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鬥作爲主人,也不願看到客人尴尬,他笑道:“對對對,莫非這狀元樓背後有人?”,衆人也都好奇的看着王登庫,聽他如何回答。
王登庫抿了一口茶水, 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你們可曾聽說過崇祯八年宣府的一樁慘案嗎?”
範永鬥道:“是不是一家數口被人滅門的事?我聽人說過,說是山上的土匪幹的,劫财殺人,官府海捕文書貼的到處都是,這快一年了也沒聽到抓到兇手,老哥哥,這和狀元樓有啥關系?”
“被滅門的就是狀元樓原來的東家,你們忙着掙銀子,沒心思打聽這些事, 我是愛吃愛喝,家裏的生意也交給兒子了,有了閑工夫就愛打聽事兒”,王登庫說道。
衆人聞聽俱是一驚,心下隐隐覺得這事有蹊跷。
王登庫端起酒喝了一小口,然後拿起筷子夾起一口熊掌細細品着,滿臉陶醉的神色。
性子最爲急躁的黃永發催促道:“老哥,這裏頭有啥牽扯?你倒是快說啊!”,其餘衆人也是一副期待的神色,做生意的最怕得罪不能得罪的人,白道黑道上的關系最好能多知道一些。
王登庫從袖中掏出手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四下打量一番,範永鬥一揮手,旁邊伺候的兩名侍女轉身出了房間,王登庫壓低聲音小聲道:“狀元樓現在的東家是大同總兵的外侄, 這狀元樓生意一直紅火, 據說一年有盈利過了萬兩,有人想出兩萬兩銀子買下來, 原先的東家死活不幹,沒過多久,就。。。。。”
衆人這才一臉恍然,每次到宣府,諸人都會到狀元樓宴請貴客,雖然與東家不熟,但知道慘案的真相後,還是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靳良玉不忿道:“人家一年就賺一萬多兩銀子,居然想兩萬兩買下來,換誰都不幹,最後居然滅門,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登庫噗嗤一聲樂了,他指着在座諸人說道:“要是平常百姓說這句話還行,在座的諸位想想,咱們做的事不也是觸犯了王法嗎?”
範永鬥一驚,趕忙岔開話題:“來來來,不說這個,喝酒喝酒,咱們做生意的,隻要賺銀子就行,隻要打點得當,宣府鎮這塊咱哥幾個還是沒啥事的!”
衆人悶頭喝了幾杯後,氣氛有點沉悶,範永鬥笑道:“今日我爹壽辰,宣府鎮分守西路的參将張大人也派人送來禮物,還有萬全右衛、左衛、龍門衛的指揮使大人也都有賀禮,等過幾天咱們這批貨物出塞,回來又是巨利啊,到時候咱們多拿出點銀子來打點一下,諸位覺得如何?”
衆人皆是點頭應允,在座的都是身價數十萬百萬的,出手打點從來不含糊,他們知道,花出去一萬兩,賺回來的是十萬兩,隻要生意能做下去就行。
王登庫伸手指了指東邊,小聲道:“那邊人來了嗎?”
範永鬥輕咳一聲道:“各位如若無事,去我書房喝茶可好?”,衆人會意,這是有事要說,于是紛紛表示酒足飯飽,然後起身随着範永鬥去了内宅。
範永鬥的書房位于内宅的一所僻靜的院落中,平常很少有人來,隻有他們這些利益摻雜在一起的人,商議大事時才會來到此處,雖然日常閑着,但院子和房間裏打掃的非常幹淨,範府所有人都知道,沒有大少爺的吩咐,任何人不能靠近這地方。
衆人進屋後自覺的坐在平日的位子,範永鬥四處打量後關上房門,在主位上坐下後小聲道:“這次那邊派了個牛錄章京過來,相當于大明的參将啊,就是名字拗口,叫什麽固兒馬渾,這位固參将告訴我,那邊已經建國了!”
衆人聞聽後表情不一,有興奮的,有懷疑的,有不屑的,有無所謂的,範永鬥繼續道:“國号是清!你們知道誰當了皇帝嗎?就是那個四貝勒,皇太極!”
衆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王登庫手捋山羊胡子思襯一會,開口道:“這個國号好啊!不知哪個高人起的,實在是高啊!”
衆人停止議論看向他,範永鬥問道:“老哥哥,不就是個國号嗎?何來好與不好之說?”
王登庫得意的笑道:“我大明尚紅,是火德,清是水德,水克火啊,這還不是高人給起的嗎?人家這是想取而代之啊!”
衆人聞言俱是點頭稱是,靳良玉懷疑道:“起個誰克誰的名号有那麽神?咱大明億萬人口,幅員萬裏,就那些蠻子,統共百萬人口,能滅了咱大明?咱隻是那邊做生意就行,我看啊,别的少摻和!”
範永鬥笑道:“老靳,咱們幹的事可不是幾句話就能撇清的,這幾年大夥從中賺了多少銀子,應該都有數吧?再說了,大明現在皇帝昏庸,朝廷腐敗,官軍無能,流賊是越剿越多,我看啊,這大明還真是沒些時日了呢!”
王登庫道:“這事太大,走一步看一步吧,那邊有啥要求,咱盡量給他就是,不管将來誰坐了天下,咱都不吃虧!”
一直沒說過話的翟堂開口道:“王老哥說的在理,咱們商人,隻要有人要東西,中間有銀子賺,咱就賣給他,老範,這次的貨咱們不是備齊了嗎?這個什麽京又來作甚?”
範永鬥笑道:“那邊說了,這回多要糧食和藥材,人家知道咱們旱了好幾年了,這些流賊草寇就是些快餓死的泥腿子,我琢磨了,那邊的意思是,咱們多往東邊多運幾石糧食,這邊吃不上飯的就會多幾個,造反的人也會多幾個,就這麽着一點一點從大明身上放血,雖然見效慢,但總能管點用不是?”
王登庫道:“我覺得吧,那邊這幾年是人口多了,人是多了,可戰兵更多,種地的少,糧食就少,所以啊才讓咱多要糧食,至于藥材嗎,莫非又要打仗不成?”
田生蘭笑道:“剛說了咱是商人,這又管起閑事來了,隻要那邊有銀子有人參毛皮東珠,他要啥咱給他就是了,經商這麽多年,咱啥東西都弄的來,别看那些泥腿子吃不上飯,糧食咱有的是!”
範永鬥笑道:“老田說的對,這回王老哥家多出一些糧食,鐵器老田和老靳負責,藥材布匹我和翟東家、梁東家負責,黃東家和王東家負責鹽和雜物,諸位有意見嗎?”
這些都是老規矩了,衆人都點頭應下,靳良玉突道:“老範,我怎麽聽手下的掌櫃說,你們家從邊軍手裏買了些火铳和子藥?莫不是這次一并送走?”
範永鬥臉色變了變,強笑道:“哪有的事,我是買了幾杆火铳,留在家裏防身用的,要是買的多,官軍也不敢賣給我啊!”
靳良玉冷笑道:“那些王八蛋,給銀子啥都敢賣,朝廷花銀子養了些白眼狼!”
王登庫打斷了他倆的争執:“好了好了,閑話少說,還是商議正事吧,小靳你不要多管閑事!”
靳良玉不滿的哼了一聲,低頭不再說話,其餘衆人開始小聲議論起從哪裏備貨,從哪裏找腳夫和馬車,每家出多少人手等等瑣碎的細節。
正在這時,原本安靜的院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跑了進來,衆人相互對視一眼,範永鬥臉現怒色,站起身正要出門查看,門外傳來一個驚慌的聲音:“大少爺!不好了!咱家外面被官軍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