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挖出的十餘塊成熟的番薯,崇祯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多少還是有點失望。
與後世經過無數次雜交改良、育苗追肥等高科技條件下産出的番薯相比,地上的這些番薯個頭顯然要小了很多,看來畝産量也不會很高,但應該比其他糧食作物要高出不少。隻要以後慢慢的了解番薯的習性, 精心培育栽種,相信産量會逐步提升。至于番薯的口感倒是無所謂,後續幾年的大饑荒下,有口吃的就不錯了,誰還挑剔味道。
王承恩和劉朝看着地上的一堆奇形怪狀的物事,對這種東西能否如皇爺說的可以食用持懷疑态度。
王承恩猶豫一會終于開口道:“皇爺,這東西真能填飽肚子?老奴怎麽看着跟大黃蕨根相近?該不會是藥材嗎?尋常人無病無災,吃了不會有事?”
劉朝也出言道:“皇爺,這番薯該如何食用?今年隻種了十餘畝,是否擴種還需皇爺示下。”
崇祯笑道:“别小看這些東西,将來大明百姓的口糧可就要指望它了!番薯最大好處是耐旱!現下大明旱情越來越嚴重,從最初的山陝始,現已蔓延至河南、山東。據朕所知,京畿一帶有些府縣今年雨量較往年銳減,此乃天災,非人力所能相抗!朝廷能做的就是盡最大之力幫助受災百姓能有口飯吃,番薯便是利器之一!至于如何食用,主要就是洗淨煮熟直接吃,或是煮熟曬幹後磨成粉做成蒸餅,其他方式現下暫不嘗試。”
崇祯看了眼在一旁做乖寶寶狀的朱慈烺和長平,笑道:“烺哥兒拿幾塊去,找個避風之處,照朕所說的方法烤番薯去吧!”
朱慈烺和長平施禮後每人拿了幾塊番薯飛奔而去,幾名侍衛急忙跟上。
“據朕所知, 番薯種植起來并不難。明年全力擴大種植畝數, 種子不夠派人去故徐學士家鄉尋找,那邊應該還有栽種的農戶,最好把人全家搬來。劉朝你現下即刻着人挖一畝番薯,看看到底産量幾何!”崇祯吩咐道。
劉朝立刻命莊頭去找人前來手番薯,崇祯則在程千裏的護衛下去了皇莊中一處宅院歇息,王承恩也跟了過來。
喝了一杯熱茶之後,崇祯對侍立在旁的王承恩道:“大伴,東廠現下運轉如何?所屬人員是否盡職?行事有無與錦衣衛重疊之處?”
王承恩躬身回禀道:“回皇爺的話,東廠自老奴一下現有千戶、檔頭、番役八百六十三名,俱是從錦衣衛中選拔精幹之才,經數月磨合,目下運作已趨正常,少有懈怠之人!與錦衣衛偶有重疊,但無礙大局!”
崇祯點頭道:“東廠重開之後,閣老重臣屢次三番上本,皆言複開東廠非社稷之福。廠衛複起下朝臣俱是心中惴惴,無心公事。若是所用非人,稍有不慎,便會重蹈魏逆之覆轍,并極力蠱惑朕關閉東廠!隻是朕意已決,此等奏本全部留中,哼!他們的小算盤朕豈能不知?無非是不想頭頂有利劍高懸而已!”
王承恩附和道:“回皇爺,老奴數年來一直冷眼觀瞧朝堂之上,現今終有所得。老奴覺得在許多大事上,朝臣越反對的,隻要皇爺堅持下來,最終結局越對大明有利!反之,越是朝臣們極力推動之事,越對大明有害無利!”
崇祯聞言不禁哈哈大笑,指着王承恩道:“哈哈哈哈!你個老貨!怎地說出如此經典之言!此言直擊當下朝廷之要害!要是那幫文官聽你今日之言,怕不是惱羞成怒下,直接撲上來與你拼命!哈哈哈哈!”
王承恩得意的笑道:“以前他們要是撲上來,老奴肯定不是對手!可要是現下,哼哼!老奴的東廠也不是吃齋念佛的善男信女!”
崇祯笑了一陣後道:“大伴,你可知他們到底爲何要這樣做?”
王承恩搖頭道:“老奴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崇祯道歎了一口氣道:“其實很簡單,他們所言所行,爲的都是個人或者其背後勢力的利益,很少爲朕、爲大明百姓着想!在他們眼中,大明是朱家而不是他們家的,自家何須費心勞神爲别人打算?就算改朝換代,對大多數朝臣們而言不過是換個東家而已!隻要少不了大家的高官厚祿,跟着誰家不是幹?”
王承恩咬牙切齒的道:“這幫混賬行子!老奴恨不得挨個把他們家給抄了!把他們的家眷發到教坊司,世代爲奴爲婢!”
崇祯擺手道:“那倒不必,其實想想也是人之常情。。千裏做官隻爲财,對他們而言,寒窗苦讀,耗盡無數心血,最終不就是爲了做官?做官爲的就是求财求利。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或許有些人還有爲國爲民的情懷,自始至終未忘初心,但絕大部分人的初心早就迷失在紙醉金迷中了。”
王承恩不解的問道:“照皇爺的說法,這幫混賬并無錯處不成?”
崇祯笑道:“朕坐在這個位子上,要想把祖宗留下的江山經營好,倒也不算太難。孟子有雲: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之視君如腹心;臣隻視君如犬馬,則君之視臣如國民。朕要做的無非是想要名的給他名,想要利的給他利。但朕的前提就是,無論你身處何位,須得把該做之事做好。文官治理一方,其治下大多數百姓衣食無憂;武将征戰沙場,既能體恤士卒,又能打的勝仗。朕要做的便是賞罰分明,使其少有怨言,一切難題便能迎刃而解!”
王承恩搖頭道:“皇爺所言太過簡單了!老奴豈不知皇爺的難處?有人要名好說,但要利就難了!也就這兩年内帑寬泛一些,之前皇爺哪有許多銀錢與他們?皇爺衣袍邊角破損都不舍得更換;爲了省下些許銀錢以供國用,皇後都要親自織布以便減少開支!老奴看在眼中,疼在心裏!隻恨自身無能,無法襄助皇爺!”
說着說着,王承恩眼圈紅了起來。
崇祯也是心中感慨。自己沒穿越之前,這具身體的前身對自己太過刻薄。衣食住行個個方面全部從簡,就是爲了從牙縫裏摳出點銀子來支應大明各種急需。沒辦法,身在局中當然無法破局,隻有自己這個冷眼旁觀的後來者才知道如何着手改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中,劉朝興沖沖闖入屋内,不顧禮儀眉開眼笑的嚷道:“皇爺!大喜啊!”
崇祯知道定是番薯的畝産出來了,所以并未怪罪劉朝,笑着問道:“可是番薯産量稱量出來了?”
劉朝還未回話,王承恩不滿的小聲呵斥道:“還不跪下行禮?你個奴婢忘了自家是誰了不成?”
劉朝這才醒過神來,慌忙跪下磕頭請罪:“皇爺恕罪,奴婢該死!實因奴婢太過高興所緻!皇爺莫怪!”
崇祯起身走過去,伸手拉了劉朝一把,笑着打趣道:“你劉朝将來是要青史留名的人了,朕怎會怪你!起來吧!”
宮裏這麽多權宦大铛,皇帝何時這麽禮遇過他人?
劉朝又是害怕又是感動,滿臉通紅的爬起身來,手足無措的躬身道:“奴婢這等賤軀,怎敢讓皇爺相扶!莫要污了皇爺的身子!”
崇祯又想氣又想笑,開口道:“行了行了!朕又不是婦人,哪來的污了身子!你快說,到底産出幾多?”
“奴婢親自看着莊戶稱量,一畝産出足有千斤啊!皇爺!近十石啊!奴婢活了幾十年,從未見過一畝地有如此多的産出啊!”劉朝開心之下,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嘴巴都快咧到耳朵邊了。
王承恩隻知栽種番薯一事,但過耳既忘,也未詳盡了解過番薯究竟爲何物,今日也是初次見到實物。
他一聽此物畝産竟能達到近十石,吃驚之下雙目圓睜,嘴巴大張,滿臉的驚異之色。
也難怪,多少年來,人們隻知道一畝能打一石糧食就是很好的收成了,那還得是上好的良田,地力貧瘠的田地,一畝能有個幾鬥就不錯了。
驚訝過後,他顧不得剛才斥責劉朝失禮了,趨前幾步揪住劉朝的袍領厲聲問道:“畝産十石?劉朝你可不要蒙騙皇爺!不然咱家把你打發到浣衣局去!”
劉朝苦笑着回道:“老祖宗,奴婢哪敢胡言?的确是十石啊!不信你親自過去查驗便是!”
崇祯心裏也是挺高興。原以爲一畝有個幾百斤就不錯了,沒成想居然千斤左右,自己整日發愁的糧食問題總算是多了一條心的渠道。
他笑道:“大伴放手!劉朝所言的确不虛。據朕所知,要是經過改良,此物産量會到幾千斤!”
王承恩松開揪着劉朝衣袍的手,向崇祯躬身賠罪道:“老奴失禮了!還請皇爺責罰!”
崇祯笑着搖頭道:“别整天罰來罰去的!你二人都是無心之失!何況你等皆是朕信任之人,朕豈會處處在意細枝末節!”
二人趕忙再次行禮緻謝。王承恩早就自诩是皇家中人,劉朝聽到皇帝如此坦誠之言,心裏自是感動無比。
王承恩開口道:“皇爺适才說此物會至數千斤?莫不是有人種出過?”
崇祯肯定的點點頭道:“的确有人種出過,不過此人已去世多年了!”
他心裏還是有些遺憾,上學時并未掌握這方面的知識。要是個農業專家穿越過來,種出後世的一畝地數千斤問題不大,到時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不等王承恩繼續追問,崇祯接着道:“劉朝,如何儲存番薯,故徐學士的書中當有記載。待來年開春之後,你要安排好,全力擴大種植畝數,此物至關重要,你務必用心!”
回凱凱淩雲:王承恩忠的是皇家,而不是朝廷的外臣,他知道皇帝的不容易,所以才格外痛恨那些朝臣。大明内廷和外廷向來就是對立的,太監是皇室的家臣,雖然也貪,但比外臣忠心聽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