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皇欲親征?此是哪個奸佞蠱惑我皇?!此賊當斬之!土木堡之變殷鑒不遠,我皇欲效英宗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子禦衆臣,凡事可代其勞也!我皇親征,其意爲我大明無良将乎?臣堅決反對此事!”
盧象升勃然大怒,霍地站起身來,細長的雙眼猛然圓睜, 一股殺氣自眉間溢出,征戰疆場多年、屍山血海中養成的氣勢十分的駭人。
乍聞皇帝有此想法的王承恩也是吓得心驚肉跳。此前朱由檢并未透露出一點風聲,所以王承恩不知曉。
開什麽玩笑,你以爲看戲本呢?還禦駕親征,英宗就是親征才被蒙古人俘獲,土木堡事變成了大明的奇恥大辱!這才過去多少年,皇帝你要重蹈覆轍不成?你這是嫌棄手下沒有能人嗎?養這麽多文臣武将是幹什麽吃的?
“盧卿且聽朕把話講完。親征乃朕偶然思及方才有此念頭, 并非有他人蠱惑!大伴, 給盧卿倒茶!盧卿且安座!”
朱由檢被盧象升的舉動吓了一跳, 之後略感尴尬的笑着解釋道。
他知道一說出親征,肯定會遭到盧象升的激烈反對;若換做溫體仁、楊嗣昌的話,此事尚有緩頰餘地,盧象升性格過于忠直,很難用道理說服他。
難道對盧象升說:爲了讓看這本書的書友們找到爽點,朕被逼無奈之下隻能學人家狗血一回?
王承恩端起茶壺先給朱由檢斟滿,然後一手提壺一手拿盞行至盧象升近前,盧象升用滿是不善的目光看着走來的王承恩,他内心認爲定是皇帝身邊之人鼓動親征之事,王承恩就是嫌疑人之一。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将茶杯遞到盧象升手中,一邊倒茶一邊低着頭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說道:“盧學士,萬不可讓皇爺親征!”
盧象升聞聽之後方才消除了對王承恩的誤會,端着茶盞對朱由檢口稱失禮後坐了下來,内心猶自思量着到底是誰提議讓皇帝親征的,若是教自己知曉後定不會放過此賊。
“可不能由着皇爺的性子胡鬧!戰陣之上刀槍無眼, 弓箭炮子滿天亂飛,萬一不小心傷了皇爺,這天下人給皇爺陪葬都陪不起!皇後不敢幹涉朝廷大事,此事須得知會懿安皇後才行!皇爺對懿安皇後的話還是能聽得進去!”
王承恩心裏琢磨着如何打消皇帝親征的念頭回到朱由檢身後立定,手裏拎着茶壺未曾放下卻不自知。
“盧卿,親征一事暫且不提,卿以爲朕與本兵商議之策如何?卿征戰經年,于戰陣之事應有更深之見解,此策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卿予以指正!”
明年用兵遼東的方案,是朱由檢與楊嗣昌等兵部要員幾次商議後制訂出來的。現在這隻是個初步的策略,最終朱由檢還要征詢洪承疇、盧象升、孫傳庭、陳奇瑜等知兵重臣的意見,再由兵部上下拿出詳盡的細則,予以徹底完善之後才能付諸實施。
“孫子有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奇正之用存乎于一心亦!臣以爲此方略雖大體可行,但細微處仍需用心推敲方可;此戰勝敗關乎遼東将來數十載安否,須得做足充分之備。臣再次申明,官軍明年若欲建功于東北之地,關甯軍之事須得于今年徹底解決方可,不然的話臣不建議對建州用兵!”
盧象升對于祖寬及其部下的跋扈難制有着深刻的印象。雖說後期剿賊勝利在望的情形下,遼東援剿之兵收斂很多,但祖寬等人隻有數千士卒就敢抗命,若是數萬關甯騎兵聚集一處,怕是誰的命令也敢違抗。
祖大壽在崇祯二年開抗命之先河,居然置京師安危、皇帝聖旨與不顧率部返回遼東,事後朝廷也對他無可奈何,這更加助長了遼東軍上下驕狂自大的風氣。
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來形容遼東軍最爲合适,不顧國事隻講私利是祖大壽們的一貫作風,若想打建州,必須先解決遼東軍,否則深入東北的官軍後路絕難保證不出問題。
隻要解決了這個隐患,盧象升對于平滅建州還是很有信心的。
在他的眼中,建州再強也不過是割據于苦寒之地的部落而已;若按照皇帝所講的方略,十幾萬精兵正面進攻,建州必須用全部兵力與官軍相抗衡,到時他率騎兵由側面給其重重一擊,其敗亡就在頃刻。
“盧卿所言極是!朕所慮者亦是遼東!其多年來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朕思慮良久亦是苦無良策!現下隻能寄望于洪卿能有良方解此頑疾,亦使朝廷能節省大筆開銷用于民生之上!”
目前來看,洪承疇是薊遼總督的最佳人選。
洪亨九行事狠辣果斷,又善于變通,心機手腕都不缺,但願他能解決掉這個大麻煩。
自己和古人比起來還是欠缺政治智慧和手段,這都琢磨了幾年了,也沒想到什麽好辦法收拾掉祖大壽,每年隻能捏着鼻子繼續給祖家送去大筆錢糧,要說心裏不窩囊是不可能的。
洪承疇要是能辦了這件大事,内閣的職位肯定是跑不了的,甚至給他封爵也不是不行,就看老洪的本事了。
朱由檢知道與這些曆史名人比起來,自己各方面的能力差了不少;但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身處高位,隻要一直秉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方針,最大程度上放權給手下,爲曆史上的這些牛人提供足夠寬廣的舞台,讓其盡情施爲,那在很多事情上結果應該不會很差。
自己不能如别的穿越大神一樣,文能造玻璃制香水,武能提刀上馬大殺四方,充其量就是一個智商處于正常水準的普通人,乍登高位,對于如何治國理政的方法和經驗極其缺失,在很多事情上并不具備戰略眼光。能在幾年内将千瘡百孔的大明治理成現在這樣,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盧卿此去宣大之後,從兩處邊鎮抽調一萬四千精兵前來京師,之後與天雄軍六千人一同歸入勇衛營孫應元麾下。如此一來勇衛營人馬将會有四萬有餘,再加上京營三萬人馬,此七萬餘強軍将是明年攻略建州之主力,依建州現有之兵力來看,其唯有盡遣主力方能與之相抗,此舉可爲卿之側翼突襲創造最便利之條件!”
依據史書上的記載,滿洲八旗總兵力也就十萬人上下,就算今年皇太極四處攻伐,收攏科爾沁、察哈爾等蒙古部落,擴充蒙八旗,其總兵力也就與明軍的十五萬人差不多;别忘了建奴還要留下人守衛盛京、赫圖阿拉這兩處要害,不可能把所有兵力用來與明軍對決。
而且建州今春開始的征伐蒙古部落的舉動,正好爲明年盧象升的突擊提供了便利條件。
皇太極将蒙古部落遷往建州,正好在西邊制造出大片的無人區,這使得數萬騎兵長途奔襲更容易遮蔽消息的傳遞。
“臣遵旨!臣建議明年官軍出關之後切勿分兵幾處,而是聚兵一處,直驅僞都盛京!此謂攻其必救!建奴既已改号建國,其僞都必守!我軍騎少步多,而建奴以騎兵爲主,遼東之地平坦開闊,最是适宜大股騎兵突擊;一旦我軍分兵,恐遭其聚而殲之!臣聞勇衛營已建車營,此營正是步卒克制騎兵之利器也!當年戚元敬正是憑借車營威震薊遼!此營屏障敵騎之正面沖擊最合适不過!”
朱由檢對盧象升的提議自是極爲贊賞,因爲這和他想的一樣:管你幾路來,我隻一路去。
但他是因爲從曆史上的松山之戰中吸取的教訓後得出的結論,這明顯不算什麽本事。而盧象升則是憑借着戰場上積累的經驗做出的判斷,這就顯示出了盧象升傑出的指揮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