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映的裏面的佛像透着一種往日看不清楚的詭異感覺。
蒲團上面,普善師太靜靜的盤坐着,眼睛閉着,眼前攤開着一本書,但也隻是攤開了而已,并沒有念經。
周圍沒有一個人,連她的兩個弟子也不在。
暗影中,佛殿的門微微的動了動,似乎有人進來,腳步聲緩緩的重了起來,來人并沒有想隐匿動靜,普善師太依舊低着頭。
“見過公主!”一個黑衣人出現在她面前,單膝跪了下來。
“故國已亡,不必再提這名份!”普善師太終于開口了,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聲音暗啞,目光落在黑衣人的身上,眸色陰沉。
“是,師太!”來人從善如流,站起身來,對她抱拳爲禮,“見過師太!”
“有何事?”普善師太冷聲問道,“宮裏不比其他地方,不是随便什麽時候都可以進來的!”
“師太放心,沒有驚動任何人,宸王立爲太子,師太知道了嗎?”黑衣人道。
“知道!”普善師太點頭,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整個皇宮都震驚了,她又豈會不知道,她考慮過楚琉玥,也考慮過楚琉周,甚至連铖郡王和楚琉昕都考慮過,但就是沒想過楚琉宸,必竟這位的身體就抗不住,沒想到事情起了這麽大的變化,最後這皇位落到了楚琉宸的身上。
“師太,王爺的意思是快些動手,趁着諸位初定,滿朝上下震驚的時候動手才是最好的。”黑衣人道,“莫王妃受了這個驚吓,一時間暈了過去,眼下王爺正在小心的侍候她。”
莫王妃,莫秋怡!
“她怎麽會身體這麽差?”普善師太狠狠的皺了皺眉頭。
“這個,可能是這個消息太突然,莫王妃害怕了,現在整個……都是人心惶惶,師太若是不采取一些措施,怕是大勢已去,再沒有可能了!”黑衣人看着普善師太道。
“楚清在逼我?”普善師太冷聲道,燈光下,這個時候的她看起來并不慈和,反而有種陰鸷的感覺,不再是往日玉慧庵裏佛法高深的女尼。
“王爺不敢,王爺隻是說如果師太不緊急應急,到時候悔之晚已,所有的圖謀都可能失控!”黑衣人低下了頭,話說的很恭敬,行爲之間卻沒有太多的恭敬。
普善師太皺了皺眉頭,低啞着聲音道:“還沒有最後的時候,再等等。”
“師太,已經等不下去了,莫王妃的身體也等不下去,我們王爺也等不下去,如果師太再等的話,王爺的意思就先要發動了。”黑衣人嘲諷的勾了勾唇角,他低着頭,眼下王爺才是中心,比起眼前這位遲暮的前朝公主,更名正言順。
如果不是想用到這位前朝公主手中的助力,哪裏需要對這位前朝公主言聽計從。
“你們王爺這麽多年都等下來了,難道不能再等等了嗎!”普善師太淩厲的道,“你們太妃呢?我不想跟你們王爺說話,讓你們太妃來說!”
楚清還是太不經事,這麽點事就撐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他和自己血脈相連,普善師太一點也不想扶持他,而且還把自己的孫女陪着他一路長大,最後還嫁給他,目地當然是把兩家牢牢的掌控在一起。
“太妃的意思跟我們王爺的意思是一樣的,太妃眼下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我們王爺,公主難道還不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到莫王妃的手中?”黑衣人又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很清淺,在昏黃中根本看不清楚,“莫王妃給了我們王爺助力,他日我們王爺也會給莫王妃最大的回報,否則……”
“否則如此?”普善師太眼角一淩,擡眸看向黑衣人,她往日是面目平和的時候,看起來帶着幾分世外高人的超凡,眼下淩厲的樣子,眼睛幾呈三角,透着讓人不安甯的陰郁之色,再無往日慈悲爲懷的模樣。
“師太也知道,玉顔公主是當初大公主一脈的,也帶走了一些人去往糈國,眼下又同爲我們王爺的王妃,玉顔公主對我們王爺言聽計從,自打嫁給了我們王爺,把手中的一些助力都交給了我們王爺,之前還幫我們王爺誘了元安郡主,幫了我們爺很大的忙,但是莫王妃就……”
兩相對比之下,誰輕誰重,一目了然。
前朝的公主不少,末代逃出去的公主卻隻有兩位,一位隐于當世,一位逃往南疆小國糈國,一個遁入空門求隐身,一個入糈國權力中心,兩方雖然有些聯系,但實際上早已經淡薄,又哪裏還有什麽親情可言。
玉顔公主一脈就是那一脈的後人。
同爲前朝公主一脈,玉顔公主和莫秋怡原本就站在了兩個對立脈,都在搶楚清這一脈,在東蒼國境内,以楚清一脈爲主。
玉顔公主若是出力多了,将來楚清登位,她必爲後。
“如果沒有我,太妃也保不住清郡王,眼下這個時候卻是出爾反爾了嗎!”普善師太冷笑一聲道。
“此一時,彼一時,糈國的麗妃娘娘說了,隻要我們王爺能立玉顔公主爲後,眼下要什麽有什麽,卻不象師太這般推三阻四,比起玉顔公主,王爺更看中的當然是莫王妃,必竟一起長大的,就算沒有那些利益關系,也是青梅竹馬的情份,以王爺的意思當然是一心要護着莫王妃,可是太妃的意思……”
黑衣人一臉爲難的道。
“太妃眼下的翅膀硬了不成?”一聽不是楚清的意思,普善師太的臉色好看了幾分。
“師太,你這不是爲難我嗎?我就是一個過來傳話的人,眼下這種時候,正是大家同心協力的時候,不管是莫王妃還是玉顔公主都是如此,師太更應當不計前嫌,先暫時用一下麗妃的手段,至于這以後,這裏必竟是東蒼國,麗妃娘娘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這裏來。”
黑衣人笑着勸道,話語裏很有深意,又從懷裏取出一封信出來,遞到普善師太面前:“師太,這是莫王妃的信!
普善師太接過,快速的看了起來,看完之後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好半響才道,“行,我答應你們。”
雖然她還想再等等,覺得再等等時機更深一些,可偏偏她現在沒時間,她是一個很能忍的人,在佛門這麽多年,越發的忍得住了,這麽多年她青燈古佛都能忍下來,還有什麽不能忍的,但她真的放心不下自己的孫女。
這是她現在唯一的至親骨肉親人了,她的親孫女,她要把她送到雲天之上,麗妃不過是她姐姐當初逃亡路上生下的女兒罷了,她姐姐已死,就算留下了人手落在麗妃手中,又哪裏比得上自己。
況且這裏還是皇宮,還是自己從小熟悉的皇宮,一些秘道自己還是知道的。
“多謝師太,那我現在就去禀報我們王爺。”黑衣人一聽普善師太松口,喜形于色。
普善師太點頭,擡眸陰沉沉的看着黑衣人:“秋怡手裏的人手不少,讓她先别輕舉枉動,待宮中生變後看一下情況再說,至于王爺……希望王爺能讓我看到玉顔公主的首級。”
“要……要殺了玉顔公主?”黑衣人一愣,沒想到普善師太這麽決絕,“這……不大好吧,玉顔公主必竟也是前朝血脈,和你也算是血脈親人。”
“我的血肉至親唯有秋怡!”普善師太冷冷的道,“如果不處置了玉顔公主,我是不會動手的,秋怡若是因此沒了性命,那也隻怪她福薄了些。”
普善師太半路不讓的道。
玉顔公主手裏有人,不管是将來還是以後,其實對楚清都有大用處的,但普善師太看到的是另外一面,楚清和太妃現在能用玉顔公主要挾自己,将來也會,玉顔公主的存在,就是一塊阻路的石頭,有了她,秋怡就不是楚清唯一的選擇。
這種事很危險,必須早早的扼殺,更何況将來若是麗妃的兒子在糈國得了勢,就算是楚清登上皇位,也可能因此動搖自己孫女的後位,如果不借此機會除了她,楚清永遠在兩個人之間搖擺不定。
她隐忍了多年,可不隻是爲了報仇,還要讓自己的孫女登上高位。
“師太……”黑衣人還想勸,普善師太卻閉上了眼睛,淡冷的道,“回去讓你們主子好好想想,到底怎麽樣才行,如果舍不得玉顔公主,那就如此吧!”
說完重新低下頭,經文熟練的出口,對于一邊的黑衣人不再理會。
見她如此行事,知道再勸也沒用,黑衣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轉身借着宮中的秘道離開,看起來王爺眼下隻能選擇一位了。
而且能選擇的還隻有莫王妃,必竟這位的祖母現在才能幫到王爺,糈國的麗妃鞭長莫及不說,還聽說處境并不好,糈國那邊争位麗妃一脈落勢的很,既便生下的是個兒子也沒有,糈國最大部族的巫公站在的是玉桃公主這一邊。
看到黑衣人離開,門重新合上,普善師太才重新閉開眼睛,眼角犀利的看向虛掩 着的門口,眸色一片陰寒……
慧清無聲無息的從偏門處出來,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禮:“師傅!”
“準備的如此了?”普善師太頭也不回的道。
“已經準備妥當了!”慧清禀報道。
“好,就先等着吧!”普善師太笑了,燈光下慈和的面容一片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