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明軍不像是祖大壽他們的手下,錦州明軍沒那麽多火铳,也不敢出城跟咱們野戰,莫非是關内調派過來的?”
身材瘦長、三角眼精光四射的尚可喜觀望着兩裏之外陣列齊整的勇衛營疑惑地開口道。
在他身側的副将呂三春回道:“的确如此,這隻明軍铠甲精良、陣型緊密,看上去極有氣勢, 看到咱們八旗大軍并不慌亂,與從前的明軍大不相同。小将覺着這夥明軍不好對付,王爺,咱們該怎麽辦?”
雖然跟着尚可喜降清已經好幾年,但呂三春始終不習慣奴才這兩個字眼,因此在老上司面前一直以小将自稱。
“光看陣勢何用?說不得是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隻不過對面城上好像大炮不少,咱們的紅夷大炮都叫恭順王帶到松山去了,這要硬往前沖的話怕是傷亡不小!王爺, 要不要知會八旗老爺們一聲, 讓他們用馬隊沖一沖明軍側翼,之後咱們由正面打過去,兩面夾擊一下!”
另一名尚可喜的老部下、副将蔣永忠接話道。
蔣永忠的提議得到了呂三春的附和:“小蔣說的沒錯,王爺,咱們和對面人數差不多,若是祖大壽的手下,咱們倒也不懼,可現下摸不準對面是何來路,最好讓馬隊沖一下,探探虛實再說!”
尚可喜沉吟一會下令道:“也好!你等且按兵不動,待本王親自過去分說一番!”
言罷,尚可喜帶着幾名護衛打馬奔向左側的八旗馬隊。
正在與巴揚阿觀瞧明軍陣型的多弼看到尚可喜趕到,立刻策馬迎了上去:“智順王,你來此作何?爲何不率軍沖陣?”
尚可喜勒住戰馬笑道:“二位将軍,小王是過來求援的;對面明軍有些古怪,小王生怕貿然全軍壓上後損失過重折了士氣, 這才想請八旗勁卒先沖一下陣, 待明人陣型松動、露出破綻後, 小王再率部沖殺!”
多弼與趕過來的巴揚阿對視一眼後笑着開口道:“智順王請回吧,我八旗眼中,明人都一個樣,且待我給你沖開陣腳,你可率部盡速殺進去!”
尚可喜笑着拱手後帶着護衛打馬返回了漢軍旗陣地。
多弼和巴揚阿二人驅馬回到陣前,多弼開口道:“湯古岱和鑲白旗千餘人應該就是死在這夥明軍手裏,這個仇咱一定得報!一會我待一百騎打頭陣,隻要見我破開明人的陣型,你帶第二陣沖!若是破不開你就帶着剩餘的人馬遊走!”
巴揚阿聽出多弼話中的決絕之意,于是趕忙勸道:“沖一下不行就退回來,不必硬沖!報仇也不急于一時,不行我打頭陣好了!”
多弼一言不發,大聲呼和道:“勝克渾,帶着你的一隊人跟我來!”
對堂哥湯古岱及一千族人的死耿耿于懷的多弼滿腔恨意,他恨不能殺盡對面的尼堪,就算爲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多弼一扯缰繩調轉馬頭向勇衛營的左翼而去,一百騎八旗馬隊緊跟其後。在尚可喜的指揮下,正面的漢軍旗陣型也已緩緩向前移動,準備等八旗兵将明軍陣型打破後趁機掩殺過去。
勇衛營的陣型是以铳手營居中,左翼和右翼由刀盾營和長槍營混編的方陣遮護,馮隽和傳達将令的号手立于陣後一輛牛車搭建的簡易平台上,數十名親兵分布在牛車的四周護衛。
當馮隽看到一隊八旗馬隊直沖着左翼而來時,立刻下達指令,随着兩長一短的喇叭聲響起,在營官的指揮下最左邊的三排長槍手和一排盾手向左轉身,前排士卒一個緊挨一個,将槍尾紮入地面用腳踩住,雙手扶住槍身,一根根閃着寒光的長槍斜指向了上方。盾手們手持巨盾,随時準備上前遮護。
左側城頭的十門佛郎機炮也已裝填完畢,在遠遠地看到左翼有敵騎移動時,哨管一聲令下,十門火炮炮口轉向左側,炮手們握住在火盆裏燒的通紅的火鉗手柄,随時準備摁在火門上點燃引信。
在距離明軍左翼還有不到兩裏時,八旗馬隊開始有意識的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組成了一個錐形的陣型并逐漸開始加速。前排的數十騎已經将短标槍、飛斧、闊葉刀拿在手中,準備沖至明軍陣前二十步左右時擲出去。
擔當箭頭的多弼兩腿用力、雙腳緊緊蹬着馬镫,成半蹲狀的将身子伏低,一手持着虎牙槍,一手持着一柄短斧,整個人都趴伏在馬上,戰馬慢慢開始提速。
在距離勇衛營左翼兩百步左右的距離時,八旗馬隊的馬速已經提到了最快。
身着白色對襟鎖甲的多弼隻覺耳畔呼呼的風聲,心裏在默算着距離,約麽着數十息後便會沖到明軍陣前,到時他會将短斧扔出去,然後猛提缰繩從前排明軍頭頂躍過去,直接紮入後排中。數百斤的戰馬加上盔甲兵刃近兩百斤的重量,會導緻後排明軍數人的傷亡,那樣就算自己死了,也會将明軍的陣型打亂,後面的族人就可以将明軍陣型打出一個缺口,到時後面的第二波、第三波連續沖擊下,明軍就隻剩下潰敗後被追殺的結局了。
雖然也發現了堡牆上面有明軍的大炮,但與明軍交手多年的多弼知道,大炮隻能打一輪,并且準頭極差,第二輪需要數百息後才會打響,那時候戰鬥早就結束了。
就剩下百餘步了二十息後就能就要沖到明軍近前了,雖然久曆戰陣,但這種令人熱血沸騰的感覺還是令多弼的内心激動不已。
就在此時,天空中恍若有雷神降臨一般,驚天動地的炸響聲接連響起,沒等多弼想到怎麽明人有這麽多炮時,一顆一斤重的炮彈呼嘯着從天而降,啪嚓一聲脆響,多弼的腦袋就像爛西瓜一樣被炮子砸的稀爛,之後威勢不減,直接将他的戰馬尾骨砸斷,一聲悲鳴之後,戰馬馱着多弼的無頭屍體滾翻在地。緊跟在他身後的一匹戰馬正好踩在倒地戰馬的身體上,前蹄無處借力後一軟,馬身猛地向前撲倒,将身上的八旗兵一下子甩了出去,沒等他反應過來,後面奔馳的戰馬将他的身子踏成了一堆爛泥。
每門帶着九枚子铳的佛郎機炮裝填速度極快,一連串的轟鳴聲裏,十門佛郎機炮基本都打了三輪,近三十枚一斤重的彈丸将向左翼沖來的一百名八旗騎兵打得人仰馬翻,地上到處是倒地的戰馬和屍體,三十餘名八旗騎兵或死或傷,後排的八旗兵見勢不妙,紛紛撥轉馬頭繞向兩側,但前面仍有十餘騎躲過了彈丸的打擊,沖向了明軍長槍陣前。
在沖到離明軍十餘步的距離時,十餘把短刀飛斧從八旗兵的手中向長槍手飛來,一陣慘呼悶哼聲響起,這些投擲過來的兵刃無一落空,全部命中陣型密集的明軍。十餘名明軍士卒或死或傷,原本緊密的陣型也變得略微混亂。
這十餘騎八旗兵投擲完手中的短兵後,有的一扯缰繩從長槍手近前畫了個弧後向兩側奔去,大部分悍不畏死的八旗兵則是縱馬直直地撞向眼前密密麻麻、閃着寒光的槍陣。
戰馬看到眼前的利刃後本能的想往一旁躲閃,但慣性之下仍然撞了過來。巨大的聲響伴随着一陣人仰馬翻,數十杆長槍在刺中戰馬的同時,也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沖擊力把槍杆折斷,持槍的士卒有的口吐鮮血軟倒在地,有的則被滑過來的戰馬撞飛。
馬上的八旗兵或者直接連人帶馬被長槍戳穿,或者被倒地的戰馬壓在身下無法動彈。
有幾名騎術高超的八旗兵在戰馬倒地前便從馬上滾落下來,持着長槍大刀撲向面前的明軍。
沒等他們近身,數十杆丈餘長的長槍或從兩側或迎面刺來,這幾名八旗兵都被數杆長槍從不同位置刺中,慘叫都沒發出便全部身亡。
随着被戰馬壓住身體的八旗兵被接連刺死,八旗的第一波騎兵沖陣以失敗告終。
跟在第一波後面控着戰馬小步前行的巴揚阿勒住戰馬後單手一揚,身後的一百騎也都停了下來。第一波後陣被炮火所阻、無奈之下隻能繞回的八旗兵也兜了圈子趕了過來。
巴揚阿面色陰沉的看着遠處的場景。明軍正在将傷亡的士卒向後陣搬運,建奴的屍身沒人去管。後排的長槍手上前将傷亡士卒留下的缺口填補起來,整個陣型頓時又重新嚴密起來。
明軍的炮火太過密集,對沖陣的馬隊威脅極大。第二波八旗兵原本是想奔到明軍陣前五十步時下馬用重箭殺傷對方的,但現在看來此策根本無法施行,因爲一旦下馬後結成箭陣,很容易被明軍炮火所覆蓋。
“派人去将智順王喊來!一百騎警戒,其餘人下馬歇息!”
巴揚阿冷着臉沉聲吩咐道。
感謝書友輝隽安的鼓勵和支持。訂閱數太少了,收訂比極差,看來寫手這個職業真是撲街的貨啊,尤其是偏嚴肅類的曆史小說,太小衆了,系統流才是正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