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太極對清軍現在極度不利的處境一籌莫展時,孫傳庭的帳内卻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卑下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錦州總兵祖大壽參見孫督師!孫學士至甯錦已有時日,但因卑下舊疾發作,不良于行,故而遲至今日方來拜訪,失禮之處還望督師海涵!”
看着帳下一身大紅麒麟補服拱手行禮的的祖大壽, 繞至大案前的孫傳庭微微拱手還了半禮,心裏卻是冷笑一聲,面上仍是一團和氣的笑道:“久仰左都督大名,今日方始得見,實是大不易也!來人,給左都督看座!上茶!”
面對孫傳庭并未親自迎至帳門外的舉動,祖大壽的面上卻是絲毫看不出任何的異常, 他再次拱手施禮緻謝後, 安然步至帳内下手位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這次突然前來拜訪孫傳庭前, 已經做好了放下身段委曲求全的準備,目的就是爲了能保住祖家以及遼西将門上下的榮華富貴,爲此,祖大壽已經準備拿出相應的代價,用以換取皇帝和朝廷的恩恕。
要想達成最終的目的,眼前這位皇帝最爲信任之人是必須要邁過去的一道坎,也是最爲關鍵的一道關卡,若是有這位能給遼西上下背書,将來攻伐建州的戰事結束後,皇帝很可能會對祖家網開一面。
帳下兩側雖是各自擺放着一長溜的座椅案幾,但孫傳庭卻沒有和祖大壽相對而坐,而是施施然的回到大案後的主座上,雙手端起謝仁星奉上的茶盞輕抿一口,随即脫口贊道:“好茶!唐詩有雲:茶爲滌煩子,酒爲忘憂君。
他人解憂“唯有杜康”,吾卻獨愛苦茶。
茶之苦在于其表, 而其實卻潤于内,甘甜于心;吾尋常遇憂心之事時便會飲一盞熱茶, 以此清吾心、定吾氣。
思人生若如清茶般淡然,又何來無數煩憂?左都督可覺有理乎?”
祖大壽苦笑一下回道拱手:“督師飽讀詩書、學富五車,乃是世間大才,任意一事便可引發許多高論,此等才具豈是祖某這等粗人能相提并論者。
祖某以爲,不管是酒還是茶,解憂隻在一時,稍頃之後煩憂仍在,這或許是祖某未曾借着茶酒想出解憂之策的緣故吧。某此次便是因心中之隐憂未去,故此登門求教督師,還望督師不吝賜教!”
孫傳庭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盞開口道:“呵呵,左都督代朝廷鎮守遼疆已有十餘載,外界皆傳左都督府上于東虜内外諸事熟稔無比,于遼疆情勢應有獨到之見解,不知左都督對當下之局面有何看法?賜教之言倒是談不上,左都督之憂本官亦能猜出一二,隻是解鈴還須系鈴人,若想祛除此困,還要左都督拿出相應之舉措方可!”
孫傳庭話音一落,祖大壽的心髒登時噗通大跳了一下,久經沙場、見慣生死的他渾身都有發軟的感覺。
什麽叫府上于東虜内外諸事熟稔無比?這不就是等于指着自己的鼻子說:你祖家上下交通建奴,内外勾連出賣大明嗎?
這文人說話怎地如此狠毒啊!
要是孫傳庭這種結論傳到皇帝耳朵裏,那祖家上下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看來事實确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這十幾萬大軍打完建州轉頭就要拿祖家下手了!
“此等傳言皆屬構陷!某自祖輩起便爲朝廷鎮守邊關,期間先後有十數親人喋血疆場,祖家與建奴之間可謂是有血海深仇,此般仇恨之下,何來交通建奴與内!
而對建州之情熟稔,也隻不過是兩家對陣十餘年,彼此間相互知曉兵力軍情而已,此一點還望督師明鑒!”
臉色有些發白的祖大壽慌不疊口的出言辯解道。
“血海深仇?呵呵!左都督莫非忘了,再深之仇恨,在天大之利益面前皆可放下?自古以來,爲了家族後代富貴榮華之綿延,數典忘祖之輩可曾少見?
祖大壽!”
孫傳庭突然起身猛地一拍面前的大案,大力之下,案幾上的茶盞被震得跳躍起來後歪到一邊,清亮的茶湯順着案幾滴滴哒哒淌了下來,一旁地謝仁星慌忙過來将桌上的諸多文案收拾起來,免得被茶水浸濕。
孫傳庭直呼着祖大壽的名字,繞過大案負手緩步來到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和藹可親的神情驟然變得端肅無比。
他略微俯身,用犀利地目光地盯視着驚吓之下,身子已經後仰的祖大壽,緩緩開口道:“多年以來,你祖家枉顧聖恩,爲一家之私養寇自肥,與建奴内外勾連,坐視無數無辜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緻使我大明爲抵禦東虜而不得每歲加征遼饷,以供你等享盡榮華富貴!”
崇祯二年己巳之變,你竟敢因袁元素被逮入獄而置京師安危于不顧,于東虜兵臨城下之際擅自率部出關而去!僅此一條,你便足可以當與袁元素一般受那千刀萬剮之刑!
遼西将門多年來吞噬多少遼饷?你可心中有數?!
往前不說,自今上登基以來,每歲遼饷按年均五百萬兩紋銀計算,至今幾可達五千萬兩之數!如此巨量錢糧物資,都用到了何方何處?!
某至關外已有旬月,所見之關外軍民,無不是面帶饑色、衣衫褴褛之人,朝廷所撥之錢糧,他們可曾落得幾分?!
别以爲你輩所作所爲是何等高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試問從古至今,蒼天可曾饒過誰?!
構陷?呵呵!
孫某亦是奉欽命執掌數萬雄兵數年之方面之臣,每年享朝廷所得何止百萬?爲何無有他人因此構陷與某?
洪公、盧公皆是與孫某類似之朝廷重臣,爾可曾與聞他們有與你祖家類似之傳言?!
自洪亨九奉欽命督師薊遼,直到本官接任至今,眼看東虜大軍壓境,大明各部官軍均在浴血奮戰,每戰皆有無數大好男兒殒命沙場!他們所爲何來?不就是爲保我大明如畫江山不被腥膻之輩侵占、億萬生民安居樂業、永續我漢兒之家業嗎?
可你祖家、乃至整個遼西又在作何?食大明之俸祿,卻出路人之巧言!無視東虜重兵于眼前,你祖家可曾出的過一兵一卒上陣搏殺?!挾重兵坐視洪公與陣中重傷,此等失陷主帥之罪是否屬實?!
某今日便代聖上當面問你一問:遼西之地是否還是我大明所有?松錦邊軍是否還是朝廷之官軍?關外諸将自你之下是否還是受朝廷節制之将官?
祖大壽!
你可知罪否!?!
來人!
請王命旗牌、尚方寶劍!”
感謝風夜大總督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