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又上前兩步,看了看開着的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梅雪,關門!”秦玉如的手緩緩的放松了下來,削瘦的臉上露出一絲冷意,既然要避開别人說話的樣子,當然不是永-康伯夫人的人,況且這還是自己嫁妝鋪子裏的一個婆子,往日鋪子裏的事情從來沒有報給自己過。
秦玉如嫁過來的時候,得到狄氏的幾個嫁妝鋪子,但其實就是安排了幾個人手過去罷了,其實這幾個鋪子一直在永-康伯府手裏。
當初狄氏離開京城的時候,這幾個鋪子就留在了永-康伯手裏,狄氏回來的時候,永-康伯府還曾經說起這幾個鋪子是虧錢的,向秦府含蓄的要過錢,狄氏當時手裏也沒什麽錢,又向太夫人說明了自己的困境之後,太夫人也就讓她稍稍的補償了一些。
才到京城的時候,狄氏手裏是有錢的,不過她也不願意貼補回娘家,于是就借口處境困頓,把這事糊了過去。
之後也沒有把幾個鋪子的使用權要回來,狄氏想着這幾個鋪子原本就是要給秦玉如當陪嫁的,換人手也麻煩,以後成爲了秦玉如的陪嫁,是虧是賠也跟她沒有了關系。
但是這幾個鋪子必竟是她的,秦玉如出嫁之前她就已經訂好了嫁妝,也一再的叮囑秦玉如,派點人手過去,這以後盯着這幾個鋪子一些,如果實在不行,買了換錢再投資其他生意就行。
狄氏當時的腦子還算清醒,覺得自己不在京中這麽多年,鋪子才會虧損,若是有主子好好 的盯着,也不會有虧損的。
狄氏覺得是永-康伯夫人沒把自己的鋪子放在心上,才使得下面的人怠慢,讓幾個好好的能生錢的鋪子都賠了。
狄氏替秦玉如早早的準備了幾房陪房,把人安排好,秦玉如後來草草的嫁進永-康伯府,這幾家 陪房是早早的準備的,也就跟着進了這幾家鋪子。
但是進府三年來,秦玉如沒拿到過一點錢财,隻說這幾家鋪子一直是不賺錢,甚至是貼錢的。
秦玉如在永-康伯府雖然和狄岩兩個過的不如意,但必竟是太夫人的外孫女,有太夫人護着,也沒有人敢克扣她吃穿,時不時的還有太夫人的一些賞賜下來,再有和狄岩以及那些姨娘們的時時争鬥,對于鋪子的事她也很不上心,依舊在永-康伯夫人的手裏。
那幾家陪房去了鋪子後,也是一直沒見過的。
“鋪子裏可是出了事情?”待得梅雪把門關上後,秦玉如厲聲道。
婆子的臉上看起來還是有些慌亂,但還是從懷裏取出一個帳本,小心翼翼的遞了上去,“夫人,奴婢看到這個帳本,覺得……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什麽問題?”秦玉如問道,一邊接過梅雪遞過來的帳本,随意的翻看了兩下,但才翻了兩頁,臉色蓦的大白,整個人繃緊了坐起。
“這是真的?”
“是……是真的,原本奴婢也是以爲虧本的,可是今天奴婢進門的時候,看到帳房先生落下的帳本,奴婢一看發現……發現不對……”婆子結結巴巴的道,滿頭大汗起來,“奴婢是世子夫人的人……奴婢一家子都是世子夫人的陪房……所以奴婢偷偷把帳本拿來了……”
秦玉如手又往後翻去,連着翻動了幾頁之後,便停了下來,最後直接翻到後面,這是上一年鋪子裏的赢利,看到最後那個一年下來結餘的數目,秦玉如恨的目眦心裂。
賺錢的,居然是賺錢,不但是賺錢的,而且還賺了許多錢。
這才是一個鋪子的一年的帳本,自己嫁妝裏有好幾個這樣的鋪子,母親嫁給父親到現在快二十年了,這麽多的錢居然都讓永-康伯夫人施氏給占了!
她雖然不怎麽缺錢,但有時候也想添置幾件好的飾品,每每這個時候永-康伯夫人便指桑罵槐的說自己的鋪子不但不生錢,而且還讓府裏虧錢,自己還有什麽臉面向她要鋪去買首飾。
狄岩給他的那些妾室姨娘們花錢從不心疼,如今想起來都是花的自己的錢,不但花的是自己的錢,還把裏子、面子都給自己拉下了。
“賤人,賤人!”秦玉如惱怒不已,隻恨自己太相信他們說的話了,沒有自己去查看一番。
她在江洲的時候,就幫着狄氏管過家,對于看帳這種事并不生疏,在江洲的鋪子她也是幫着狄氏一起打理過,甚至因爲她快出嫁了,狄氏還讓她獨當一面,處理過幾家鋪子的買賣。
現在又豈會看不出這本帳本是真的,不但是真的,裏面的每一筆帳都很清晰,也很明白,交待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世子夫人,我們去找太夫人說!”梅雪是秦玉如的大丫環,在永-康伯府也過的很不如意,這會也看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氣憤不已。
“對,世子夫人,我們現在就去!”梅豔也急忙道。
婆子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世子夫人,奴婢一家子都是世子夫人的人,還請世子夫人救救奴婢一家子,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夫人把握着奴婢家裏人的話,奴婢可能不能爲世子夫人做證!”
婆子說完,大哭了起來。
永-康伯府裏,永-康伯夫人握着大權,秦玉如又是媳婦,而且還是以那樣的名聲進來的媳婦,實在不是永-康伯夫人的對手。
如果這個婆子不給她做證,讓永-康伯夫人倒打一耙都有可能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秦玉如的臉雖然氣的通紅,神色卻陰冷了下來,這三年來她也不再是當初沖動莽撞的模樣了。
她雖然不怕永-康伯夫人,甚至覺得魚死網破也沒什麽,但眼下在府内,卻也不能直接去向太夫人告狀。
況且她就不相信太夫人對這種事情真的一無所知。
往日裏這位外祖母給她的感覺向來睿智的很的,這麽多年,永-康伯夫人就算是瞞得住其他人,也不可能瞞得住太夫人。
太夫人原本就是偏心,一直偏着狄岩,她不相信太夫人,如果太夫人真的那麽護着自己,爲什麽自己在府裏的日子一直隻是表面光鮮,狄岩的妾室都可以爬到自己的頭上,永-康伯夫人還想害自己斷了子嗣。
她恨狄岩,恨永-康伯夫人,也恨太夫人,恨這永-康伯府裏的所有人!
咬了咬牙,秦玉如道:“放心,我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多謝世子夫人,多謝世子夫人!”婆子松了一口氣,連連磕頭,然後抹了一把眼淚鼻涕,感謝不已。
“這帳本會不會被他們發現?”秦玉如問道。
“不會,應當不會,這是上一年的帳本,奴婢看到的時候帳房先生放在一邊的箱子上的,似乎原本是要放在箱子裏面的,有好大的一筐,應當是曆年來一直存着的帳本!……奴婢還看到另一筐帳本,好象是這麽多年,外面一直看到的!”
婆子說起這個也有點困惑,一副茫然不懂的樣子。
她不懂,秦玉如又豈會不懂,永-康伯府這是一直做了兩套帳本的,一套拿來封自己母親和自己的嘴的,另一套才是真的,一套虧一套賺,施氏不但要毀了自己還要貪了自己的錢财,等自己生不了,再接個平妻進門,到時候平妻生下的孩子就壓在自己的頭上。
甚至于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會留給狄氏的子嗣,這讓秦玉如怎麽受得了!
腦子一轉,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她不好,狄岩也别想好!更不會讓施氏得了好,她現在什麽也沒了,還怕什麽不成……
“王妃,董嬷嬷的信!”青兒笑嘻嘻的把手中的信呈了上來,邵宛如打開一看,一目十行,然後連連點頭。
做兩套帳的事情,邵宛如早早的便查清楚了,而今催着芳蘭繡房還錢,芳蘭繡房還不了錢,就把董大娘請去,讓她再拖一段時間,董大娘一邊說她急需錢,一邊又暗示外面都說芳蘭繡房虧錢,怕到時候蝶衣齋也跟着虧本。
董大娘的這些暗示,芳蘭繡房的肖管事當然看得懂,知道有人在他們背後對董大娘說了一些話,當下爲了消除董大娘的疑惑,特意的拿出芳蘭繡房近幾年的帳本,讓董大娘看帳。
之所以這麽相信董大娘,還給董大娘看了最爲珍貴的帳本,也是因爲以往向蝶衣齋借錢的時候,這種帳本沒少往董大娘面前送,現在就算是一下子給董大娘多看幾本,那位肖管事也不覺得有什麽關系。
三年來,蝶衣齋對芳蘭繡房一直很支持,是芳蘭繡房的一個大支柱,雙方交易這麽久了,肖管事也覺得董大娘就是一個精明的掌櫃而已。
蝶衣齋是三年前才到京中開張的,并不是京城中其他早就存在的勢力,芳蘭繡房用起來也方便、又不怕人知道。
再說蝶衣齋的東家聽說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而且一般都不在京城裏,也沒什麽背景,如果真的發現有什麽不對,直接查封了蝶衣齋,把董大娘下大獄也不是什麽難事。
現在嘛,大家都是生意人,當然用心平氣和的生意人的态度來商量事情!
這是董大娘信裏說的上半部,而下半部分就不是董大娘一個人的傑作了……