍沒有給與任何答複,而是在派人知會福建巡撫後,在第二天把他們送到了福建巡撫衙門。
這可是大明朝廷與他國的大事,鄭芝龍雖然有資格參與其中,但他根本不敢插手此事。
随着後金軍隊在關外大敗虧輸的消息傳來,鄭芝龍對官軍展現出來的強悍武力大爲驚懼,平日裏行舉更加的緊守本分,處處以大明勳貴的身份要求自己,生怕被住在福州的錦衣衛和巡撫衙門尋到錯處後密報給宮裏。
福建巡撫和鄭芝龍秘議過後,決定先派人知會朝廷,等到朝廷有了充足準備後,再将人送往京師。
于是鄭芝龍便以荷蘭炮船恐會驚擾大明京師爲由,斷然拒絕了荷、西兩國想駕駛炮船直奔天津、借機炫耀武力的企圖。
因爲懼怕鄭芝龍實力的緣故,兩國隻能接受了鄭芝龍的建議,最後決定乘坐鄭家商船前往大明京師。
在以各種理由搪塞拖延月餘之後,商船才在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兩國特使的催促下拔錨起航。
“你告知他們,本官要下船去與有司商榷,之後由有司禀報朝廷,之後如何成行要朝廷決定,你叫他們在此耐心等待一番,任何人不得下船,以免他們這等化外之人因不懂大明律法而引發事端!”
就在巴列維特等人聚攏閑聊閑聊、一些使團的成員也出現在了甲闆上時,一名身穿綠色官服的大明官員走出船艙,他先用鄙視的目光看了看巴列維特等人,然後懶洋洋地開口對身邊的通事吩咐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