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堡内東南角的撫賞廳内,萬全右衛指揮使李德利正悠閑的品着茶,聽取司稅房吏目錢任遠的彙報。
李德利雖然是萬全右衛指揮使,但家卻安在張家口堡内,一座五進三架的大宅子坐落于官廳後面不遠處,與他相鄰的是萬全左衛指揮使張勇的宅院, 由于兩人都是數代世襲,所以關系也很密切,日常來往頻繁,不管官場上還是其他方面的消息,都能做到互通有無,張家口堡稅收交易等事物,由二人輪流管理。
錢任遠捧着這個月完稅的賬冊向李德利彙總着:“崇祯九年四月末, 堡内各商戶共完稅一千四百六十三兩,其中本色八百五十兩,折色六百一十三兩,稅銀俱已入庫,還請大人查驗!”
李德利放下茶杯,伸了個懶腰笑道:“查驗個屁,你意思是本官不相信是怎麽着?你他娘的司稅房幹了十幾年,身價怕不是這月稅的十倍吧?好了,就放在庫房,等月初派人送去宣府巡撫衙門就行!”
錢任遠賠笑道:“瞧大人您說的,小的們不過是跟着喝口湯就是了,這口湯還是大人您體貼下屬,賞給咱們的,平日裏小的和同僚談論起來,也是對您和張大人感激不盡呐!”
李德利擺手笑道:“罷了罷了,本官不過是爲朝廷盡職,本官世代爲朝廷鎮守邊關, 在這個窮地方多少輩了, 全憑着忠義之心方才守得下來啊, 你等小吏也不容易,本官向來覺得,隻有自家搞好了,才能更好的爲朝廷效力,隻要别耽誤大事,其他都是小節,别過分就好!”
錢任遠心裏暗罵:“你一個衛所指揮使,放在别處隻能土裏刨食,在這兒卻比富庶之地的知府還有錢,還忠義之心,你他娘的忠的是銀子吧!”
嘴上卻連連奉承:“大人忠義之心誰人不知,也就是在大人的治下,張家口堡這個小地方才會富庶如此啊,小的們敬佩無比啊!”
李德利起身準備去往張勇家,兩人約好了今日開個無遮大會,張猛從宣府的青樓買了幾個色藝雙絕的女人,李德利還沒見過,一想到待會的快活滋味,心裏跟貓抓是的癢,他邊走邊道:“本官還有公事處置,你等好好辦差,切勿偷懶,有事本官自會遣人知會你等,就這樣吧!”
這時撫賞廳大門外一群人突然湧入,爲首的是一名身穿青綠色錦繡服,腰束鸾帶,佩繡春刀,眉目舒朗的中年男子,身後是一群着藍色罩服,腰間懸刀的校尉。
李德利楞了一下,随即喝道:“你們是什麽人,敢亂闖官府,還不退下!”
錢任遠上前幾步,指着那名男子喝道:“你等是誰的部下?吃了豹子膽是怎麽着?快快出去!這兒不是軍營!小心某去張參将哪兒告你們一狀,教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那名男子面帶微笑,開口道:“掌嘴!”
幾名校尉搶上前來,沒等錢任遠反應過來,兩人繞到他身後,将他雙臂扭轉,一人用腳沖他的膝彎處一踹,錢任遠膝蓋一軟,噗通跪倒在地,前面那名校尉掄圓手掌開始抽他的嘴,啪啪聲響了十幾下,錢任遠口鼻竄血,眼冒金星,耳朵裏嗡嗡作響,兩頰瞬間腫起,人也是暈頭漲腦說不出話來。
李德利又驚又怒,這麽多年,居然有人敢當面羞辱他的手下,他大聲吼道:“來人!有人造反!”
那名男子笑着從袖中掏出一張駕帖,在他面前晃了晃,開口道:“别喊了,門口那幾個廢物早捆起來了!李德利是吧?瞧見沒?刑科駕帖,有官印,知道咱們是誰了吧?”
李德利臉色突然變成青白色,男子的口音和做派讓他想起傳說中的一個可怕的地方!
他頓時全身汗出如漿,身體發軟,全身抖得如同風中樹葉般。
男子繼續笑着道:“某乃錦衣衛西城千戶所千戶左進忠,奉聖上旨意,前來宣府辦差,李指揮使,你的案發了!”
萬全左衛指揮使張勇家中的後花園裏,一間四面門窗俱已打開的花廳涼爽宜人,張勇赤腳坦腹,歪坐在一張軟榻上,身前的矮幾上擺放着美酒佳肴,身邊兩名美貌女子分别坐在他的身邊,一名女子端着酒杯遞到他的唇邊,張勇伸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那名女子嬌羞不已,輕哼道:“爺真是好酒量!”
張勇壞笑不已:“爺的酒量一般人可陪不過,你二人可要放開喝才成!”
另一名女子接過酒杯放下,然後夾起一筷子菜送到他的嘴邊,嬌笑道:“爺,多吃點菜,奴家最是喜歡看爺吃飯,奴家覺着能吃的才是真漢子!”
張勇嘿嘿笑道:“你們兩個小乖乖,一會老李來了,咱們幾個一起喝酒玩樂,定要耍的痛快才好,哈哈哈!”
眼見已過午時,李德利還沒來到,張勇玩心大作,也不管他的好兄弟啥時候來,便和兩名女子喝酒猜拳玩鬧起來。
“啪啪啪啪”,一陣掌聲突然響起,張勇興頭上突然被打斷,頓時怒火中燒。他猛地站起身來,看向聲音的來處。隻見一名二十餘歲,頭戴纏棕小帽,身穿綠色罩服,腰間挂刀的男子正笑嘻嘻的站在花廳前門處,身後兩名一臉豔羨的校尉分立左右。
張勇頓時一驚,這身打扮他從沒見過,也不知是那個衙門的服色,兩名美女驚聲尖叫,一起了縮到張勇的身後。
張勇早先也是上過戰陣之人,他撿起犢鼻褲迅速穿好,然後沖着年青男子拱手一禮道:“不知貴客所從何來?爲何擅闖我的府上?”
年青男子緩步上前,在張勇面前幾步停下,問道:“萬全左衛指揮使張勇張大人?”
張勇聽他說話客氣,緊張的心情頓時平緩下來,他哼了一聲道:“正是張某,你是何人?”
男子笑道:“某是錦衣衛西城千戶所百戶王世勤,奉旨逮你入京,沒想到今天耽誤了你的好事啊,張大人,去前院找件衣服穿上,咱們走吧!”
張勇面色一下子變的蠟黃,口幹舌燥,腦海裏一片空白,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他眼珠四處亂轉,心思迅速轉動,尋找脫身之計。
王世勤見狀嗤笑一聲:“張大人,可别敬酒不吃吃罰酒,聽說你上過戰陣,莫不是想跟咱們火拼一下?”
兩名校尉倉啷一聲拔刀出鞘,搶上幾步,兩把刀身細長的繡春刀指向張勇。
張勇聞言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他上過戰陣不假,可那是帶着五百騎兵遇上幾十個武裝牧民而已,絕對優勢下,他也沒敢上去拼殺,雖然後來功勞都是他的。
王世勤輕喝一聲:“綁了!”
兩名校尉走進張勇身前,一人持刀看護,一人收刀入鞘,從懷中掏出牛皮繩,麻肩頭攏二臂,片刻便把張勇捆的結結實實,張勇半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像根木頭般任由校尉處置,王世勤見張勇束手,看了眼兩名吓得像鹌鹑般的女子一眼,輕聲道:“你倆整理好衣服,到前院去聽從處置吧。”
兩名女子吓得哭泣起來,王世勤皺眉道:“隻要與張勇之事牽扯不深,官府自會從輕處置,哭個甚?”
已經心喪若死的張勇突然開口道:“某的事與她們無關,前幾日某剛花兩千兩銀子把她倆買來,她們啥都不知!”
王世勤贊許的看了張勇一眼,歎道:“倒是個有擔當的漢子,可惜!”
這裏說明一下,錦衣衛的明黃色飛魚服隻有堂上官才有資格穿,是皇帝賞賜的,并且隻有重大場合才穿,比如祭天,陪同皇帝出行,平日堂上官都是穿大紅色便服,至于千戶和一般校尉,都是普通穿着,校尉基本就是罩服,主要是色彩鮮豔,沒有黑色罷了,所以才有鮮衣怒馬,京師口音的傳說;這個王世勤是第一章中提到的王承恩的侄子,是我杜撰的人物,各位書友如果有興趣,可以提供想要扮演的角色呵想法,咱們商量着讓這些角色形象豐滿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